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編劇的電視劇《期待》正式開拍,反應了現代社會的男男女女在面對就業壓力下的彷徨和抉擇。安駿飾演的男二號靠著家里的種種關系在大公司謀了個打雜的職位,是女一的青梅竹馬,暗戀著女一,在公司遭遇了各種辛酸的事,最后被高層拉出來做替罪羊,逼上了樓頂。
戲沒什么難度,蘇棋看了看劇本很滿意,劇中的許多故事都能引起職場男女的共鳴,再加上對女主的深情,是個討喜的角色。
導演是和秦姐合作了多次的馬導,圈里為數不多的女導演,曾經創造過不少收視率神話,對演員也極盡嚴苛。
男一霍文是電視劇專業戶,演過不少口碑好的片子。蘇棋鞭打著他家蠢牛多向霍文請教演戲方面的事,蠢牛不解,我會演,請教什么
蘇棋忍著即將爆發的怒氣,捋捋蠢牛的毛,那就裝作不會演,你這么會演,裝一下應該不難吧!乖,裝一個給我看看!
蠢牛看看蘇棋的臉色,再看了看遠處和人談笑風生的霍文,低下頭,乖乖演戲去了。
生日宴上闖的禍鬧騰了一段時間,漸漸平息。對安駿這種沒什么作品靠著粉絲生存的新人來說還是有影響的,但水已潑出去,再想回收也是不可能了,只能把人設往深情男這方面靠攏,再加上下個月《美麗說》的播出,應該能把損失彌補回來。
第一場戲便是男女主角的對手段,快遞小哥和餐廳打工小妹的第一次相遇。
小哥急匆匆跳下電動車,抓著手機沖進店里,邊說話邊看著手機,手指不停在屏幕上劃拉,“31號。”
場邊的安駿神情專注地觀察著霍文的表演,霍文雖然沒有大紅大紫,卻是個非常盡職的演員,他能演出劇本里沒有的東西,把生活和影視自然地融入到一起。
31號單還沒做好,小哥有些不耐煩,外賣同事也走進了這家店,兩人閑聊幾句,小哥臉上的表情好了點。
女一收拾了餐桌往這邊走來,正趕上小哥接過外賣轉身便往外沖,兩人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
“叮淋當啷”一陣響聲過后,女一摔在地上,還被玻璃割傷了手。
小哥也被滾燙的湯汁燙到了裸露的胳膊,表情痛苦,嘴里不停地發出“咝咝”聲,脾氣難免不好,“怎么走路的!沒長眼睛啊!”
女一也是個急脾氣,兩人互不相讓地吵了起來。
店員讓小哥在水龍頭下沖了一會,拿毛巾包了冰塊遞過來,小哥接過毛巾往胳膊上沾了一下,又條件反射般收回手。
安駿看得很投入,連蘇棋在旁邊喚了他兩聲都沒發覺。
蘇棋把目光瞥向正在表演的霍文,一個很有悟性的演員。可惜有個太過安分守己,不會炒作的經紀人,混到三十五六歲仍是不溫不火。接到好片子也會有一時的話題,但他不代言產品,不參加綜藝,不和粉絲互動,那點話題很快就淡下去了。屬于口碑好卻不紅的那一型。
上午的戲很快結束了,安駿的戲份排在了午餐后。
休息時間,安駿端著盒飯來到了霍文面前。
正吃著飯的霍文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
拍戲時要演一個討好、巴結人的角色,安駿不在話下,可放到現實生活中,他就像一臺斷了電的機器,什么臺詞都忘光了。
他打開盒飯,端到霍文面前,表情很不自然地說了句,“吃雞腿嗎”
霍文被他噎了一下,好容易咽下嘴里的飯,“謝謝,我有。”
盒飯大家都是一樣的,這不會是來了個神經病吧!
安駿也不勉強,端著盒飯坐在他旁邊,默默吃了起來。
霍文看一眼安駿吃一口飯,吃到第十三口時,終于沉不住氣了,“你有事嗎”
安駿想了想,“你演得很好。”
霍文雖然覺得這人很怪,但被人夸獎總是高興的,“謝謝。”
安駿臉上沒什么表情,卻給人一種特真實不敷衍的感覺,“是真的好。”
霍文有點好奇,“哪里好”
安駿張口就來,“像一個真正的外賣員。”
霍文“呵呵”笑了起來,
出道至今,他聽過不少的夸贊,什么演技嫻熟、爐火純青,角色揣摩得細致到位,堪稱現代的克拉克蓋博。這種話偶爾聽聽還行,久了就麻木了,反倒像安駿這樣直白的夸獎給他很不一樣的感覺。
“謝謝你中肯的評價。”
安駿沒有再說什么,低下頭默默吃飯。
霍文不是個愛八卦的人,但身處八卦無處不在的娛樂圈,有些事有些話總是會傳到他耳朵里。
安駿進組的那天就有些閑言碎語。
霍文對他這個人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下午主要是安駿的戲,還有別的通告的演員便離開了,霍文卻稍作停留,他也想看看這個有諸多傳言的人是不是名副其實。
第一場主要表現安駿飾演的吳斌在公司里受到的待遇。
吳斌是每天最早到企劃部的人,他仔細地幫每一個員工擦干凈桌子,清理他們身邊的垃圾筒。卑躬屈膝地同每一個同事打招呼,平時買咖啡收快遞點外賣的活都是他的。他熬了一個月的夜寫出來的企劃書被部長批得一無是處,可即使是這樣,他仍是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懈怠地完成他份內份外的工作。
他工作的地方是一家中外合資的大企業,一家像他這種成績平平的大學畢業生根本不可能奢望進入的公司。
他熱愛這份工作,卻又畏懼這份工作。
他是家里父母的期望,是他們用來炫耀的資本。
他是同事口中靠關系進來的廢柴,他是軟弱無能、每天心甘情愿干著給人提鞋活的可憐蟲。
安駿成功演出了這種無奈、心酸和不甘,導演和秦姐都很滿意,霍文卻未做評論,戴上墨鏡轉身出了片場。
后來的幾天,連助理安寧都看不下去了,向蘇棋打起了小報告。
老實本份的安駿突然變成了男一霍文的小忠犬,但凡霍文的戲,他會屏住呼吸,認真觀摩,安寧多少次喚他都沒反應。休息時間,小忠犬搖著尾巴趴在霍文腳邊,用渴望的大眼睛望著主人,求撫摸。
對霍文來說,這真是一條讓他很有負擔的忠犬。
他問過安駿為什么總“粘”著他,這個一向沉默寡言的男孩給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學習。
安駿是上了大學才開始研究演戲的,唱歌普通的他想進入娛樂圈只能靠演戲,有一段時間他沒日沒夜地看電影、電視,研究演技。
他可以看一遍就記下角色的大量臺詞,他站在鏡子前把電影里的情節重現一遍。
他翻閱大量的書籍,涉獵的范圍很廣,其中心理學的書他看得最多,對角色的心理把握很到位。
在見到霍文的表演前,他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演技。
霍文被他的話噎了一下,半天竟沒想出合適的話來回他。
且不論安駿人品怎樣,演技是毋庸置疑的。幾乎一次就過的表演就連他也做不到,導演和編劇對他也是贊不絕口。再加上那些和秦老、魯導有關的傳言更是對他演技肯定的證明。這樣的人突然說出要向他學習?
學習什么?演技嗎?是他誤會了吧,說不定是學習怎么耍帥?
霍文不免惡意揣測,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陰謀?
同處一個圈子,他不聾不瞎,孟澤的事他也有耳聞,雖然他也很不喜歡孟澤,但被黑到那種程度也不得不讓人懷疑,這中間是不是少了什么?
安駿的經紀人是圈里出了名奸狡詭譎的蘇棋,有這種猜想的人不在少數。
但看著安駿那雙純凈到好似不摻任何雜質的墨色深瞳時,又很難讓人懷疑他抱著什么樣的目的。
安駿……
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下午蘇棋來了片場,給工作人員帶了咖啡和零食。
走進片場,一眼就瞧見了窩在霍文身邊當忠犬的安駿。
霍文和自家助理說著話,安駿在一旁埋頭看劇本。
蘇棋把東西分給大家,霍文的那一份他親自送過去,臉上堆滿笑,“我說這貪吃鬼跑哪去了,原來是在霍老師這兒。”
霍文笑:“叫老師不敢當,只不過比你們虛長幾歲,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
“怎么沒有,這安寧可跟我抱怨了,這小子天天來纏著您,那是把您當偶像了,一口一個霍老師,說什么要向您好好學學演戲。我就怕他打擾您休息,回頭我好好說說他。”
安駿抬頭看了他一眼,也習慣了他這種說謊不打草稿的事,默默低頭看劇本。
霍文和蘇棋不熟,對他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也是第一次領教,尷尬地笑了笑算回應。
領回自家小牛犢,蘇棋不解地瞪著他,“說說吧,你總纏著他是什么意思?”
安駿:“不是你讓我向他學習的嗎?”
蘇棋想了想:“對,這話我是說過,但正常人都該知道意思意思是什么意思吧,你要不要這樣分分鐘粘過去,就差做他腳底的口香糖了。”
安駿轉了轉眼珠子,實在領會不了他這意思意思是什么意思,又不想找罵,只能低頭看鞋。
蘇棋數落了幾分鐘,看看表,交代安寧幾句,便離開了片場。
他前腳剛走,安駿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又蹭到了霍文旁邊。
安寧很納悶,這安駿是中什么邪了,以前他可聽蘇棋話的,現在,什么都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