說起蘇棋,童展宣露出不屑的表情,“這小子賊精,上學那會,就搞巴結老師、教授那一套,跟學生會那幫人混得也很好,但凡有一點好處都不放過。相對的,沒好處的事你就是求他一百遍,他連眉毛都不會皺一下。哎,我說,你好奇他干什么?哥哥我比他不知道強了多少倍,你有沒有興趣,我們秉燭夜談。”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笑話,安駿嘴角竟露出一絲可疑的笑,童展宣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張年輕英俊的臉,心里升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身為娛樂公司的小開,帥哥美女他見得太多了,一個小小的安駿,又怎么會----
動搖,他流連花叢的心……
安駿抬眼的一瞬間,身后上百株艷麗的鮮花,似在悄悄綻放。
童展宣忙移開眼,嘲笑自己眼花,又不是在拍言情劇,這什么鬼。
安駿:“他,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小花房四季如春,童展宣卻仍覺得有點熱,解了襯衫扣子,不耐煩地說:“他忙著算計別人,哪有時間談戀愛。我說你能不能別再提他了,忙活一輩子也不會有多大出息的老男人,你真看上了?安駿,你腦袋瓜可不夠聰明啊!”
安駿沒有再說話,童展宣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出花房,他需要點勁爆的音樂來驅散心里的煩躁。
雖然不知道,這煩躁從何而來。
只是……這感覺,糟透了。
派對進行到高*潮,主人公Candy領著女團上臺表演勁歌熱舞,安駿默默穿過人群,走向出口。
走進電梯,他戴上帽子,剛想按下電梯鍵時,一個人影躥了進來,按下了負一層。
安駿疑惑地看向他,童展宣再次露出痞痞的笑,“走吧,我送你。總得把你安全送到家,才算禮儀。”
安駿沒有反駁,隨著他一同進入停車場。
車子開上路,童展宣又發揮了他花花公子的本性,無下限地撩撥著純情小男神。
副駕上的安駿卻一言不發,車里壓抑的空氣讓他再次想起下午和蘇棋的對話。
“他……是什么樣的人?”
“一個瘋子。”
“你想,再見他一面嗎?”
“不想。”
安駿閉了閉眼,答案就像臺詞一樣,早已爛熟于心,但真正聽到,五臟六腑卻像被那人緊緊捏在手心一樣,疼得他無法喘息。
曾經是在這世上最熟悉的人,卻只能,期望著永不相見。
他攥緊了拳頭,車窗上映著他絕望悲哀的臉龐。
漸漸,無力。
十年的執著,能換來什么?
他等待著的結局,又是什么樣?
一個可笑的人。
童展宣再遲鈍也看出安駿的失落,從沒有過的一種感受油然而生。
他不想去深究,只是聽從心的安排,關了音樂,不再廢話,給他留一片舔舐傷口的空間。
活在這骯臟污濁的世上,誰沒受過傷。
安駿,不過20歲,剛剛脫離男孩的范疇。
他甚至希望,這個大男孩能成長得慢些,不要被這世間的浮華和丑陋污染,變成一個成功的,而他卻,不再認識的人。
畢竟,安駿于他,有過不一樣的瞬間。
安駿的公寓離酒店半小時車程,在拐上一條寂靜的小道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疾速超越,并橫停在他們面前。
童展宣急踩剎車,穩住身體后剛想開罵,從前面車上下來幾個人。
后方追過來幾輛同款的黑車,停在車后,將他們包圍得嚴嚴實實。
這是……遭到埋伏了?
后方車上下來的人手里抄著家伙,學著古惑仔的樣子,賤兮兮地笑看如甕中之鱉的兩人。
童展宣心里直叫糟,面子上卻要保持鎮定,總不能在安駿面前丟了份吧!
這么大的架勢,明擺著沖他而來。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留給他打電話報警或者叫人的時間。
前方車后門打開,走下來一個眼熟的人。
童展宣見過他幾次,也算有印象,當然,不會是什么好的印象。
萬偉的小公子,看上了他們家的一個小藝人,各種追求不成,開始了刷下限之路。
小藝人被他逼得差點跳樓了,童展宣出面解救,誰知那小藝人的感激之情升了級,看上他了。童展宣又不是什么清高的主,小藝人生得嬌俏可愛,他便毫不客氣地吃了。吃完以后才發現和那小公子杠上了。
比狗血劇還狗血的是,這家伙竟然為了個女人找一幫人半夜堵截他,大有不把他打廢不罷手的架勢。
童展宣練過跆拳道,打過泰拳,以一敵三絕不在話下,可----
目測了一下,對方超過二十人,他的勝算就是微乎其微了,再加上還帶了個安駿。
童展宣轉頭看向副駕上一臉平靜的安駿,“你也是倒霉,跟我出來一次就碰上這種事,抱歉啦!我會盡量拖住他們,找到機會能跑就趕緊跑。”
安駿聞言看了他一眼,解開安全帶。
兩人下了車,危急時刻童展宣仍不忘耍個帥,和對方談判也算一種戰術,好歹能讓安駿逃出去就行。
小公子一見到他兩眼就冒火,哪管你包養的小帥哥是死是活,一言不合便要開打。
童展宣仍不死心,軟硬兼施,要不,把那小藝人,送還給你?
小公子怒火中燒,誓要把人撕成碎片,正準備抬抬手揮一揮衣袖,把那兩人大卸八塊時,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慘叫。
一個手持棍棒的小嘍嘍被踹倒在地,抱著肚子滿地打滾。
始作俑者便是威風凜凜站在他面前,一臉陰沉的安駿。
一石激起千層浪,被惹火了的小嘍嘍們群起而攻之,操著家伙惡狠狠撲向安駿。
局勢已經控制不住,童展宣來不及怪罪安駿的急脾氣,一肘搗向旁邊人的鼻子,奪過他手里的棍棒,沖向混戰的人群。
“安駿!”
老天保佑,他可別有什么事。
童展宣從小就學習跆拳道、泰拳,上學期間也沒少打架,可對方人數眾多,他漸漸力不從心,背后被人偷襲了一棍子,臉上也挨了結結實實的一拳,他都有多少年沒嘗過這種滋味了,可真憋屈。
分神的空檔,下盤又被人攻擊,他單膝跪地,腦袋不知被哪個膽大包天的家伙敲了一棍,瞬時眼冒金星了。
在漫天的金星中,有一個人突出包圍圈,跳到了車頂。
那個人本有一張好看的皮囊,如今半邊臉糊了血,衣服也破了。手上的棍棒沾了太多人的血,被他緊緊握著。
童展宣倒在地上,眼睛卻始終舍不得閉上。
他還想睜大眼看著夜幕下的那頭小野狼,如何和敵人廝殺。
血流得越來越多,小野狼拿空出的那只手抹掉眼睛周圍的血。再睜眼時,童展宣仿佛從那里看到了光明。
安駿的眼神陰冷、殘忍,卻又帶著難以言喻的興奮和瘋狂,他拿著武器的手在發抖,抖得越來越厲害。
不是懼怕,是一種渴望。
身體里好像住著一匹真正的狼,壓抑太久、隱藏太久,終于找到機會爆發。
身體里的暴戾因子釋放出來,他想要撕碎、吞噬眼前的一切。
那是童展宣從沒有見過的安駿,一個可怕的、瘋狂的,卻又讓他再也移不開眼的安駿。
當安駿的眼神和他對上時,童展宣的心徹底淪陷了。
那一刻、那一分鐘、那一秒的安駿,簡直,太帥了。
意識逐漸飄離,最后一刻,他還在想,如果他這么衰今天就掛了,也算值了,最起碼,他這輩子也體會到了一次心動的感覺,值了。
童展宣醒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安駿怎么樣了?
童家接到消息第一時間把人送到了參股的醫院,封鎖消息。
所幸童展宣傷得不重,頭部輕微腦震蕩,童父便沒通知童家老爺子。童展宣醒來被老爹足足罵了半小時,童母心疼兒子,說要留在這里守夜,童展宣費了半斤口水才把人勸走。火急火燎地趕往安駿的病房。
安駿腦門縫了三針,幸好不在顯眼的地方,頭發一蓋,根本發現不了。最難看的是右眼的瘀青,一時半會是好不了,他恐怕會被蘇棋記恨一整年。
安駿打了點滴,這會睡得正沉。童展宣拉了椅子坐在他床邊,就這么呆呆看著。
他活到三十多歲,還是第一次為一個人動心。
年齡差點就差點,是個女孩也就罷了,偏偏----
唉!
他也不是沒玩過小男生,公司里粘上他的新人看似清純,瘋起來比女孩還夸張。
不過安駿----
眼前躺著的安駿,是和他認識的所有男孩都不一樣的。
安駿的皮膚很白,受了傷消瘦的臉更顯蒼白,看似呆萌無害,發起狠來讓人觸目驚心,卻同時,也產生一種驚心動魄、致命的魅力。
童展宣閱人無數,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混著過了,哪想到,會從天而降一個讓他跌了大跟頭的安駿。
安駿的手指很長,蘇棋說他彈過鋼琴。
童展宣執起他的手,手掌很寬,一根根細瞧下來,指關節較粗大,小指關節往外彎。這樣的手算不上好看,但放在鋼琴上,架開八度、十度,卻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
童展宣笑了,這的確是一雙彈鋼琴的手,但同時也是一雙打架的好手。
他伸出手,和安駿的十指交握,掌心的溫度讓他身體里的血液沸騰起來。
這就是喜歡了。
低頭吻上安駿的手背,他笑望著那仍然沉睡的男孩,在心里定下了耗費他許多年的目標。
就是你了,安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