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雪落無痕。
陌上飛絮無影,飄零多少相思。
當陸云軒從山上下來的時候,是向著恒山的方向而去的,可是總有些人,有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不經意間,闖入原先制定好的軌跡,盡管每一個人都是過客,有時卻依然不由自主地為他們停留駐足。
還沒有走出昆侖山附近一帶雪原的陸云軒便感覺到一直揣在懷里的那面銅鏡散發著微微暖意,在這如冬般寒冷的時節有種沁人心脾的溫暖。
陸云軒取出銅鏡。
其實這面銅鏡極少打擾他,通常都是在他遇到危險時幫主他化險為夷。向此刻這般平靜地散發出暖意還是頭一次。
當陸云軒取出銅鏡還沒來得及細看時,抬頭便看見就在前方的雪原小徑上,站著一個女子的背影,一個俠女打扮腰懸雙劍,手中卻拿著與她身材極不相稱的沉重的長刀純陽離火刃的姑娘。
翩o。
翩o會出現在這里,陸云軒還是有些驚訝的。
“陸少俠,”翩o回頭。
“翩o姑娘,你怎么在這里?”陸云軒將銅鏡重又收回懷中,問。
翩o沒有回答他的話,卻道:“陸少俠,你是第一個將人界的純陽離火刃銅牌送給我的人,我一直記得。”
陸云軒微微一笑,道:“我送你的只不過是民間自制的小玩意,而此刻你手中的卻是真正的純陽離火刃。況且,你不是也贈了我銅鏡么。”
翩o道:“我贈你銅鏡并非只是感謝你送我純陽離火刃的銅牌,而是我看出你是修仙之人,或許我們之間算是有緣。”
陸云軒道:“緣分本是上蒼注定,又何須在意有或無。”
翩o搖頭道:“從前,我也不在意,但是如今,我有些話想對有緣人說,這些話我從來不曾對別人講過,不知陸少俠你可愿做傾聽者么?”
“當然。”陸云軒的目光中帶著誠摯的坦然。
“那么,請跟我來。”翩o言罷,便向前走去。
陸云軒緊走幾步跟上她,翩o依然在前方不疾不徐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有那么一段時間,陸云軒幾乎像是忘卻了周圍一般,有種騰云駕霧的感覺,四周景象也不再清晰,唯一清楚的,就是前面翩o的身影。
就這樣似乎在云里霧里飛掠了不短的時間,停步處,已是一片花海,與昆侖山的冰天雪地有天壤之別。
陸云軒驚異,他從來沒有看過這么多聚集在一起的花,一望無際,如夢境般虛無縹緲,卻是實實在在的香氣襲人。
“這是哪里?”陸云軒問站在自己身旁的翩o。
“忘川花海。”翩o答道:“這是人界與神界之間的一處仙境,從前我和天楚經常來的地方。”
“為什么想帶我來這里?”陸云軒更是不解。
“因為只有在這里,我才能慢慢整理好回憶。”翩o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憂傷。
陸云軒沉默著,望著眼前這個獨自背負純陽著離火刃的女子,她的身影即使站在這花海般的美景中,也顯得那樣孤寂淡漠。
翩o道:“陸少俠,請看你身上的銅鏡,這些回憶,我從來不曾告訴過任何人。”
聽了她的話,陸云軒連忙從懷中取出銅鏡,只見鏡面上也是一片花海,與眼前這片花海類似,卻又不大相同。那是一座神界殿堂前盛開的花,那做高大恢弘的殿堂牌匾上,書寫著三個大字“明華堂”。殿外的角落里,遠遠地站著一名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姣好的容貌,素雅的衣衫,腰間懸掛著一把閃著銀色光芒的長劍,看樣子也是一位神女。
此時,殿堂的大門中,緩緩并肩走出一對男女,天楚和翩o。
他們剛走到轉角便看到了這名青色衣裙的女子,天楚首先打招呼:“月櫻閽趺叢謖猓俊
然后天楚又轉而向翩o介紹道:“這是月櫻彩俏頤切值薌父齙吶笥眩鞘趿槌斡爸械母呤鄭匠n獻罹吖セ髁Φ慕磬12勰亍!
“你好。”翩o上前問候。
“小天哥,嫂子……”月踴估瘢囪謔尾蛔∧抗庵械哪壓般珊妹矗俊
“他很好。”天楚道,“怎么?想找他么,怎么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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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楚點頭,“怎么問起這個?”
月佑桃閃似蹋緩笙螋o道:“嫂子,我好羨慕你,可以跟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可以并肩作戰,可以攜手走在神界的每一個地方……”
“月印瀕o感覺得到她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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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櫻惚鷲餉聰耄趿槌斡巴芎謾!碧斐饋
“謝謝你,小天哥,從前泓玄也對我這么說,因為他只當我是朋友。”言罷,月幼恚夯豪肴ィ磧跋г詿蟮盍硪徊唷
鏡中的畫面如波光蕩漾,緊接著,便由美麗如春的花海變為了烽煙四起的戰場,神魔大戰的那一處仙界,有如人界的古戰場,到處都是凌厲的法術與相互拼殺的神魔仙妖。
此時似乎已是戰斗結束,神魔兩方的人已分開兩邊,大部分人已撤離戰場,只有少數的神仙妖魔還在原地休息。翩o重新加強了在天楚周身施以的法術屏障,兩人的配合,默契得讓所有人欣羨。
戰場上,她一直都十分敬業地履行好一個作為璇夢的職責。
遠處,是泓玄、煙若、陌言三人走來。
泓玄:“小天,看來弟妹不錯啊,你們倆配合,戰場上越來越所向披靡了。”
陌言:“天哥你有了嫂子都不跟咱們一塊除魔了呢。”
煙若:“小天和弟妹果然是一對神仙眷侶呢,戰場是次要,你們倆好好的在一起就行。”
那三個人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依然剩下天楚和翩o。
“我們,能永遠的在一起么?”翩o道出自己的擔憂。
對于神族而言,永遠是多遠?沒有人知道。
“為什么不能?”天楚的生命里,似乎就沒有憂傷這兩個字,他呈現在人們面前的,永遠是用不完的活力和開朗與豁達。
“可是,神族嚴禁男女相戀……”就算此刻和天楚在一起,翩o依然是不安的。
天楚一笑道:“神族禁止的是男女結為夫妻孕育子女,并不禁止男女相戀,只要我們不做出逾矩的事來,又為什么不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真想就這樣一直在你身邊,看著你,到地老天荒。”翩o幽幽地道。
“你看那邊。”天楚說著指了指遠處魔界的陣營中,此時也在丘陵般的山石上休息的一對男女。
翩o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似乎在魔界也是數一數二的風云人物,只見那魔族年輕男子披一身重甲,手中持著一根長長的如禪杖般的兵器,此刻他正在一旁打坐休息,雖然隔得很遠看不起他的相貌,卻可以隱隱感覺到身上所散發的剛毅凌人的氣魄。
他的身邊,站著的是一個璇夢女子,一身飄逸絕美的紅色長裙,在這烽煙四起的戰場上猶如盛開著的嗜血紅蓮,奇怪的是,站在魔界的陣營,伴在一個魔族男子的身邊,而這個璇夢女子,竟然是神族。
翩o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天楚已道:“他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那個魔族男子名叫孤刃,是魔界念守皓天派法力最強的第一人,那個璇夢女子,名叫舞楓,本是神族,因為與孤刃相戀,便到魔界去了,但是在神魔大戰時,她只輔助孤刃,卻從不傷害神族一分一毫。平日不打仗時,他們也時常到神界來找我和翎溪,一起聊天喝酒切磋法術。你看他們身為神魔兩族的人,都可以在一起,我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他們……真好。”頭一次看見神魔相戀,翩o內心充溢著的是一種感動,盡管內心依然不安,可是她知道,只要這身邊的人不離開自己,那么一切都好。
陸云軒定定地看著鏡中畫面,為人者羨慕神仙逍遙,為神者又羨慕人間鴛鴦,痛苦的一切根源都是不滿足,想想這又是何必呢。
緊接著,鏡中景象又出現變化,此刻陸云軒看到的,是凌波殿外,院落中的那落滿雪花的青石玉階。翩o獨自一人,倚在墻邊的角落里,而院落中踏雪而立的,是兩個男子。
天楚和翎溪。
天楚與往常一樣,一身深赤色戰袍加一柄散發著火光烈焰的純陽離火刃,在這隆冬皓雪中平添了一抹暖意。
翎溪在平素的紫色長衫外加了一件素色棉披風,肩上的雪狐皮毛映襯著腰帶上系著的清光紫玉無不顯得高貴而冷清。
天楚隨手拿起身旁石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后道:“怎樣?我娘子翩o還不錯吧?”
翎溪沒有回頭看他,卻道:“怎么不接到凌波殿來?”
“你清凈慣了,凌波殿住三個人太吵。”天楚笑笑道。
“呵,我讓給你們倆。”翎溪回過頭來。
“不要不要!”天楚立刻搖頭,強烈反對,“兄弟如手足,我不要你走!”
翎溪只是淡淡笑了笑,沒有說話。
“翩o是璇夢,以后魔界再來進犯時,我讓她跟著你,可好?”天楚走到他身邊,道。
翎溪搖搖頭,“我要璇夢做什么,還是她跟在你身邊,我放心。”
天楚卻嘆了口氣,道:“從前,你身邊也有個璇夢的,后來還不是你為了全心輔助我,才一個人回到這凌波殿來。”
“我一個御法澄影,要璇夢沒多大用。”翎溪輕輕道。
天楚無奈地道:“讓你找個璇夢,你不肯,那只好我來。”
“你……”翎溪欲言又止。
“呵,不想再看你為了幫我退敵而受傷了。”天楚笑了笑。
殿后,是翩o如水般憂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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