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那座茅屋中,姜家族人滿臉凝重。</br> 老家主坐在一張藤椅上,微閉著眼,也不理會族人的焦急。</br> 過了好半天才將眼睛拉開一條縫,隨后用手中的拐杖懟了懟青石地板,“我說過多少次了,遇事莫慌,不就是結界有異動嗎?又不是四荒兇獸跑出來了……穩起。”</br> 族人還跪在地上,臉上是難掩的慌張,“可是家主,這次真的不一樣,從結界里甚至滲了血出來……還不知道那些畜生在搞什么吶。”</br> 其他族人也是滿臉擔憂。</br> “我們姜家就是因為那些畜生才落到今日這地步,好端端的天宮大世家,現在成為了不見天日的守獸奴……我等真是恨不得弄死那些畜生。”</br> “就是!”</br> 族人門額一個個咬牙切齒,全然是恨不得將四荒兇獸碎尸萬段。</br> 姜家所有的尊貴和榮耀,全都是因為這些畜生而煙消云散了。</br> 至此,那老家主終于坐起身來。</br> 他明明身材很魁梧,卻滿臉倦容,手中撐著一根老舊的拐杖,一連咳了好幾聲,“都激動什么……能活著已經是最大的榮耀了……看看隔壁翡家,那不都全死光了嗎?”</br> 眾族人,“……”</br> 那也比他們現在這樣窩囊的活著好吧?</br> 老家主嘆了一口氣,又才說道,“這大荒兇境雖是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好在清凈,也沒那么多算計……多年來,我們也算是活的輕松自在,這有什么不好的?”</br> “家主,也您這心境好……什么輕松自在,連口干凈水都難喝到,這日子,明明就是苦不堪言!”</br> 最主要是無聊。</br> 況且,因著那些畜生的緣故……這方圓百里的生機都被吸收殆盡了,更別說會有什么仙氣。</br> 這么多年,他們想要修煉都難如登天。</br> 姜家出生在大荒兇境里的后代,更是一個比一個孱弱。</br> 再這樣下去,怕是整個姜家遲早都是要覆滅的。</br> 老家主握緊了拐杖,嘴抿成了一條線,愣是說不出半個字來。</br> 正此時,又聽得族人匆匆來報,“家主,外面有個自稱神殿小公主的……求見。”</br> 聽此,老家主一雙渾濁的老眼里都生了光。</br> “神殿小公主?”他在腦子里搜索了一番,當即又一懟拐杖,“那是老夫的外孫女,快叫她進來!”</br> 姜楚顏來的時候,整個姜家寨子的人都像是看猴一樣看著她。</br> 到了老家主的茅草屋,那人就更多了。</br> 她微微行了個禮,“神殿扶瑜,見過外公。”</br> 一聲外公,頓時叫的老家主那個身心舒暢。</br> “好孩子,快過來!”老家主朝她招了招手。</br> 待姜楚顏走近,那老家主眼里都快要直冒淚花了,“我的乖乖喲,可是跟你娘年輕時長的像極了……”</br> 他一把抓住姜楚顏的手,輕輕拍了拍,“楚顏那孩子可還好啊?算起來……我都有好多年沒見過她了。”</br> 準確來說,自打姜家一門被貶進了大荒兇境,他便再也沒見過他那女兒姜楚顏了。</br> 只知道神殿殿主向天帝求娶了楚顏,這才免去了楚顏的大荒兇境之災。</br> 姜楚顏看著他那飽經風霜的老臉,心頭也有些不是滋味。</br> “神殿被一個邪修覆滅了,娘也被殺了,我無依無靠,四處飄零,只剩外公你這個親人了。”</br> 老家主一聽,心都跟著狠狠顫了一下。</br> “什么?楚顏死了?!”</br> 姜家族人也是震驚不已,他們震驚的不只是姜楚顏之死,更是……一個邪修,便能滅了整個神殿嗎?</br> 姜楚顏便將當日之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br> 最后又掉了好多眼淚,“外公,我可能得在你這里多停留些日子了。”</br> 老家主連連嘆氣搖頭,“唉……白發人送黑發人啊……楚顏死了,我這個當爹的竟是全然無知……我可憐的女兒……”</br> “那個邪修,老夫必是不會放過她的!”</br> 姜楚顏點點頭,“我也不會放過殺母仇人的!”</br> “好孩子,你盡管在外公這里住下,以后萬事都有外公給你撐腰!”老家主輕拍著她的手,眼底有殺氣。</br> 姜楚顏當即在地上跪下,磕了幾個響頭,“此間便是打擾外公了。”</br> 姜家族人們見此,心頭都是一陣發酸。</br> 楚顏大小姐當年是何等的天之嬌女啊……就連云鏡都主動上門高攀了。</br> 若不是因為四荒兇獸……哪里會落到這個地步?</br> 更可惡的是,那個云鏡……在危急關頭,做了背信棄義的小人,竟是悔婚離大小姐而去,讓大小姐成為整個天宮的笑柄。</br> 如今更是慘死在邪修手中。</br> 真是可憐可悲可嘆。</br> “家主……那四荒兇獸的結界……您當真不親自去看看嗎?”</br> 好一陣后,族人又才提醒老家主。</br> “之前就聽娘親說,四荒兇獸殘酷無比,卻是沒見識過……今日來了正好趕上,外公可帶扶瑜一起看看?”姜楚顏瞇起眼,這當真是趕巧了。</br> 老家主見她那副可憐模樣,猶豫片刻才點了頭。</br> ……</br> 血……像是井水一樣從地底涌出。</br> 腥臭滔天。</br> 遠遠望去,那盆地最中心的地方,儼然已是成了一片血池。</br> 老家主也微微詫異。</br> 族人更是驚呼,“在稟告家主之前,還沒有這么多血的……”</br> “定然是那些畜生在搞什么花招。”</br> 老家主蹙著眉,手中拐杖懟地間,一道仙力橫掃出去,全然是加諸在了結界之中。</br> 只見得鮮紅的結界一陣猛烈的波動,過了許久才漸漸緩下來。</br> 老家主握緊了拐杖,眼底也是一片驚色,“它們……是被什么東西勾動了?”</br> 姜楚顏立即問道,“什么意思?”</br> 她是見過四荒兇獸的……這些東西,一個比一個兇殘,能輕易勾動它們的東西……她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br> “小扶瑜,你且往后站些。”老家主將她護在身后,“這些畜生老實了這么多年,突然生了這般異動,定然是受了什么強大力量的影響……”</br> 族人們皆驚訝,“莫非是有什么比四荒兇獸還厲害的東西出現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