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踏進凌波殿飛雪的院落,卻見翎溪正緩步走下臺階。他依舊是一襲紫衫,承一襲皓月清輝,雖然衣袖長過手指,可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右手腕間點綴的零星劍光。
“翎溪哥!”雪涯不顧一切地跑上前去。為冰弦寒氣所傷、再受不得一點寒涼的翎溪此時竟然走在這雪天里連件披風(fēng)也不穿,究竟是有多不會照顧自己。
“丫頭,回來了?!濒嵯皇堑卣泻糁?,一如既往地云淡風(fēng)輕。
雪涯拉住翎溪冰冷的雙手,低頭看時,自己受傷的那一層魔靈竟不知何時消失于無形,心中也沒有那種難以發(fā)泄的暴虐之情了。她知道,每當(dāng)自己魔性發(fā)作的時候,只要回到凌波殿,見到翎溪,那顆極度不安的心就會一點一點地安靜下來。
或許,只有這里才是她內(nèi)心深處最溫暖的地方吧。
“翎溪哥,外面這么冷,你就這樣出來……”雪涯埋怨著。
“不要緊?!濒嵯敛辉谝?。
“……回去嘛?!毖┭娜f分鄙夷自己竟然也有這般撒嬌講條件的時候。
翎溪似乎是想了一下,然后點頭,其實他也并不是非要走出來,就是覺得無所事事了而已。
于是雪涯扶著他,一步步緩緩走回大殿,向著他的房間的方向。
然而,在剛剛進入大殿的門口,他卻停住腳步。要不是循著他的目光向殿內(nèi)望去,她根本不會注意到就在遠處大殿的一角,相互依偎著一對男女,正是天楚和剛剛住進凌波殿翩o。
此時,天楚正背靠著大殿的柱子,雙手從背后環(huán)住翩o的腰,湊在她耳邊細語呢喃,不知在說些什么,只見翩o微微低頭,似乎緋紅了雙頰。
翎溪腳步定在原地沒有動,默然注視著遠處天楚與翩o的身影,沒有人看得出他那如水如冰般清寒的雙眸中的涼意。
雪涯暗暗地將一只手握成拳,她覺得剛剛被壓制下的那肆虐的魔靈又有了抬頭之意。她不知道如今為什么自己看這一對尋常男女都看不得了,她覺得終有一天,自己會變得如曾經(jīng)的鏡顏一樣,甚至更為陰險惡毒的女魔頭。
天楚與翩o,那么美好的存在,可是她知道,天楚只要璇夢。驀然想起秦莫承與沈明漪,以沈明漪的醫(yī)術(shù),倘若并非凡人的話,那一定也是一位璇夢吧。同樣只要璇夢為妻的秦莫承,與天楚又有什么區(qū)別,與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謂頂天立地的神將又有什么區(qū)別。
凌波殿本是清修之地,如今卻被他們弄得烏煙瘴氣,她心中憤恨,抬眸看了翎溪一眼,然后扶著他緩緩繞過殿角,回到房中去了。
“翎溪哥,我不想讓他們住在凌波殿。如果單是天楚,那沒有問題,可是,帶上那個璇夢……”她不知一次地跟翎溪這樣說,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孤獨,越來越不合群,越來越眼里容不下別人了。
翎溪只是點點頭,輕描淡寫地道出兩個字:“放心?!弊屗判氖裁茨??雖然她沒有再問,但她知道,只要翎溪交她放心,那么就一定能夠放心的。
誠然,翎溪只是在等,在等一個時機,等待自己傷勢稍好些之后,才有力氣與他們爭論,甚至是翻臉,至少,要尋求一個解決的出路。
一切看不慣,想不通的事情,都會有一個結(jié)局,只是時間問題。
沒有方向,不分時間的神界,秦莫承再一次將陌言單獨叫出來,打算兩個人再去探一探那奇詭絕密的無極走廊。只不過,他沒有叫別人,而是只叫了在神界與他最談得來的陌言,本來暗訪這種事,人多了也不好。
“你還記得路線么?”陌言一邊左顧右盼地摸索道路,一邊問。
“應(yīng)該記得?!鼻啬姓f這句話的時候,其實自己心里也沒底。神界的路他本就不熟,何況大多數(shù)地方又是空曠一片大同小異而已。
“可是好像好遠啊。”幾乎從未走過這么遠路的陌言不由得心里打鼓。
“快要到了。”秦莫承對于神界而言,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或者說是無知者無畏,反正所有的神將都是比他厲害的,所有的地方都是比人界危險的,那么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二人連自己也不記得行了多久,繞了多少彎路,才終于找到那條無極走廊,以及附近那古戰(zhàn)場。
“就是這里嗎?好神奇的地方??!”陌言長長地出了口氣,在戰(zhàn)場中央的地方坐下來,環(huán)視四周。
秦莫承點點頭,挨著陌言身邊坐下,同樣打量著附近的一切。
“這里的靈力好強,你感覺不到么?”陌言轉(zhuǎn)頭看看秦莫承道。
秦莫承茫然搖頭,他只是個凡人,靈力什么的他沒有一點體會,于是問:“靈力強會怎么樣?”
陌言想了想,道:“唔……靈力可以有助長我們的功力,既是好事也是壞事,比如說,在這片戰(zhàn)場上,神魔的攻擊力會大大增加的,當(dāng)然所受的傷害也會成倍增大?!?br/>
秦莫承所有所思地低下頭,心中明白這片古戰(zhàn)場如今被廢棄的原因了。
千萬年來,神魔不斷廝殺斗爭,然而,卻誰都不想真正的以命相搏,將永無止境的生命化作一縷荒魂。
忽然,陌言指著那白玉般的琴臺道:“這便是逸風(fēng)準(zhǔn)備的伏羲琴臺么?”
秦莫承回頭看去,點了點頭,“不錯。”不過今日一見,卻發(fā)現(xiàn)在這琴臺之后,憑空多出了一面鏡子,這鏡子很大,鏡面透明,似乎無論向上還是向兩旁,都看不到邊緣,而且,鏡子之后便是無極走廊的入口,這面巨大無形的鏡子就像是從無極走廊伸出來的一樣,半透明的鏡面映襯著無極走廊黑漆漆的入口,有種詭異的色彩。
“那,就是無極走廊的入口么?”陌言說著起身,然后一步步走上前去。
“別動!”秦莫承立刻拉住他,無極走廊入口透出的漩渦般的靈力有一種無形的奇詭力量,讓人忍不住不由得想向著那個方向走去,然后再將人吸入,連神魂也不剩。
陌言一驚定住腳步,怔怔地望著那面巨大的鏡子,不由得一時出了神。
秦莫承亦立在原地,只見那無形的鏡面中似有著朦朧的水霧之氣變幻莫測,虛無縹緲的幻影中,竟然緩緩呈現(xiàn)兩個人影。秦莫承與陌言均大吃一驚,互相對望一眼,只見那鏡中的人影已逐漸清晰。
那是一男一女兩人,男子一身素色玄甲戰(zhàn)袍,身材硬挺偉岸,長發(fā)披肩,雙目如炬,看他的穿著和打扮,像是一位神族將領(lǐng)。
秦莫承這樣想著,再去看那女子,那女子一身火紅色戰(zhàn)袍,飛揚的裙角猶如初生的朝陽,她的容貌并不算十分驚艷,卻透著一種爽朗與大方的鄰家姐妹般親切之感,披瀉而下的長發(fā)間帶著異域風(fēng)情的頭飾,然而,與神族女子的打扮卻不太相同。
“他們是?……”秦莫承詫異地望著鏡中的這一對男女,雖然來神界的日子已然不短,但他從未見過這對男女,并且他們的樣貌呈現(xiàn)在這鏡中也是轉(zhuǎn)瞬即逝,鏡面又恢復(fù)了平靜如水。
陌言仍舊長大了嘴邊定定地望著幻象早已消失的鏡面。
“小言,你識得他們么?”秦莫承回過頭來問陌言,畢竟陌言是神族,至少比自己見識得多些。
不料陌言卻茫然搖了搖頭,他也從未見過這一對神秘的男女。然而還未等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已被秦莫承一把拉住,迅速退到琴臺之下。
“怎么啦?”陌言剛剛出聲問話,卻被秦莫承一把按住了口,隨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遠方轉(zhuǎn)彎處正走來一個女子,赫然竟是翩o。
“她怎么會在這?”陌言盯著翩o的身影,低聲問道。
秦莫承搖頭,“我也不知道,這里據(jù)說很少有人會找來?!笨粗鎜出現(xiàn)在這里,他總覺得有些詭異,言罷,二人小心翼翼地連大氣也不敢喘,看著翩o的動靜。
只見翩o并沒有注意他們藏身的琴臺,而是只身向著無極走廊的側(cè)面走去,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著,像是在尋找什么。
秦莫承皺眉,在此處見到翩o已是十分意外,更加想不通她到底在干什么。
突然間,一陣寒冰碎裂的巨響,將秦莫承與陌言都嚇了一跳,只見翩o所在的地方,瞬間現(xiàn)身了一個人影,正手持雙環(huán)向她展開最暴力的攻擊。
洛隱皓天——清漠。
秦莫承更是震驚,非但翩o出現(xiàn)在這無極走廊,竟然清漠也在。
翩o被清漠暗中偷襲,打了個出其不意,不由得大驚。待到自己閃開了清漠的攻擊,于是立刻跑開幾步,一邊用法術(shù)給自己恢復(fù),一邊開始反擊。然而過了幾個回合后,清魅的攻擊依然不停,翩o卻身形疾閃,尋了個空擋逃開幾步,一個幻影陣便消失了。
清魅也不去追,似乎只是想把她趕跑而已,見她逃走,于是也收了招式,將那一對冰藍色的雙環(huán)輕輕拎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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