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有螢火之光，照在他的臉上，卻照不進他的眼底。</br> 他看著溫枯的眼神也是一片空洞的涼薄。</br> 那一瞬間，見慣了顧驚鴻的溫柔，溫枯竟還有些不適應。</br> 她伸了手，手指輕輕的在他眉心一點，煞氣將她的血沒進了他眉心。</br> 溫枯說，“你叫顧驚鴻，是虞國的太子殿下。”</br> 那肉身靜靜的看著她，頓了片刻，才重復了她的話，“我叫顧驚鴻，是虞國的太子殿下。”</br> 他的聲音甚至連丁點兒起伏都沒有。</br> 墨韻巨大的龍軀盤旋在一邊，“等這肉身傀儡多接觸接觸其他人，會變得自然得多。”</br> 溫枯擦去他臉上的血，用手指梳了他凌亂的長發，“你會回來的。”</br> 話落便就著顧驚鴻的身旁盤腿坐下。</br> 她的臉色不太好，做這樣一具肉身傀儡，對現在的她來說還是稍顯吃力了。</br> 她黑眸微閉，打坐調息，周身煞氣淡了許多。</br> 身子有些發冷，寒毒之癥隱約有發作的跡象。</br> 從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幾乎要在一瞬間將人凍成冰。</br> 她今天召了紅蓮業火，又強行做了顧驚鴻的肉身傀儡，力量透支的嚴重，那寒毒之癥突然發作也在預料之中。</br> 墨韻的眼里也露出一絲擔憂來。</br> 極寒幽冥，就是九天之神去了，待上片刻的時間也會被寒氣侵擾，更何況她被關在里面一千年。</br> 每次發作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他瞧著都心疼的很。</br> 眼看著雪白的霜花都要爬上她的睫毛，恍然間又全數退了下去。</br> 那一瞬間，墨韻分明感覺到她的身上有一道極強的靈力波。</br> 溫枯微微睜開眼，看著自己手背上的冰霜退了下去，微微一怔的時間，便是連身體里的寒意都莫名被壓制了下去。</br> 她立刻內視了自己的身體，黑沉沉一片的丹田內，不知何時竟是有了一團金芒。</br> 那金芒伴隨在她的邪丹處，一縷縷金芒從四肢百骸匯聚而來，最后凝成半顆雞蛋大的金色蓮花。</br> “這是？”溫枯很清醒，她立刻就想到了當初在顧驚鴻身體里那個元神處所見。</br> 金蓮懸浮在她的丹田里，仔細看能瞧見其上還有一絲絲冰霜，那些冰霜迅速的被金蓮化去，最后消失于她的丹田之內。</br> 是這金蓮將她的寒毒壓制下去的。</br> “本命之源？”溫枯的腦子里立刻浮現出顧驚鴻當初心口受傷的模樣。</br> 她一直都以為顧驚鴻的本命之源是被人盜去了，卻不想竟是在自己身上？</br> 溫枯沉默了許久。</br> 直到墨韻的聲音將她喚了出來。</br> “小棲棲你好本事啊！連這么強的本命之源都能搶來？！”</br> 方才他感知的可清楚的很，這命源……怕是整個中原大陸都找不出一個來。</br> 她什么時候勾搭上了一個大神，還把人命源給弄來了？他竟對此事一無所知！</br> 溫枯沒回他，她仔仔細細的回想了關于顧驚鴻的所有，想起她曾在太子東宮沉睡的那五天五夜，最后目光又才沉沉的落在他的肉身傀儡上。</br> 那一刻她的心情復雜極了。</br> “你到底是為什么？”溫枯問他。</br> 她不止欠了他一條命，還欠了他的命源，前世溫枯的所有都被人奪去，這是第一次，有人為她獻出了所有。</br> 甚至連他的元嬰是否安在，溫枯都不清楚。</br> 她很惱火。</br> 那肉身傀儡自然不可能回答她。</br> 墨韻瞧出了不對勁，他的目光在溫枯和顧驚鴻之間來回的走，“小棲棲，你不會真對這個人族……動心了吧？”</br> 他覺得不可能。</br> 溫枯只用余光掃了他一眼，“你覺得我還有心？”</br> 墨韻，“……”經歷了那樣的事又怎么可能還有心。</br> 他不再多言，她要做什么都隨她去，他必如前世一樣，為她赴湯蹈火。</br> ……</br> 溫枯離開的時候，將所得的魔獸獸核全都留給了墨韻，“下次相見不知是何時，這些能抵我五年間為你煉的丹，你且先用著。”</br> 她的傳送陣次數已經用完，手里沒有材料，暫時布置不了第二次。</br> 她留了一道傳音符給墨韻，“若有極其緊急的事，可用這傳音符聯系。”</br> 而后她又叮囑道，“只能用一次，不可浪費。”</br> 中原大陸用來做這些東西的材料太稀少，有錢都不好買的那種，溫枯自是珍惜。</br> “你當放心，下次就換本王來找你了。”墨韻道，“且自珍重。”</br> 藍玄翎淚眼汪汪，又拔了一根羽毛送給她。</br> 它對溫枯是又敬又怕，倒是很想告訴她那個元神說過的話，可惜它還不會說人話。</br> 糾結幾番還是全都作罷了。</br> ……</br> 虞國京城，又連連下了好幾天大雪了。</br> 一腳踩下去，雪都沒過膝蓋了。</br> 溫枯回來的時候，正是深夜，夜里有星星，很亮，照的銀白的雪色世界瑩亮一片。</br> 她親自將顧驚鴻的肉身傀儡送回太子東宮的。</br> 將人扛進去的，親自給他換了身干凈衣裳，又才將他放在了床上。</br> 那肉身傀儡躺在床上，卻是睜著眼直勾勾的盯著她。</br> 溫枯剛走出去兩步，又退了回去，將被子扯了過來將他蓋上。</br> “睡覺需要閉眼。”她話落，手落在他的眼睛上，輕輕一拂，將他的眼睛合上。</br> 傀儡很乖，她說什么都照做，溫枯卻是頭一次不喜歡這么乖的人。</br> 她離開太子東宮的時候，天際已經微微發白了。</br> 大雪還在下，雪風直往脖子里鉆。</br> 街道上沒有行人，偶爾有幾只野狗在雪地里穿梭。</br> 溫枯行至東宮到溫府那處必經的密林時，正遇見野獸捕食。</br> 數只豺豹正在追一只貓。</br> 那貓已經受了重傷，腿斷了一條，身上的皮肉都被咬掉了好幾塊，只能從頭頂毛的顏色，能瞧出它是只白貓。</br> 弱肉強食是整個六界的生存法則，溫枯素來是不會插手這些事的。</br> 偏偏那只貓一頭撞到了她的腳邊。</br> 溫枯低了頭，只見它的腹部出了很多血。</br> 它抬起頭來，用一只貓爪輕輕的勾著溫枯的裙角，氣若游絲的叫了一聲，“喵”</br> 溫枯本想無視它，卻見它的腹部又流出許多血，這次伴隨著血一起出來的，是一只裹在胎盤里的小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