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片即將集體死亡的竹林后,他們基本上就沒什么太大的發現,兩人保持著不溫不火的關系,甚至冷漠得有些莫名其妙。
這讓袁貴緣女士十分疑惑,她記得她剛來的時候李鷗看她老師的眼光就像是小朋友看著展柜里的蛋糕。而現在,就像是看著一個空了的蛋糕盒子。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4月1日那天早上,許安東告知二人劇組安排集合。李鷗已經沒有了時間觀念,倒是袁貴緣女士抖機靈說:“該不是騙我們的吧,今天可是愚人節。”
半個月的野外作業實在是太摧殘人,李鷗自己都沒發現,他比剛到云南的時候黑了不止一個色號,但仍然屬于曬不黑的那種人,變成了純正的小麥色。
大部隊集合在一個傣族的村寨里。他們三個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西邊天空的紅霞潑潑灑灑,美得不可方物,占據了李鷗那臺隨身單反的許多空間。
火哥和幾個小伙子一起出來接他們,許安東和他的電腦半路上就被老林劫走了。李鷗被帶到寨子里,篝火已經點了起來,今天剛好是村長女兒的生日,又加上外來的客人,于是篝火晚會辦得十分盛大。
寨子里最大的廣場當中是個噴泉,還裝了彩色的夜燈。燈火像是幽夜中的火把,瞇起眼睛仿佛還帶著溫度。噴泉中心是一只大理石雕的大象,寫實主義風格,象背上是一尊佛塔,整體看上去莊嚴而圣靈,李鷗不禁雙手合十。
火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嘿,你屋子就是那邊第三間,門口有兩串紅燈籠的那家!替你關照過了,洗澡水都放好了。”
李鷗笑著點點頭:“好。”
余光瞥到許安東的背影,想看看他落腳的屋子是哪一間,但是許安東搭著老林的肩膀,沿著小路走了很久,一直都沒有拐彎。中途居然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李鷗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太遠了。
火哥摸著滿臉的絡腮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道:“快去吧,累了這么多天了,好好洗個熱水澡!”
李鷗掂了一下背上的背包,道了謝,就走進了那間有紅燈籠的小樓。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他敲了敲門,沒有人應,但是門是開著的。
李鷗心想,也許人家剛好沒聽見,進去再打招呼吧。于是推開了大門。
里面倒是布置得簡單溫馨,門口掛了兩塊青花的布簾,進門去正廳里放了幾條長凳,靠著墻是一整面的架子,架子的每一層都放了一個竹筐。李鷗頗為新鮮,莫非這戶人家是編竹筐的?
李鷗四下看看,但一個人影子都沒有。他只好往隔壁房間走去,這間房中只有一條香幾,一臺屏風。李鷗繞道屏風后面,兩個冒著熱氣的浴桶赫然在目!
這簡直是驚喜!
這兩桶熱水讓近十天沒好好洗澡的李鷗內心充滿了對人類文明的感恩。
火,讓水變得更美好!
興奮的小惡魔在頭頂搖尾巴,李鷗當下放了設備,甩了身上的臟衣服,就鉆進了一個桶里。
一邊洗澡還一邊感嘆,傣家的待客之道真不是蓋的,不僅有熱水,還加了花瓣。他不由得往另外一桶水看去,可能是給另一個同事準備的吧。只是人家可能遲到了,可惜水放久了會涼……
李鷗靠在浴桶壁上,半瞇著眼睛,舒服得動都不想動,野外作業時清水有限,運氣好碰到溪澗能洗洗身上的汗水,只不過也是不爽,有任務在身,還有女同胞在,也不能放開了洗。最美好的事情大概是趁著玩水的間隙偷瞄兩眼許博士的□□,然而并沒有能看到什么,人家把衣服撩開伸進去擦的……
正當李鷗腦洞不知歪道什么地方,旁邊的木桶里突然炸開了水花——一個穿著橘黃色筒裙的女人從桶里鉆出來,李鷗嚇得本能往水下一沉。
“你干什么!”隨后定了定神,“你……不會是什么妖怪吧?”
那女人見李鷗嚇得傻了過去,哈哈大笑著鉆出浴桶,嘴里嘰里咕嚕說了些話,然后赤著腳走到李鷗的浴桶邊:“小弟弟!你怕什么?哎喲,可愛死了!還妖怪~你看姐姐長得像什么妖怪啊?”
李鷗見那女人說話走路都清晰實在,唾棄自己剛剛一個腦抽拋棄了科學。轉而輕輕咳嗽一聲解釋道:“我,我是南線行走劇組的,借住在這里……不好意思,沒跟您打招呼!”
那女人又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雪白的手掌撩了下水花,灑了李鷗一臉:“呸,你個蠢孩子!人家拿你開玩笑都不知道。還‘借住’在這里,你得有福了,哈哈哈哈……”
李鷗一臉茫然地看著女子扭著裊娜的腰肢走了出去。
他也不敢久留,洗完澡,就匆匆套上衣服下了樓。
一到樓下,真相仿佛就水落石出了。火哥和幾個小年輕賊眉鼠眼地蹲在一旁討論得興致勃勃,很明顯,這是一個愚人節的玩笑。李鷗內心大囧,這傣樓的隔音定是不怎么好,他剛剛的傻話大概都被聽到了。轉頭一看,許安東正拿著一套衣服站在樓梯邊上等著他。
李鷗倒抽一口涼氣,拿過許安東手上的衣服,說了聲謝謝。那邊火哥立馬湊過來,拿了兩瓶啤酒熱乎乎地打招呼,外表無比粗壯的大老爺們兒,操著把極其輕柔的嗓子,朝你樂呵呵地道歉,誰也生不起氣來。
李鷗也只能笑笑連說沒關系。
大伙兒將正確的下榻地址給他之后叮囑他換好衣服就先去準備篝火晚會了。李鷗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慢吞吞地踱到小樓,向屋主說明自己的身份后,人家很熱情地給他安排了房間。
直到他抖開衣服的那一刻,才知道,原來愚人節玩笑并沒有結束——許安東給他的衣服里,沒有內褲。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在,那是一條筒裙。
小李子內心跑過千萬頭草泥馬,回頭找自己的行李箱,遍尋不見,忽然想起還放在那間有紅燈籠的房子里。
“什么鬼……”他拿起了冷落已久的手機,想了想,給許安東發了條短信:許博士,您方便給我換一套衣服嗎?
說罷穿著臟衣服也不敢在床上坐下,只好靠著墻站再門口。
過了一會兒,手機震了一下,對方回了一條短信:“來我房間。”
李鷗頓時臉紅得不像話,一口老血要噴出來。只是,一個巨大的現實問題橫亙在他眼前——“你的房間在……?”
“就在你隔壁。”
哎?這么巧……
李鷗打開門,許安東的房門也正好打開,他明顯憋著笑,對李鷗勾了勾手指。
“坐。”
關起門來,許博士笑容明媚了很多,他拿了一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坐在李鷗旁邊:“他們整你的。我有反對過啊,還朝你使眼色,你根本沒理我。”
李鷗一臉震驚——是你信號太弱還是我反應太遲鈍啊???
許博士又喝了一口水,繼續道:“不過你剛剛洗澡的那個地方很有意思。”
李鷗嘟噥:“突然從水里鉆出了個女人當然有意思……”
許博士聽了開懷大笑,好像李鷗的臉上寫了個十分精彩的笑話。然而動作卻十分給力——一只手臂攬過李鷗的肩膀,雙眼含著笑意盯著他,湊到他耳邊說:“你在那里可以付錢找姑娘。”
“嗯?”李鷗瞪大了眼睛。
“嗯。”許博士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俗稱,窯子。”
李鷗心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那幾個家伙笑得一臉猥瑣。
然后許博士放開了他,從包里找出一條新的內褲,凌空扔了出去,終點落在李鷗手里。
李鷗彎了彎眼睛,道了句謝,然后又開口問:“能借給我一套換洗的衣服嗎?一會兒我拿回了行李洗好還給你。”
“給你的衣服不能穿嗎?”
“那是女裝!”
“不是啊。明明是人家的民族服飾,你不要胡說,現在民族歧視很嚴重的。”
看著許安東一臉認真的樣子,李鷗知道不論如何也是辯不過這廝的。畢竟人家是過了三次畢業答辯的人。
于是呈現在許安東面前的就是一只垂頭喪氣的兔子:“那我去換衣服……”
李鷗的手觸到門把的一刻,后領就被一只手勾住,然后向上一提,另一只手迅速貼在腰間,然后一路往上,伸到他腋下,抬起了他一只手臂,李鷗的手被迫從門把手上離開。那只手的主人說話的聲音非常近,他感到有氣息吹動了他剛剛洗好的頭發,許安東說:“在這里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