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之界,那繚繞著如夢幻般繽紛彩色光芒的魔界邊緣,林天梟的身影時而閃現。自從回到魔界,除了侍奉魔尊左右之外,他的任務就是每天來神魔之界附近巡查一番,看有沒有哪些不懂規矩的小神過界,或者是否有潛伏到魔界打探情報的神族。
同樣來到神魔之界的秦莫承離著老遠就看到了他,只不過,秦莫承所站的位置是在一片清光暈染的神界,而林天梟則走在被紫色系的光芒籠罩的魔界。緊緊一線之隔,有時卻是天壤之別。
秦莫承就這樣定定地站著,不出聲,只等著林天梟看到自己。
果然,林天梟轉身之際,看到秦莫承的身影正向魔界這邊眺望,于是立即大步走到魔界的邊緣,“是你?”
“是我又怎樣?林天梟,很久不見。”秦莫承揚眉道。
“能來到神界的凡人,除你之外,我還沒見到,不過,你卻回不去了。”林天梟的眼中含著深意。
“為何?”秦莫承的語氣不卑不亢。
“因為,我要殺了你。”林天梟一字字的說出,眼中帶著無盡的寒意。
“我好像,沒有得罪你。”秦莫承玩味般的微微一笑。
林天梟倒絲毫也不買賬,而是沉聲道:“可是,有人讓我殺了你。”
“誰?”秦莫承蹙眉問。
“雪涯姑娘。”林天梟毫不隱瞞。
聽到雪涯的名字,秦莫承驀然覺得心中一震,她,原來真的那么恨自己么?不由得道:“她什么時候讓你殺了我?”
林天梟冷笑,“三年前她便讓我殺了你,只是那是我被召回魔界,一直沒有機會。”
“呵,三年了......”秦莫承忽然有一種自己在這世上茍活了三年的哭笑不得的感覺,然后又道:“原來,你聽她的話。”
林天梟頗有些自豪地道:“雖然表面上我們是敵對,不過畢竟雪涯姑娘是恭豫大人的女兒,我自然會聽她的話。”
“恭豫大人......”秦莫承記得,雪涯的父親是魔族一位很有人緣的重要人物恭豫,雖然已不在世,但影響力卻依然在。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你想殺我的話,就請動手吧,只不過恐怕你要后悔。”
“為什么?你過來!”林天梟一連問出兩句話。
秦莫承笑笑道:“哪有自己過去給人殺的?你當我是傻瓜么?要動手殺人還不勤快點的話,枉你跟了魔尊這么些年。”
“哼!”林天梟冷冷地哼了一聲,然后跨過神魔之界,踏上神界的第一步,手中雙刃便直指秦莫承。
“喂,我說小林子,別這么心急啊!”秦莫承一邊接過他的招式,一邊故意笑道。
“受死吧!”林天梟手中招式不停,剎那間已攻出十七八招。
秦莫承亦出手,雖然記得很久以前雪涯便提醒過自己,不要和林天梟那個魔頭動手,不過他還是很想痛快淋漓地打一場的。林天梟似乎也對這個凡人有些興趣,一時也不用法術,兩人便這樣招式上你來我往,絲毫不讓。
約斗了百余回合,林天梟似乎才覺盡興,于是招式一轉,陣陣魔界奇詭的力量夾雜著招式間,周圍盡是詭異的風。
秦莫承知道是時候了,于是右手劍招依然不停,左手卻從懷中摸出前幾日從翎溪那拿來的那塊鑄紋血玉,在林天梟面前亮出,大聲道:“小林子,你可見過這個?”
林天梟凝眉細看,手中招式也不由得慢了幾分,待到他看清鑄紋血玉間那若隱若現縈繞著的紅色光芒時,不由得大驚。似乎是被什么震住了一般,就那樣呆立了片刻,然后突然向著那塊鑄紋血玉單膝下跪,叫道:“主人!”
“你說什么?!”秦莫承驚異地看看林天梟,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鑄紋血玉。那個荒魂被翎溪封印在玉中的魔女,竟然是林天梟的主人!
林天梟回過神后,一下子站起身來,指向秦莫承,大聲道:“你從哪里得到這塊玉的?為什么只有我家主人的一小部分魂魄?另外的在哪里?!”
秦莫承故意好整以暇地笑笑,“那你先告訴我,她為什么是你的主人?你的主人不是魔尊逸風么?”
“......主人剛收下我不久,便離開了,于是,我便跟了魔尊大人。”林天梟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流露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哀傷。
這是秦莫承第一次從林天梟眼中看到一個正常人的情感,他知道林天梟口說所說的離開了,便是魔族的魂飛魄散。
“這位姑娘......”秦莫承好奇地看了看手中的鑄紋血玉,他也忽然很有興趣地想知道這位傳說中魔尊大人的心上人,到底是個怎樣的姑娘。翎溪拼盡全力才將這姑娘的一小部分荒魂封印,想必這位姑娘也有著不同凡響、至少是在翎溪等人之上的修為,可是,她卻為何還是魂魄消散了?
然而未等他細想,林天梟已質問道:“你究竟是如何得到這塊玉的?!我主人的另一部分魂魄在哪里?”
秦莫承只是無謂地道:“你不是想要殺了我么,殺了我你就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你!”林天梟大怒,有時候真恨自己雖有強大的法力有時卻真的對這個凡人沒辦法。
秦莫承繼續道:“恐怕要找你主人的不止是你吧,或許還有魔尊大人。”
“......那又怎樣?”林天梟咬牙半晌,方吐出這幾個字。
秦莫承大方地將手中的鑄紋血玉拋給林天梟,然后道:“請魔尊大人親自來見我。”言罷瀟灑地還劍入鞘,大步向遠走去,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竟有了幾分當年蕪鳴的氣魄。
林天梟一把將那鑄紋血玉接過,望著秦莫承走遠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卻終究忍住,咬了咬牙之后憤然轉身,立刻奔向魔界。
神界,凌波殿。
凄冷的月光下,翎溪靜坐在紛紛揚揚落雪的院落中,手中拿著的是那把弦月清風劍。這把劍在不用的時候會化成玉環繞在右手手腕,而出鞘的時候則剎那間寒光四射。此刻,這把劍已出鞘,只不過卻是被他輕輕拿在手里,用一塊質地細致如同平靜流水般的絲綢類布料輕輕擦拭,卻一言不發。
劍身上泛起的凜凜寒光映著他同樣清冷俊逸的臉,有種似遠還近的神韻。
站在一旁的雪涯看了一會,輕輕地道:“在神界不染一絲纖塵,為何還要擦拭這把劍呢?”
“……”翎溪沉默了一會,卻并未停下手里緩緩拭劍的動作,然后一字字道:“人心蒙塵。”
“人心……”雪涯默默地念著,人心這兩個字太復雜,莫說她只有二十年出頭的修行,就算再有個千百年也未必能看透。
她知道,翎溪也沒有看透,否則的話,他會比現在瀟灑得多,輕松得多。
“有時候想想,能如清漠那般也不錯。”雪涯凝思著,道:“雖然很多時候性情乖戾,讓人捉摸不定,但卻是真性情,敢愛敢恨,沒有那么多的心機。”
翎溪微微點頭,“可是除他之外,又有幾人能做到。”
“總覺得很多時候,神與魔其實沒有太大區別。”雪涯幽幽道。
“不錯。”翎溪道:“雖然在世人眼中,神為正,魔為邪,神為善,魔為惡,然而實際上卻有許多魔,比神要可愛得多。”
雪涯緩緩點頭,琢磨著他說的話。
很快便要與孤刃決戰了,這是一場神魔之間的大戰,雪涯的心里不由緊張。她極少參與這種神魔之爭,一是修為不夠,二是御法澄影本就是個輔助派別,既沒有高超的攻擊力,也沒有強健的體質防御,更別說像璇夢能為人治療了,因而在本就對御法澄影需求較少的戰場上,若非是像翎溪那樣的高手,否則其實是不被需要的。
此刻,翎溪只是靜靜地看著手中的劍,他也太久沒有真正參與大的戰斗了,自從天楚犧牲以來,似乎就再沒有真正上過神魔戰場。此刻,他凝視手中的劍,知道是時候該出手了。
神界,一處不知名的亭臺樓閣,當秦莫承逛到這里時,他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他唯一知道的是,有人會來找自己,并且還是個十分重要的人物。
原本,陸云軒是打算與他一起來的,但是這一件事秦莫承打算一個人做,于是陸云軒也只好由他,并且相信他一定能夠完成任務。
于是此刻,秦莫承的任務就是等人,他抱臂好整以暇地隨意靠在一根如同人界漢白玉般的亭柱上,等待著將要來的人。很快,一道紫色的光柱閃過,他的身后憑空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一身淡青色如水墨般的長衫,手中并沒拿兵器,神界的風吹起他肩上的長發,有種云淡風輕的飄逸。
魔尊逸風。
逸風來到這里時,他心中便知道,面前的這個人界男子,不簡單。且不論那塊鑄紋血玉是誰給他的,只憑他明知自己舉手抬足間便殺了天楚、重傷翎溪,卻依然敢單槍匹馬來見自己的氣魄,就絕對不同凡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