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天池,飛雪依舊,蒼涼的月色下,只有她,這孤孤單單冷冷清清的女子。
萬霆、蒼劍、心墨他們已經搬出夢天池了,自從她打傷了小柔,與蕪鳴徹底決裂以后。雖然偶爾會遇見他們幾回,蒼劍和心墨卻也不再與她說話,這是蕪鳴的意思吧,鏡顏不得不這樣想。
只是有時候,萬霆還會與她打聲招呼,時而說些瑣事。
“蕪鳴與小柔分開了?!比f霆道。
“為什么?”鏡顏不解他為何這么快又變心了。
“蕪鳴說,小柔的法力太過低微,雖為璇夢,降妖除魔卻也幫不上他的忙,而且為人也有些刻薄。”萬霆解釋。
“隨他吧。”鏡顏淡淡地道。
萬霆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這世上的很多事情本就沒有對錯,一切隨緣吧?!?br/>
鏡顏若有所思,靜靜思索他的話,也只在那一次見到了萬霆,自此之后,幾乎與他們再無交集,因為彼此都再無退路。
在夢天池的日子又回到了她一個人,每日看日升月沉,朝花夕拾,一切都一如既往,只是身邊再沒有了那個白衣羽扇的瀟灑男子。倘若從來不曾相識,不曾相遇也就罷了,而今,只剩下回憶。她不甘心,不甘心曾經圍繞在自己身邊叫著自己師傅的人如今陪在別的女子身邊,縱使那些女子有著姣好的容貌,璇夢的仙術。在那些不知蕪鳴從哪找來的女子面前,鏡顏從不自卑,甚至還有些驕傲,因為論氣質、修為與學識,她鏡顏哪一點都不輸給她們。
只是蕪鳴,卻不再回來。
其實也不曾要求他什么,大家還是師徒,大家都在一起,多好。她從不奢求有誰對她與眾不同的好,她只希望大家都一樣,眾生平等就夠了。可是在蕪鳴的那些娘子們面前,顯然是不平等的,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娘子。
而今,她連再見他一面都難,連再讓他跟自己說一句話都是奢望,她不情愿,不情愿落入現在這種局面,只要讓他出現,讓他回來,那么就此沉淪,淪為仇敵。
于是那一天,她跑遍了無數仙境終于看到了蕪鳴的身影,依然是一身白色長衫,一把翠色的碎情連影扇,瀟灑怡然自得的氣質一如從前。只是他的身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女子。
一個很美麗很端莊看起來法力也很高深的璇夢女子,只不過,身上穿著的墨藍色緊身戰衣與她高雅秀麗的氣質很不搭配,顯得有幾分俠女風范。鏡顏聽到,蕪鳴叫她風陵。
風陵,這又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呢?看起來與前面那幾位女子不同,無論從仙術上,還是內涵修養方面,都比從前那幾個女子要強上很多。這,是他又新找的娘子么?
鏡顏看著,忽然覺得有些累了,又有些心灰意冷,每當自己再一次企圖找回他,戰戰兢兢地盼望他能安心回來時,他的身邊就又多了一個不知名的女人。這三番五次的從希望到失望,鏡顏真的累了,她只想安安靜靜地自己修煉,誰都不再理會??墒欠挪幌?,也不甘心,她想不通從前陪著自己的人為何會去陪別人。她只是沒有意識到,他們只是師徒,除了玩笑般的師徒名分外,她根本就從來不是他的什么人,更沒有權利干涉他與誰在一起。
遠遠地,看著他們在一起的樣子,鏡顏轉身,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就讓彼此走下去吧,再也不回頭。
于是自那以后,她繼續走遍各處仙界,同時向各路仙人隱居的處所發出告示,意思大致為:“仙人蕪鳴背離仙道,與妖魔為伍,傷天害理,枉為仙族。其禍罄竹難書,望所見仙俠正義之士人人見而誅之?!?br/>
其實她這副告示沒有任何來由,蕪鳴既沒有與妖魔為伍,也不曾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甚至還廣交天下豪杰,許多六界仙俠都是他的好友??伤挥羞@樣寫,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才能讓他知道,自己還在意他。
有些人只會用決裂的方式來處理無法挽回的感情,鏡顏就是這種人。
當然,許多看見告示的仙俠是不予理會的,因為蕪鳴早已仙名遠播,在仙界有著極好的人緣。不過鏡顏卻也無疑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因為蕪鳴終于注意到了。
那一天,蕪鳴來到夢天池外。
“你在么?”夢天池外,傳來他冷冷清清的問話。
鏡顏只身站在夢天池的入口內,并不回答。
“鏡顏,說話!”蕪鳴又加了一句,他已不再叫她師傅,而是直接叫她的名字。
鏡顏依舊不說話,其實她是心虛,不敢回答他的話。
蕪鳴直接道:“發那些告示,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什么時候傷天害理與妖魔為伍了?你若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栽贓誣陷的事公布于眾,你信不信?!”
鏡顏不答,她倒想看看,蕪鳴還能跟她說些什么。
“鏡顏,你敢不敢回話?!”蕪鳴在外面喊了幾句,不見鏡顏答應,然后轉身而去。
等他轉身走開,鏡顏才回過頭來,望著空空蕩蕩的夢天池入口的方向,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她那么盼著他能來跟自己說上幾句話,說什么都好,可是如今他真的來了,自己卻無法回答他。
只不過,她的告示依然在發,他就那么走了,這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人有的時候總是不知滿足,不知疲倦地貪得無厭。
直到那一天,那個叫做風陵的璇夢女子找到了她。
“你就是在仙界發出追殺蕪鳴的告示的人么?”風陵一身墨藍色勁裝戰役,聲音卻平靜溫柔帶著暖意。
“是又怎樣?”鏡顏淡淡地反問。
風陵溫和地笑著,道:“是不是他欺負你了啊?跟我走,我帶你抓他,給你報仇去?!?br/>
鏡顏有些好笑地看著她,看到她那神情很像是誰家的大姐要替受了欺負的小妹妹打抱不平一般,不對,不是像誰家的大姐,而是像正房夫人一般的體面。裝的可真像呢,鏡顏想著,自己和蕪鳴在一塊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女人在哪里呢。既然這女子當自己是正房夫人,那么她鏡顏就陪她玩玩看,于是她故意微微天真地好奇問:“去哪里抓他?”
“去妖界啊?!憋L陵哄騙著道:“他不是與妖魔為伍么,這會他正在妖界呢。”
妖界?鏡顏心中冷笑,當她是傻子么,就算蕪鳴在妖界,也是在等著自己去自投羅網,以自己現在的功力,并不是蕪鳴的對手,何況此刻眼前這個叫做風陵的璇夢女子的法力比蕪鳴還要高深,她才不會傻到去自投羅網,于是故意裝作緊張的樣子道:“妖界?我不去,那里很可怕,我打不過他。”
“有我在你還怕什么呢?我會幫你的啊。”風陵進一步誘勸著。
鏡顏搖頭,心道,有她在才更可怕。
“跟我走吧?!憋L陵微笑著上前來拉她。
“不!”鏡顏用力地搖頭,假裝害怕似的后退著,然后轉身跑開。讓她跟著去妖界,真是天大的笑話。
沒能成功將鏡顏帶到妖界,風陵嘆息地搖搖頭,轉身離開,來到妖界的入口處,向著果然等在那里的蕪鳴懊惱地搖了搖頭。
事情不會就此罷休,至少在鏡顏看來是這樣,那一天,她找到林天梟。
“誰欺負你了,我替你報仇?”林天梟笑笑地一臉邪氣,可做事卻還算靠譜。
自那以后,整個仙界被更加鋪天蓋地的通緝告示所覆蓋著,其中不乏林天梟的大放厥詞和騷擾挑戰。
“蕪鳴,你個沒種的垃圾,想女人想瘋了,不看看你那些媳婦都是什么貨色!”
“蕪鳴,你現在那媳婦風陵是你們師兄弟幾個共用的吧?問問她陪過幾個男人了?”
“蕪鳴,你到底敢不敢說句話?還是在你不知道從哪個窯子領出來的媳婦床上起不來了?哈哈!”
“蕪鳴,你敢找個不是璇夢的媳婦么?還有風陵那賤人,你問問你男人,你要不是璇夢,看他還要不要你!”
林天梟可沒有鏡顏的半點矜持和修養,罵起人來也是絲毫不留情面。對于這些莫須有的謾罵和挑戰,起初蕪鳴與風陵是不予理睬的,實在忍無可忍的時候才還一兩句嘴,或者出來與林天梟相斗一場,不過大多數時候蕪鳴對鏡顏和林天梟采取的態度便是無視。這也是鏡顏最受不了的,他可以罵她可以約她出來挑戰,但她決不能忍受他無視她。
這種單方面的謾罵和挑戰的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鏡顏有的是耐心,林天梟作為一個剛剛出道的小魔,也沒什么事,所以便時時幫著鏡顏來打擊蕪鳴與風陵,直到過了很久以后,許是蕪鳴真的厭了倦了,從此離開仙界開始了自己的隱居生活,去了鏡顏再也無從找到的地方。
不論把他當成敵人還是對手,他走了,鏡顏仿佛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空下來了,有種無所適從的失落,就好比一個絕世高手卻再也遇不到可以一同切磋的對手一般,那是一種遺世獨立的蒼涼。她做的一切都是想要他回來,可是如今他卻走了,再也找不到他。鏡顏唯一知道的是,他離開的時候并沒有帶著風陵,算是與風陵也徹底分開了。這是什么意思,她不懂,也無從考證了,她只能把這當成一種他內心深處的退讓,只有這樣想,她才能讓自己心里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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