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敵對之人在這里談信任,不是可笑嗎?</br> “滄瀾,本尊不是在跟你談條件。”誅神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在她跟前籠上一片陰影。</br> 他的寢宮很大,很空,處處都透著一股極致的黑暗與腐朽。</br> 恐怖的威壓震的地面微顫,溫枯的發絲和裙擺也揚了起來,露出雪白的腳踝。</br> 懷里的小奶包被震的心口發疼。</br> 剛起了血色的小臉瞬間煞白一片。</br> “本尊的女兒,不會讓你帶走。”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br> “歸墟之境,去與不去,隨你。”他撿起自己的卑微,用冷漠裹住全身。</br> 伸手,直接從溫枯的懷里奪走小奶包,看著她銀墨色的發,唇角溢出一絲冷笑,“你上界之地,怎么可能容忍暗族的血脈。”</br> 就算是她的女兒,那些所謂的上神也會瞧不起她的。</br> 她在那里,只會受苦。</br> 與其在光明中受盡嘲諷,倒不如在黑暗里肆意橫行。</br> 溫枯的分身本就被他的黑霧束縛,現在在暗尊跟前,她的確沒有資格跟他談判。</br> “曾經,上界連你都能容下。”她冰冷的眼神,只給小奶包溫柔,“暖暖,你愿意跟娘親走嗎?”</br> 小奶包面色泛白,目光在兩人之間游走,她……誰也不想離開。</br> 想他們都在一起。</br> 小嘴巴長了張,“我……”</br> 話還沒出口,寢宮的大門忽然被扣響。</br> 只見魔龍和墨鴉齊齊出現在門口,“殿下,您快去看看,滅世殿下的魂燈……”</br> 說到這里,兩人同一時間看向溫枯,噤了聲。</br> 就是這位高高在上的主神,曾經親手用絕斬劍刺進了滅世殿下的身體。</br> 墨鴉的眼底都是濃烈的恨,腳腕上血紅的印記因怒意在浮動,像是刀一樣撕扯著她的皮肉。</br> 溫枯瞥了他們一眼。</br> 滅世……是了,當年是他替誅神擋下了她的絕斬劍。</br> 倒真是頑強,他也回來了嗎?</br> 誅神的眼底暗了暗,他手一揮,黑霧纏著溫枯的分身,將她重新推進了囚籠之中。</br> 低頭看看懷中的小奶包,見她臉色不好,又掏出一顆黑色的安魂丹給她吃下。</br> 小奶包立即昏睡了過去。</br> 誅神將她放在了床上,攝了結界,剛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折返回去,將小奶包抱起來,從丹田里祭出內丹,將她收進了內丹的空間里。</br> 走的時候,他緊緊的看了溫枯一眼。</br> 那眼神好似在說,“本尊永遠不會把女兒給伱。”</br> “砰!”</br> 大門轟然而閉。</br> 溫枯盤坐在囚籠之中,看著大門的方向,這分身的力量越發的虛弱。</br> 虛弱到墨鴉折返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半透明起來。</br> “滄瀾主神。”墨鴉昂著下巴,手里握著鋒利的彎刀。</br> 溫枯閉著眼,沒理她。</br> “你還真是從始至終都是這幅瞧不起人的態度。”墨鴉冷冷道,“令人惡心!”</br> 話落,她抬手,隔著囚籠,一刀便砍下溫枯的另一條胳膊。</br> 胳膊落在地上,變成了一捧灰。</br> “我知道你只是一個無力反抗的傀儡。”</br> 墨鴉冷笑著,“可我依然恨毒了你!”</br> “都是因為你,害得我們暗族在這無盡歲月不見天日,害得滅世殿下差點魂飛魄散!”</br> “還好,暗尊回來了,滅世殿下的魂燈也重新燃起來了。”</br> “他也要回來了!”</br> “滄瀾主神,這一次,我暗族必然要把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上神全部拉下神壇!”</br> 她瘋狂的冷笑著,不知插了溫枯的傀儡分身多少刀。</br> 直到囚籠里只剩滿地灰燼的時候,她也不解氣。</br> 這刀,要真的插在她本尊身上,才行!</br> 滅世殿下……想起這個人的時候,墨鴉眼底的瘋狂才消散。</br> 她的身影化作黑霧,朝殿外而去。</br> ……</br> 無盡的黑暗里,一棵巨大的魂燈樹橫亙在其中。</br> 枯萎了數不清的年歲,現在,那枝條上重新長出了新芽。</br> 黑色的枝丫蔓延開去,巨大的樹冠要將整個黑暗覆蓋。</br> 樹上,有密密麻麻的燈,那些是暗族的魂燈。</br> 魂燈滅,身滅魂消,魂燈染,暗魂歸。</br> 暗族被封印的這些年,魂燈樹也枯萎了。</br> 如今,它活了。</br> 在古樹正中間,一盞五彩斑斕的黑燈格外吸睛。</br> 仔細看,能瞧見一道虛影浮在燈中。</br> 在誅神來的時候,那虛影定格住了,在幽幽的看著他。</br> “王兄,好久不見~”</br> 誅神面色無波,手上的黑色符文在波動。</br> “王兄,你變了。”那虛影動了起來,聲音輕飄飄的,又帶著幾分詭譎,“怎么這么弱了,輕而易舉就受了傷?”</br> “是業火?”</br> “那個女人又傷了你?”</br> 誅神冷冷的看著那道虛影,許久后才開了口,“你也變了。”</br> “過了這么多年,自然是會變的。”虛影道,“哦,我回來了,王兄好像一點都不開心啊?”</br> “你可知道這些年我這一縷殘魂是如何過的?又是怎么回來的嗎?”</br> 誅神沒興趣。</br> “既是回來了,就安分的待著。”</br> “王兄,你真是無情。”虛影也不怒,只道,“你必然想不到,這些年我是在西天度過的,附身在西天之主座前的燈芯里。”</br> “就在前幾天,一個身負暗族王族血脈的孩子,不小心將血滴在了燈芯上。”</br> “你說怪不怪,就在那一瞬間,我的暗魂得到了強大的滋養,得以歸來。”</br> 說到這兒,他又停了下來,那虛影好像要把誅神看穿。</br> “那孩子,該不會是王兄的?”</br> 誅神第一時間就想起了扶光。</br> “王兄倒是過得逍遙,這些年孩子都生了。”</br> “而我……”</br> 說到這里,誅神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閉嘴,扶光是本尊之子,你離他遠一點。”</br> “王兄,你當真是無情。”虛影愣了一下,嘆息,緊接著發出詭異的笑聲,“你的無情,只留給了親弟弟呵……”</br> “可憐啊,當年還是我替你擋下那致命的一刀。”</br> 誅神凝了眸,寬大的衣袖在風中烈烈作響,樹上的魂燈被吹的明滅不定,空中有嗚嗚的響聲,像是成千上百的鬼在哭泣。</br> 半晌,他涼薄的聲音才響起。</br> “當年,若非你動了禁術,放出了那個東西……暗族與上界皆不會到這一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