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闌婼又做了一大桌子菜,也不問溫枯這幾天到底去了哪里。</br> 溫枯吃的香,小桃子卻有了心事,她在糾結要不要將魚爹的事告訴娘親。</br> 看小姨姨一個字都沒提,便也乖乖將話咽了回去。</br> 就當只是跟著小姨姨一起出去見了一趟世面吧。</br> ……</br> 夜深,溫枯剛關了門窗,扶淵就從悟道樹里出了來。</br> 他斂去了一身威壓,連帶著紫衣華光也盡數收去,即便如此,他的身上仍舊帶著淡淡的光。</br> 溫枯一回頭,便見他已經坐在了案幾邊,一手撐著下巴,抬著頭幽幽的看著她。</br> 銀色長發垂落在他身后,懶懶散散的鋪在地上。</br> 一身紫衣傾瀉著淡淡的流光。</br> 即便是這屋里沒有燈火,他整個人卻像是在發光。</br> 溫枯面無表情的走到床榻邊,全然是將他當了空氣。</br> 扶淵的目光則一直黏在她身上,頭也跟著轉,“枯枯,你生氣了?”</br> 溫枯,“累了。”</br> 扶淵仔細想了想,一路從東海回來,未經傳送陣,風塵仆仆的確是挺累。</br> 他道,“我家有祖傳的全身舒緩手法,需要我幫你按按么?”</br> 他在外面再強,再厲害,到了溫枯這里,一切的強悍都煙消云散。</br> 溫枯,“別做那些無用之事。”</br> 話落,她頓了一下,“說說你家。”</br> 她沒記錯的話,是神殿。</br> 中原大陸上有關神殿的,只有傳說。</br> 之前她測靈力的那塊九幽石,據說便是神殿賜下的。</br> 只聽說這是一個極強的地方,至于到底是什么地方,中原大陸卻沒有再詳細的記載。</br> 而前世,她甚至沒聽過這個地方。</br> 扶淵絕世的容顏上帶著淺淺的,溫和的笑。</br> “九州神殿,乃上古扶蘇神族一脈,在千年之前,還叫重華島。”</br> 他一說重華島,溫枯便知道了。</br> 神族后裔。</br> 太古時期,自世間混沌開天辟地之始,是最早的時期。</br> 那時的神從天地間誕生,數量甚少,是為先天神祇,先天神祇皆是創世的大神,上有燭龍,九皇斗姆,下有盤古女媧,伏羲祖皇。</br> 先天神祇生來便具有毀天滅地的能力,抬手之間,滄海桑田,星移斗轉。</br> 由先天神祇所創造出來的神,便又稱為后天神祇,那一段時期稱為上古時期。</br> 他們繼承了先天神祇的部分力量,實力卻遠不如先天神祇。</br> 到了上古時期,先天神祇幾已消歿,由后天神祇造成世間萬物。</br> 后天神祇造了鳥獸蟲魚,世間生命,也是從上古時期,這世界才鮮活了起來。</br> 而恰恰也是在這個時期,妖族,魔族,鬼族得以陸續現世,天地逐漸分為六界。</br> 只是隨著天地靈力的逐漸稀釋和潰散,后天神祇也逐漸消沒,此時才到了仙古時期。</br> 那是溫枯生活的時代,那是仙的天下。</br> 可即便是最強的仙,在神面前,依舊宛如凡人與上仙的區別。</br> 那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索性,仙古時期的神,所剩無幾。</br> 即便是有,也是血脈被稀釋了無數倍的偽神而已。</br> 她沉著眼,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br> 扶淵口中的神殿,也就是仙古時期的重華島,便是繼承了后天神祇扶蘇的血脈之力。</br> 他們的血脈之中便流淌著扶蘇的血液,繼承著扶蘇大神的力量。</br> 只是重華島素來低調,溫枯前世活了那么多年,也沒見他們參與過六界之事。</br> 倒是這一世,重華島改了個名字,搖身一變成為了神殿。</br> 扶淵很細心的跟她從太古時期說到了仙古時期。</br> 最后只道,“我出生時天生異像,大帝師言我繼承了純正的扶蘇血脈之力,是為上神。我天賦雖強,可惜神魂卻天生有所缺失,連帶著肉身也有所損。”</br> 溫枯靜靜的聽著,這是扶淵第一次跟她仔細說他的事。</br> “數月前,我以肉身渡雷劫,不料途中生了一些亂,元嬰離了體,便是到了顧驚鴻身上。”</br> “而恰好,又在這里尋回了幽精與陽魂。”</br> 這一切便是天注定吧,他的神魂有所缺失,他要成為真正的上神,便也需將自己缺失的神魂全部找回。</br> 只是至于他的幽精與陽魂為什么會在這凡塵俗世之中,扶淵也說不清。</br>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甚懂。</br> 溫枯思忖了片刻,這才問他,“如今你的神魂可是找齊全了?”</br> 扶淵看著她,滿目皆溫柔,他走到溫枯跟前,就著她的床榻邊坐下,伸手將她耳邊的發絲捋到了耳后,隨后附唇在她耳邊,輕輕問,“枯枯,你可是在關心我?”</br> 溫枯,“純粹好奇。”</br> 扶淵微微一側目,就能瞧見她那精致的側臉,眼瞼下,是一片黑影。</br> 可她的耳垂,有一絲絲泛紅。</br> 扶淵在她耳邊輕輕的笑,“好奇便是在乎。”</br> 溫枯,“……”隨他怎么說吧,愛咋咋。</br> “這神魂應當是沒找齊的,隱約還能感覺到,有數魄不全。”</br> “連魄也丟失了?”這是溫枯沒有想到的。</br> 通常來將,魄掌控著人的七情六欲,缺失了什么,便會丟失相對應的情緒。</br> 可從她見扶淵的第一面起,至少在喜怒哀樂這些方面上,他都沒有半點問題。</br> 扶淵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便又道,“大約是我太強了,單單是元嬰便也能有自己的情緒。”</br> 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其實并不能算作是完整的扶淵。</br> 待他攜魂魄回歸,連帶著元嬰一起重新入了他在神殿的肉身,他才能算是真正的扶淵。</br> 他話一落,溫枯便側過頭來,剛一轉頭,便碰上了扶淵的唇。</br> 輕輕一觸,一掃而過,速度極快。</br> 溫枯立即往后退了一些,眼神冷冰冰的看著他,“你離我這么近干什么?”</br> 扶淵還愣在原地,似乎沒從方才這突然的觸碰回過神來。</br> 她的唇極軟,帶著薔薇花的香味,有一絲絲的涼,那一絲涼意,軟糯,卻幾乎是在一瞬間席卷了他全身。</br> 那一刻,扶淵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br> 還有一種,奇怪的躁動。</br> 他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只是,異常的歡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