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微微瞇著,燭火下的睫毛很長,根根分明,并不卷翹,就那么耷拉著,幾乎是垂在了眼瞼上。</br> 即便是溫暖的燭光,似也不能將她的臉上覆上一層暖色。</br> 殿后素來看起來便是病懨懨的,今夜也不例外。</br> 她靠在椅子上,長裙曳地,滿頭長發未做半分修飾,全然披散下來。</br> 殿后無疑是個極美的女人,只是她從不會刻意的展示這份美。</br> 對外時,她低調又弱小,看起來永遠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br> 溫枯上一次到神殿時,并未多加注意這個女人,甚至連近距離觀察的次數也沒有。</br> 此刻,她就站在離殿后五步之外的地方,那距離近的她甚至能清清楚楚的看見殿后的下嘴唇邊緣,有一道淺淺的疤,不仔細看的話,像一顆血痣。</br> “殿后娘娘,歡喜公子來了。”侍女莉香輕聲提醒道。</br> 過了好片刻,殿后才從廣袖之下伸出一只手來,纖細,修長,她輕輕的揮了揮,示意莉香退下。</br> 莉香恭恭敬敬的倒著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將門窗都關了起來。</br> 嚴嚴實實,不透一絲風出去的那種。</br> 小鹿還候在殿外等著,他袖下的手緊緊的握了起來,眼里滿是焦急。</br> 盡管他是陪著一起來了,可殿后是何其尊貴之人,非得召見,她的寢宮又哪里是能輕易進去的,他只能侯在殿外等著。</br> 走的匆忙,連信也來不及向大殿下傳遞。</br> “不會有事的,殿后的仁和寬和是出了名的,她定然不會為難公子的。”小鹿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br> 剛一見莉香出來,他便趕緊迎了上去。</br> 還沒開口,莉香便道,“小鹿大人,您莫非擔心殿后娘娘將歡喜公子吃了不成?”</br> 小鹿倒嘴的話咽了下去,知道多問也沒意義,便閉了嘴。</br> 莉香多看了他一眼,命下人送了些茶點過來,又喚了三個侍女過來伺候。</br> ……</br> 寢殿里,殿后的目光落在溫枯身上,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了頭。</br> 最后落在了那雙黑沉沉的眼睛上。</br> 她終于開了口,“是一雙暗黑的眼睛。”</br> 溫枯站在原地,“殿后見我,便是為了說這些的?”</br> 聽此,殿后卻是忽的笑出聲來,那笑聲甚冷,“本宮是想看看,淵兒他放在手掌心的人,到底是生的如何模樣。”</br> 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可惜,你好似并不愿意讓我見到真面目?”</br> 溫枯未言,殿后的冷笑聲便又起了,她的目光漸漸下挪,最后落在溫枯的手腕上。</br> 她說,“扶淵是我的兒子,他有什么法寶,會什么本事,我這個做母后的最是清楚,他喜歡誰,厭惡誰,我自然也比任何人清楚。”</br> “障目鐲,是個厲害的東西。”</br> 溫枯心底沉了沉,眼前這個人,是扶淵的母親,她敬重她幾分。</br> “所以?”</br> 她一句所以,讓殿后成功的挑了挑眉,殿后的眉毛本就又細又長,挑眉的時候,便顯得有幾分難掩的鋒利。</br> “本宮說了這么多,瞧來你是一句也未聽懂了?”殿后搖搖頭,“本宮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來著。”</br> “既是個愚笨的,那本宮便將話說的再明白些。”</br> “淵兒是神殿的大殿下,將來更是整個神殿的主宰,就算在整個上界,他也必將是頂尖的存在,本宮是絕對不會允許,他的身邊存在一個凡人邪修的。”</br> 溫枯是什么身份,殿后想要知道,不是什么難事。</br> 即便是用了障目鐲,連她也未必能看清溫枯的真面目,但扶淵對這書童的種種,都證實了他就是那個凡人邪修。</br> 她的手下早就將有關溫枯的背景全都交代清楚了。</br> “淵兒因受天劫所累,元嬰入了凡人太子之軀,他已是為你死過一次,于情于理都不欠你分毫。”</br> “本宮愛子心切,尚念著你是他喜歡之人,留你性命。”</br> 話落,便見她素手輕輕一揮,溫枯跟前的案幾上便出現了一杯酒。</br> “這是忘憂水,喝下它便能忘卻一切前塵往事,你喝完這東西,便返回凡間,過你自己的安生日子,從此你與淵兒,便再無半點瓜葛。”</br> 殿后覺得自己已是善良大度到了極致。</br> 以她的能力,要除掉一個凡人,是何其容易的事。</br> 她不那么做,是給她與扶淵的母子關系留了一條后路。</br> 溫枯瞥了一眼那杯忘憂水。</br> 這東西……及其珍貴,生于西王母的瑤池之中,每過一千年,才只會有一滴水具有叫人忘卻前塵往事的能力。</br> 而要從中將其提煉而出,又要耗費大量的精力。</br> 上界也曾有愛而不得痛苦不已的仙,為求一滴忘憂水,甘愿自損千年修為。</br> 這殿后倒是厲害,一出手就是一整杯。</br> 溫枯看了那東西好半天,終是又看了殿后一眼。</br> “不愿意。”三個字,簡單明了直截了當,將所有的退路全都堵了去。</br> 門窗都關的極嚴實,明明半點風都沒有,蠟燭卻被吹熄了兩根。</br> 屋里的光一瞬間便暗了下去。</br> “不愿意?”</br> 溫枯,“是。”</br> “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殿后微微坐起了身,昏暗的燭光下,她眸里的光甚至比溫枯還要冷上幾分。</br> 溫枯,“怎么殿后也聽不懂人話么?”</br> 她站的筆直,沒有半分怯色,“我說了,不愿意。”</br> 溫枯真是極難得的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br> “我與扶淵之間的事,任何人都沒資格插手,包括你,殿后娘娘。”</br> 交流好書,關注vx公眾號.書友大本營。現在關注,可領現金紅包!</br> 最后那一句稱呼,溫枯說的微重了幾分,“你是他的母親,不是我的母親,我沒有那個義務也沒有那個必要,按你的意愿行事,可懂?”</br> 溫枯這個人有個最大的毛病便是,人敬她,她敬人,人不敬她,她也不會給好臉子。</br> 她能站在這個地方,聽殿后說了這么久的廢話,那已經是完全給扶淵面子了。</br> 這面子別人既是不要,她還留著做什么?</br> 軟椅上,殿后蒼白的臉色鐵青,手下曾告訴過她,這個人囂張跋扈的很,她今夜倒也是見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