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上那人的視線,人家啥也沒干,米緒卻有種陡然一驚的錯覺,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不說話是怎么回事兒呢?氣氛也太尷尬了。
于是米緒搓了搓手站起身,干干地笑著說了句:“哈哈,這天還真熱啊。”
十二月底的天氣……
陳羽宗這回投來了看傻子的目光。
米緒被震得退了一步,低下頭去。
嘖,遇見這種與人民群眾明顯有距離的貨色該怎么辦?書上怎么說的來著?
米緒開始搜腸刮肚著這幾個月來大堂課上老師教誨的種種知識,他想,老子以后的工作可是上要和大媽婦女做靈魂伴侶,下能同迷失青年成良師益友,還會搞不定你這小樣兒?
對了,良好的溝通技巧需要悅耳的嗓音,和善的笑容,溫柔的肢體表達和關(guān)懷親切的語言。
那么……
米緒努力調(diào)整了一番臉部表情后,猛然向著陳羽宗咧開了閃閃發(fā)亮的八顆牙齒,雙手握拳笑得熱情洋溢道:“我終于想起來了,原來陳先生你就是城草啊!怎么這么巧了!剛才竟然沒注意到,哈哈哈哈哈哈!”
陳羽宗:“……”
米緒:“哈…哈……”
陳羽宗:“……”
米緒:“……哈。”
終于還是沒能笑到結(jié)束,被冷場的回旋風暴所包圍,米緒忽然覺得,這天果然還是很冷的。
“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學長你替我跟學姐說一聲吧,謝謝她的飲料。”
米緒拿起自己臟了吧唧的外套往身上披,邊說邊要朝外面走時卻忽然被叫住了。
身后那人道:“等等……”
米緒一愣,回頭:“你喊我?”不是幻聽?
陳羽宗皺眉看著眼前的大眼男生,腦中又想起之前在后樓間聽見的對話。
被當成替罪羊,被冤枉,找不到證明人,所以結(jié)果拿不到工資。
“你那天……”陳羽宗想問你那天是不是有給我打電話?
然而話剛出口,休息室外就傳來夏淼淼的一聲暴吼:“花在人在,草在命在!陳羽宗,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你出來,我們兩清,你不出來,我的命你拿去!三……二……”
米緒看見陳羽宗用那張帥臉翻了個微不可查的白眼,接著伸出食指對自己點了點,似乎是讓他等等的意思,然后無奈地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三秒抵多久?”米緒聽見他懶懶地問。
夏淼淼地聲音緊跟著響起:“三天,三周……好啦,三十天行不行,我一個月內(nèi)保證不在你面前出現(xiàn),連屁都不讓你聞一個!”
米緒也走了出去,站在走廊轉(zhuǎn)角,就看見夏淼淼把一束白玫瑰交給陳羽宗。
“趕緊的,上臺走慢點啊,要擁抱,記得給個正臉鏡頭,不要求笑得像花癡好歹能不臭臉嘛,大哥……”
顯然她的這些嘮叨都沒有卡進城草的腦中,他反手把花倒提在手里就甩著步子出去了,這拿掃帚的姿勢擺別人那兒許是各種違和浪費,但再怎么隨便也架不住人長得好啊,看看陳羽宗一出現(xiàn)那現(xiàn)場爆棚的氣氛,觀眾激動的場面,哪怕他真提了個皮搋子出去,估計那些女生也會巴不得搶下來當花捧著的吧。
米緒看著那人瀟灑地走上臺,把花往唱完歌的高梵懷里一遞,高梵笑著接過,和陳羽宗友好地擁抱,妥妥地偶像劇情節(jié)。
米緒抿抿嘴,黏膩的襯衫沾的他渾身不舒服。
看看人家這待遇,再看看自己!難得近距離接觸個美女還要用各種苦逼的勞力換取!怎么人生就這么悲催呢!
復雜!
米緒恨恨地甩了甩手里的衣服就要大步離開,忽的走出一段又猛地頓住,想了想還是迅速折返,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鋼筆,狠狠地看了一眼后,放在了剛才某人坐過的位子上。
帥逼的世界苦逼不懂,也不屑懂,所以愛誰等誰等,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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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小長假,本來米緒是撈不到假期的,但因為他為學記團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學姐在將他一通興奮地夸獎之后,非常守信的放了米緒一周的休息,大米同學這才得以在老娘的催促下回了家。
米緒就住在u市,拆遷后新買的一套二居室的小公寓,給沒啥要求的一家三口待得也算挺溫馨的。
米媽把紅燒魚端上桌,抬手給了賴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吃橘子的米緒一筷子。
“懶得出蛆,你長腦子是為了顯高的嗎?就不會搭把手?就知道吃吃吃吃吃吃吃!難怪到現(xiàn)在都沒姑娘要你!”
“媽你這話怎么不對啊,剛電視里重播不是惡婆婆罵媳婦兒的嗎?”米緒一邊嘟囔一邊跑去端碗。
“這是趁早提醒你,免得到時候來不及!一胖毀所有!”
“你這兒都哪里看來的詞兒啊!?”
“還能哪兒,隔壁王嬸。”米爸慢吞吞地走出來坐到了桌邊。
“就是那愛看死人劇的壯嬸子啊?你們還保持聯(lián)系吶!”
“什么死人劇,亂說話。”米媽給了米緒一腳,又想起一事兒來,“學校還好吧,那書讀的怎么樣?”
“就這樣唄。”米緒低頭猛扒飯。
米媽卻放下了碗:“媽聽說,這專業(yè)是不是累得慌啊。”
“為人民服務(wù)能不累么。”
“以后找工作也不好找?”
“嘖,媽,你的反射弧有點長啊,一來一回用了小半年,用來傳遞的交通工具是不是付不起油錢了?”
“你媽我用跑得也比你坐飛機快!”米媽生氣,“跟你說正經(jīng)的,你二表舅說,這專業(yè)讀出來也難有大建設(shè),我們要趁早想想別的路好。”
米緒莫名:“你打算讓我有啥大建設(shè)啊?做這行搞不定能當小區(qū)組長呢,還不夠大的啊,而且……我什么時候有個二表舅了?”說著,向米爸看去。
米爸淡定吃菜:“王嬸……”
“王嬸他二表哥,也就是我表哥了,算起來也是你二表舅了。”米媽自己解釋。
“我以為入我們家門好歹也該有點嚴峻的考驗什么的?”就這么多了個便宜舅舅?也太沒地位了吧,米緒震驚。
米媽對他老是岔開話題很不滿:“反正媽覺得不怎么靠譜,學校是好的,但是專業(yè)還需要再倒騰倒騰,為了你的未來,媽給你想辦法。”
你和那表舅舅才是最不靠譜的吧!!
“你拿什么倒騰啊?我們家房產(chǎn)證還在的吧?”米緒緊張。
“老本兒才不會動,你也不值這個價啊,”米媽很直接。
“那二表舅什么來頭啊?好大的口氣(雪姨臉)!”
“人是局里的呢,說給你聽你也不懂。”
“我不懂你多給我說說唄,什么局?郵局的啊?”
“吃你的飯,總之你心里有個數(shù),事成了媽再來給你報喜,有時間你也自己去了解了解,看想去哪個系。”
米緒一整個風中凌亂:“我還想去城建學院呢,二舅舅給通一個?”
咦,我為啥要去城建?米緒一瞬間被自己驚到。
“行,媽記住了,讓王嬸給你去說說。”米媽各種爽快。
米緒:“……”
我開玩笑的喂。
只能寄希望于我二舅能有點幽默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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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家里回來沒多久就快到期末了,當過學生的都知道,期末――是一個戰(zhàn)場,是不是犧牲,取決于你在戰(zhàn)前做了多少準備,又或者在戰(zhàn)時帶了多少裝備。
期末考前的夜,是不平靜的夜。
宿舍熄了燈,窗外風雨飄搖,222寢室人手一個手電為明天的戰(zhàn)爭做著準備。
此時,門被敲響,葛曉霖去開門,門外一人一身黑衣,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他拉開連兜帽,長長地嘆出兩口氣:“同志們,夜深了,大家竟然還在努力,我甚感欣慰,革命沒有成功,我們都是斗爭的一份子,為了我們的未來,我們也要堅持下去,剛才,我冒著巨大的危險替你們帶來了遠方的書信,北方已經(jīng)解放了,南方也在掙扎之中,現(xiàn)在輪到你們了,這是一個勝利的信號,我們都不能放棄,大家要一起站起來,為了明天的曙光而勇敢奮斗――嗷!”
丁牧抄起一本牛津字典直接砸在了樓下那人的頭上。
“叨逼叨逼,你丫個賣小抄的,還是復印件,哪來這么多廢話,等你說完天都亮了!”
龐智斐捂著受重傷地天靈蓋臥倒在床架邊,掙扎了良久終于撐坐了起來:“咳咳,我不怕犧牲,我已經(jīng)決定為了兄弟們付出所有,包括我的生命……”
米緒百忙之中抽空光顧了他一眼:“不是我說,面條兒同志,你那字真的太丑了,期中考的時候老子最起碼五分之四的時間都是用來分辨你這狗爬到底寫了些什么。”
“呵,小同志多慮了,戰(zhàn)斗的方式總是在摸索中不斷進步的嘛,我這次采用了電腦技術(shù),保證清晰可懂,你看,背面還有粘貼功能,水壺上,咯吱窩下,大腿內(nèi)側(cè),無孔不入,隨撕隨用,輕薄貼身,給你安全無憂的保護。”
宿舍陷入一片沉默,顯然被這用生命在推銷的人打動了。
片刻,丁牧開了口:“給來一份吧。”接著,爽快地掏了錢從上鋪扔了下去。
面條兒身手矯健地接住,又滿含期待地看向另三人。
結(jié)果,迎來的就是金剛的驅(qū)趕。
“等等,你們這是干什么?另外三個同志不需要了嗎?”
丁牧鄙視道:“你傻啊,有我這個了不會明早再去復印三份嗎?金剛,把這二百五叉出去。”
“噢,不……丁木棍兒,你是革命的敵人,組織不會放過你的!你個小氣鬼!”
222寢室在短暫的嚎喪后,又陷入了平靜地戰(zhàn)斗氛圍中,風繼續(xù)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