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天碧水青,山海神云,神禽異獸數不勝數,靈氣遍布……如今卻……”</br> 怕是地獄的場景,都比蹦碎的三十三重天要好。</br> 阿橙滿心惆悵,“不過不要緊,主人會讓這里恢復如初的……只要那位回來。”</br> 溫枯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位是誰。</br> “主人要那個人回來,只為了三十三重天恢復如初么?”溫枯不信。</br> 她看人,從來都是往最惡的那一面看去的。</br> 阿橙瞳孔微張,“為了這一天,主人已經等了好幾千年了。”</br> 話落,她又歪了歪腦袋,盯著溫枯,“阿棲姐姐,我怎么覺得你怪怪的……問的問題也是奇奇怪怪的。”</br> 此刻的溫枯正背對著她,聽此,溫枯眸光微沉。</br> 沒待阿橙再開口,她只覺得跟前忽的一涼,就見得方才還坐在窗邊的溫枯突然到了她眼前。</br> 阿橙看過去時,那雙深沉的黑眸幾乎是刺進了她的心。</br> 那一刻,阿橙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冷了。</br> “你廢話很多。”溫枯冷冷出聲,手指卻已經落在了阿橙的眉心。</br> 強悍的力量瞬間入侵了阿橙的識海。</br> 這一次,沒有阻礙。</br> 阿橙張著嘴,瞪著眼,喉嚨里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來。</br> 她的識海,溫枯看的很清楚。</br> 是一片金色荷塘。</br> 阿橙本是那荷塘中的一尾鯉魚,得池水和金蓮滋養,幻化成了人形。</br> 三十三重天蹦碎時,她們這些鯉魚精全跟著一起陷進了黑暗混沌,全靠那人庇護才得以存活下來。</br> 在阿橙的識海中,從一開始那個人就是圣尊。</br> 只是在三十三重天蹦碎的時候,主人的身體好似一分為二了。</br> 看到這里的時候,阿橙識海中所有的畫面又戛然而止。</br> 一股莫名的力量將溫枯之力彈了出去。</br> 溫枯深吸一口氣,只覺得靈魂都像是被那力量擊中了。</br> 阿橙的識海深處,到底還是被施了禁制,是那個人施的。</br> 被溫枯這么一鼓搗,阿橙則是臉泛蒼色,活生生昏死了過去。</br> 外面的風吹著,四荒兇獸的聲音還在不斷傳來,整個三十三重天都詭異極了。</br> 溫枯將阿橙放在了軟榻上,自己則又坐到了窗邊。</br> 方才,雖是只有一瞬間,她還是看見了。</br> 圣尊的身體一分二了。</br> 更準確的來說……是同一具身體,分裂出了兩個人。</br> 一個是她在這里見過的圣尊。</br> 另一個則面容模糊,看不清長相。</br> 是……扶淵么?</br> 她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腦子里在迅速的捋著這一根根的線。</br> 半開的窗戶被風吹的更開了,直到窗外傳來一道鈴鐺聲,才將溫枯的思緒拉了回來。</br> 風極冷,直往人脖子里鉆,溫枯一扭頭,便見著窗外一張人臉。</br> 在詭異的黑暗中,那人臉顯得格外的突出。</br> 若非是美到了極致,還真是嚇人的緊。</br> 她還未開口,就見得那人朝她招了招手,“過來。”</br> 溫枯愣了一下,還是出了去。</br> 他一身銀白色的衣裳,滿頭銀發如瀑,在黑暗中放肆的舞著,身后只有那一座小樓和四荒兇獸的忽隱忽現的身影做背景。</br> 偏只是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間,就好似黏住了,再也挪不開了。</br> 溫枯站在他跟前的時候,都覺得只能仰望。</br> 他面無表情,便是那雙暗色金眸都盡是無情之色。</br> 這雙眸子,和扶淵太過相似了。</br> 溫枯見慣了扶淵眸里的柔情似水,再對上這樣一雙眼睛時,卻只剩無盡的寒冰。</br> 他看了溫枯一眼,目光從頭到腳,而后又從腳到頭,最后落在溫枯的眼睛上。</br> 金眸對上黑眸,他的眼底依舊無波無瀾。</br> 比起那修斷情絕愛的白曦,都還要更甚上幾分。</br> 溫枯站在他身邊,也不說話。</br> 方才連阿橙都能看出她的不對勁,更別說這位圣尊了。</br> 沉默,是最好的掩飾,畢竟說多錯多,她沒有得到阿棲的記憶,便很容易被識別出來。</br> “衣裳破了,再重新做一身。”片刻后,這位高高在上的圣尊才終于開了口。</br> 即便是與阿棲說話,他的聲音也依舊是冷冰冰的。</br> 溫枯低頭掃了一眼,只見肩膀處破了一道小口,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膚。</br> 隨后,一只大手便落在了她的肩頭,輕輕的拍了拍,“穿厚實點。”</br> 阿棲這一身,穿了跟沒穿都沒區別,輕紗籠身,肌膚一覽無余。</br> 他既如此說,便正合溫枯的心。</br> 她點了點頭,說道,“好的。”</br> 說話間,余光還在他的身上一掃而過。</br> 那一抹余光,便是恰好被他給捕捉到了。</br> 落在溫枯肩上的手還沒挪開,甚至加重了一分力度。</br> 他又道,“你跟在本尊身邊許多年了。”</br> 溫枯,“嗯。”</br> “可有什么未盡的心愿?”</br> 溫枯愣了一下,腦子一轉,“能一直隨在主人身邊,阿棲就已經心滿意足了。”</br> 他便又深深的看了溫枯一眼,“一直么?”</br> 溫枯低著頭,避開了他的眼神。</br> 她方才所言,是那個惡靈會說出口的。</br> “一直,是個異常奢侈的詞。”他的聲音愈發的冷了,“你不該如此貪心。”</br> 溫枯,“……”所以高人說話,都是這般端著架著,很是裝逼的么?</br> “阿棲,這幅身體是本尊賜給你的。”</br> 溫枯,“阿棲一直謹記主人的恩情。”</br> 她其實是想不明白,這位圣尊為何要讓她的肉身‘重生’。</br> 他便又道,“等時候到了,這具身體本尊便也會收回了。”</br> “你可會怪本尊?”</br> 溫枯終是抬起頭來,看著他,卻不說話。</br> 他的手便從溫枯的肩膀上挪到了她的下巴處,輕輕的捏著她的下巴,仔細的看著那張臉。</br> 溫枯問,“為什么?”</br> 風吹動他的銀發,他的聲音極其淡薄,“本就不屬于你的東西,不過是個早死之人而已,早該化作塵土了。”</br> “可是主人將我留在身邊這么多年,只是為了讓我有朝一日化為塵土么?”</br> 捏著溫枯下巴的手微微用了力,有那么一瞬間,溫枯終見得他的眸眼里有一抹波動一閃而過。</br> 他說,“真品既現世,贗品便再無存在的意義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