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見兒子表情的明顯改變，她想不該在一開始，修緣一回來就給他這么大壓力，王氏有點(diǎn)后悔自己的莽撞，修緣卻看向母親，“他們怎么樣？”
    王氏頓了頓，“道長還是那樣子，莫愁瘦了很多，很憔悴，臉『色』也不好。/”
    修緣的愧疚再一次襲來，那個眼睛圓圓大大的姑娘，從前愛笑愛說話，如今的樣子就算不見面他也能想象到。
    “不過你別擔(dān)心，我會叫人照顧好他們的。”王氏『摸』著兒子的手，“本來我是叫他們回來住的，但是莫愁不愿意，你知道——”
    修緣點(diǎn)點(diǎn)頭，王氏也就不再說了。
    “你好好休息吧，”最后看了兒子一眼之后王氏離開了這個房間。
    修緣等母親走后回到床上躺著，枕著自己的手臂看著素雅的幕幃，這里是家，自己的房間，有溫暖的床，溫暖的被子，天涼的時候有下人送來暖爐，他嘆了一口氣，轉(zhuǎn)了個身，看著這熟悉的自己已經(jīng)睡了十六年的房間，修緣一下子覺得陌生了。
    不知過了多久，修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進(jìn)入睡眠的，又一次回到了那片紫竹林。
    一陣『迷』霧，他『摸』索著向前緩慢前進(jìn)，直到看見那個熟悉的大門，高高在上，修緣不明白為什么又回到了這里，他轉(zhuǎn)過身想要離開這里，在轉(zhuǎn)身那一瞬間，有一個聲音叫住他。
    “你來了。”
    修緣轉(zhuǎn)過身，只見那素衣袈裟，尊者站在門口臺階上看著他。
    修緣不自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這是夢吧。”
    尊者那張臉，是一張平靜如死水的臉，像是經(jīng)歷了太多風(fēng)霜變幻所沉淀出來最后的表情，那么淡定，已經(jīng)不再為世間感情所累。
    而他手中依舊是那串少了一顆的佛珠，他緩慢的撥動佛珠，到了那個空缺就會停頓一下再慢慢轉(zhuǎn)過去。
    尊者后面的門打開了，他看著修緣，修緣明白這是要隨他進(jìn)去，他邁上了臺階，跟隨在他后面。
    修緣不知道為什么，這里有一種魔力，無論多么焦躁的心情在這里都會沉靜。
    里面清冷幽靜，一如自己第一次來時的模樣。
    修緣看著尊者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他的背影比表情要落寞的多，像是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者，已經(jīng)老態(tài)龍鐘。
    修緣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憂傷，再一次回到那個房間，是一個佛堂，尊者和修緣各自盤腿坐下。
    修緣看著面前的香爐佛香裊裊，他在這虛幻的煙霧中『迷』惘了。
    尊者不說話，依舊轉(zhuǎn)著佛珠，修緣想，他也許什么都知道了。
    “我找到了那顆佛珠。”修緣頓了頓，“但是——我沒有聽他們的話，還是執(zhí)著的把佛珠給了不渝。”
    尊者手中的轉(zhuǎn)動頓時停了一下，他依舊沒有表情。
    修緣向尊者躬身，如同賠罪一般，他不能抬頭看尊者的表情，只能看見他手中轉(zhuǎn)動的佛珠。
    不知過了多久尊者開了口，“我知道。”
    修緣不懂，他抬起頭，尊者垂著狹長的眼睛，修緣能看見他深邃漆黑的眼底，“你已經(jīng)知道了？”
    尊者點(diǎn)點(diǎn)頭，他不再轉(zhuǎn)動那佛珠，輕輕一拂袖，那面前的香爐上的香煙幻化，『迷』醉了修緣的眼。
    修緣在煙霧里看見了一雙眼睛，再熟悉不過的眼睛，黝黑而且深邃，執(zhí)著的看著自己，她的眼睛依舊靈動，多了許多動物該有的敏銳，修緣看著那只小狐貍，她蜷縮在那里，那么小，身后卻依舊是九條很小的尾巴，修緣的心一下子就化了，那是不渝。
    修緣淡淡的笑了一下，不自覺的。
    不渝執(zhí)著的看著他，那么真實(shí)，仿佛就在眼前，修緣不經(jīng)意的抬頭那一刻正對上羅漢的眼睛，修緣有那么一刻，『迷』茫了。
    羅漢的眼里有憂傷，有不舍，有著諸多的無可奈何，那是一種仙人很罕見的的眼神，他以為羅漢是沒有感情的。
    那煙霧漸漸散去，羅漢收回了自己的眼睛，他看著修緣，修緣不懂。
    “你怪我嗎？”
    羅漢沒有說話，屋子里能聽見修緣的回音，過了很久，羅漢才緩緩抬起頭，“姻緣際會天意注定，不能強(qiáng)求不能妄改。”
    修緣看著羅漢，兩個人在這個不大的空間里各自凝望。
    不渝坐在水邊，一滴水掉進(jìn)湖里激起淡淡的漣漪，緊接著一滴又一滴，不渝抬起頭，原來是下起了雨，不渝仰著頭，看著灰蒙的天空，她伸出手接住雨水，那是無根之水，在她掌心匯聚成一小灘。
    莫愁走了出來看著不渝的背影，不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回過頭看著細(xì)雨中的女子。
    不渝愣了，莫愁看著她，幾日不見，莫愁清瘦了許多，不渝站了起來，向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莫愁。”
    莫愁不說話，她一無所有的來了，不渝感受不到她的怒氣和殺氣，所以她并不畏懼，莫愁朝她走了過來，直到面對面只一尺的距離。
    莫愁看著她，不渝真的是美得讓女人都『迷』戀，她直直的凝視著她，這注視讓不渝覺得有一些尷尬。
    “我不是來殺你的，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莫愁緩緩?fù)鲁鲆痪洹?br/>     不渝點(diǎn)點(diǎn)頭，她明白，莫愁的樣子像一個已經(jīng)死了心的人，沒有企盼，了無生氣。
    “修緣他，不在這里。”
    “我也不是來找他的，”莫愁回答著。
    不渝不明白，“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莫愁點(diǎn)點(diǎn)頭，不渝看著莫愁，等她說什么，莫愁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她看著湖面，一層層被雨水*激起的漣漪，兩個人逐漸被雨水打透。
    “我本來是想走了，再也不回來。”莫愁說了一句，“這里已經(jīng)沒什么是我留戀的了。”
    不渝有點(diǎn)難過，聽著莫愁的訴說，她的名字多好啊，莫愁，沒有憂愁。
    莫愁苦笑了一下，“但是我放不下，我還是沒有勇氣離開，我不知道我要去哪。”
    不渝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好，說什么才能安撫莫愁那顆心。
    莫愁仰起頭，雨水順著臉頰流進(jìn)衣領(lǐng)里，“我曾經(jīng)以為我會很幸福的。”
    不渝憂傷的看著莫愁，莫愁已是愁容滿面，她搖搖頭，“我曾經(jīng)以為我也可以讓修緣很幸福的。”
    她頓了頓，“我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人，占有無比的優(yōu)勢，我曾經(jīng)以為修緣是不會愛上一只妖的，直到那天，我才知道自己錯的這么淋漓盡致，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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