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笑妍心頭有些煩躁，這個愚蠢的人族婦人，讓她有些作嘔。</br> 她將自己的裙擺扯了回來，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等到你府上的那個邪祟徹底被除去，他自然是會回來的。”</br> “那個錐子……已經刺到她的心口里去了，她身體里的邪祟活不了的。”徐玉滿頭發絲散亂，她現在一想起溫枯渾身是血的樣子，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br> 說一點都不心疼，也是假的。</br> 到底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也不愿見她受重傷，可一想到能除去她身體里的臟東西，而她的兒子也能回來，她便又釋然了。</br> “那你就好好等著吧。”司笑妍不想跟她拉拉扯扯，她也并沒有殺了徐玉，這婦人蠢歸蠢，留著指不定以后還有些什么用。</br> 她也沒撕破臉，甚至給了她一顆療傷丹，“你也傷的不輕，好好養著，等你兒子回來與你團聚。”</br> 徐玉捧著那顆療傷丹，看著司笑妍消失的背景，覺得她是真的遇見好人了。</br> ……</br> 溫枯記不得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記得那寒徹入股的冷意，幾乎再度將她拉入了極寒幽冥，她在夢里一遍又一遍經歷著當年的事，渾身都是無盡的黑暗與寒冰。</br> 最后，是一只染滿鮮血的手將她拉出來的。</br> 她醒來的時候，渾身已經濕透。</br> 四周一片漆黑，她的身下是綿軟的床褥，空氣里有淡淡的檀木香。</br> 溫枯的手指動了一下，就聽見有人說話。</br> “姑娘醒了。”</br> 是極好聽的聲音。</br> 溫枯的嗓子有些發干，她抬起頭來，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過了好半天，才見得一侍者手持一盞淡淡的油燈，緩緩走了過來。</br> 是個白衣少年。</br> 長發仙衣，氣質卓然，他的頭頂生了一對鹿角，霎是好看。</br> 走到溫枯身邊時，他才彎下腰來，將掉落了一半的被褥拖了起來，“這里是神殿，大殿下的寢宮，我是伺候殿下的起居官，姑娘可喚我小鹿。”</br> 話落，他便拿出一個玉牌來，玉牌上刻著他的名字，還有他的實力等級，那是證明他身份的東西。</br> 小鹿，大陽宮起居官，仙鹿族。</br> 神殿這樣的地方，除了擁有后天神祇血脈的扶氏之外，還有上界各種族類，大多是伺候扶氏的。</br> 即便是大多數仙族之人，在扶氏跟前依舊是要低一等的。</br> 溫枯看著跟前的人，在昏暗的油燈下，又掃視了一眼四周的陳設。</br> 古木的建筑，陳設簡單卻很講究，每一件家具都似蘊著一種力量。</br> “神殿么……”溫枯迅速的找尋腦子里的回憶，她在溫府自己的院子里被暗算，最后的記憶停留在了扶淵按住那黑錐的畫面。</br> 再之后，她什么也不記得了。</br> 溫枯面色沉冷，單單是感知四周的空氣，她都能察覺此處非同凡響的。</br> “大殿下守了姑娘多日，今天剛好是小公主滿月禮，大殿下稍稍出去一會兒，很快就會回來的，煩請姑娘在此地好生休息。”小鹿一邊說著，一邊為她送上一碗熱湯。</br> “是萬年火靈芝熬的湯藥，大殿下親自去麒麟崖取的，對姑娘的寒癥有用。”</br> 溫枯接過那一碗火紅的湯藥，端在手中便是一股極致的溫暖，順著掌心瞬間向全身蔓延。</br> 在鼻尖輕輕一嗅，卻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味，那味道里還參雜著一種獨特的木質香。</br> 極淡，甚至難以分辨。</br> 她端著碗，卻沒喝，只問他，“我來這里多久了？”</br> 小鹿道，“整好半月。”</br> 半個月的時間……</br> 溫枯又靠在了床榻上，她的身上還有些疼。</br> 從心口處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那種疼。</br> 溫枯并未妄動，此地若真是神殿，她自然是不能亂動的。</br> “你方才說小公主的滿月禮，是扶淵的女兒？”對于神殿，溫枯并不熟悉。</br> 一聽見她叫扶淵的名字，小鹿當即就跪了下來，整個神殿，除了殿主與殿后，無人敢直呼大殿下的名字。</br> 他埋著頭，頭頂的鹿角幾乎是要戳進地板里。</br> “大殿下尚未婚配，自然是沒有女兒的。”</br> “是殿主的司側妃誕下的小公主。”</br> 司側妃那幾個字，頓時扎了溫枯的神經，她臉色沉了幾分，又仔細的將神殿的情況詢問了一遍。</br> 司側妃，司爾珍，是神殿殿主最受寵的側妃之一，小公主是她的第五個孩子。</br> 而她本人，則是仙界鳳凰族族長庶出的女兒。</br> 論輩分，司爾珍與司錦萱，還算得上是庶出姐妹。</br> 溫枯沒想到，這神殿與司家還有一層這樣的關系。</br> 而之前在凡塵俗世的時候，扶淵看見司錦萱的畫像時，卻與看陌生人無異。</br> 小鹿見她神色陰冷，不由得多關心了一句，“姑娘可是有什么不適？”</br> 溫枯擺了擺手，“無礙。”</br> 她靠坐在床上，側臉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愈發的精致，可惜，右臉上那一道疤痕，卻從顴骨一直拉扯到了下巴，傷口雖愈合了，卻是留了疤。</br> 連小鹿都感到惋惜。</br> 殿下從凡間帶回來了一個凡人女子，這事，外面的人并不知道。</br> 就連這大陽宮，也只有他一個侍者知曉。</br> 素來，上界都是瞧不起凡人的，哪怕是歷經苦練，方才得道成仙的凡人，在剛入上界的時候，也是被瞧不起的。</br> 是啊，高高在上的日月星辰，又怎么會高看一眼地底的塵埃呢？</br> 大殿下定是考慮了很多事，才沒將這位姑娘的消息泄露出去。</br> “我無事了，你且下去罷。”溫枯一手還端著那一碗火靈芝湯，端了一會兒，才發現指關節都發起疼來。</br> 這肉身像是被碾壓了一遍，壞了一大半。</br> 小鹿也不廢話，乖乖退了下去，走前還叮囑她，千萬不要私自亂跑。</br> 溫枯只冷颼颼的嗯了一聲。</br> 待小鹿一走，她才試著運轉自己的丹田，扶淵的本命之源依舊在那里躺著，而她渾的一身煞氣卻像是被除了個干凈。</br> 她又動了動指尖，依舊不見半點煞氣波動。</br> 油燈之下，那張冷漠的容顏，陰沉的嚇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