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造型古舊的圓形陣法臺,以青石和貝殼打造而成的,上面刻著繁復古老的文字,還畫著幾條奇形怪狀的魚形花紋。</br> 步無邪扒開覆在上面的水藻,看了半天,然后眉頭蹙的更緊了。</br> 他連人族的字都不認識,更別提這么復雜的玩意兒。</br> 習慣性的喊了一聲黑鷹,卻見肩膀上空蕩蕩的。</br> 步無邪,“……”得扣它月錢!</br> “瞧來倒像是一個傳送陣。”他研究了半天,在陣法臺上轉悠了一圈,只得以直覺來評斷。</br> 不知道那小薔薇,知不知道自己府內還有這樣一處地方呢?</br> 步無邪想了想,又仔細檢查了一番,最后竟還真有發現。</br> 在陣法臺最里面處,濃密的水藻內包裹著一片魚鱗。</br> 湛藍的鱗片,足有他的手掌那般大,上面還隱隱有水系靈力涌動,然卻沾著一抹血跡。</br> 他將魚鱗收了起來,又嘗試著看看能否開啟這處陣法臺,最終沒能成功。</br> ……</br> 蘇貴妃一行直待到天色暗時才離開。</br> 顧驚鴻一見著溫枯就走不動路,臨走時還跟條癩皮狗似的依依不舍。</br> 蘇貴妃笑盈盈,“既是這么舍不得,太子今夜便留在溫府罷。”</br> 扶淵蹲在溫枯的肩上,看著顧驚鴻,在沒人察覺的時候,再度試著回到這具肉身之中。</br> 而一旁的顧安宜則沖著蘇貴妃撒嬌,“母妃,我也想留下來。”</br> 蘇貴妃二話沒說,直接拎著顧安宜的后脖領子將人拖走,“你留個屁。”</br> 顧安宜,“……”他果然不是親生的吧?</br> 溫枯看著母子兩的背影,再看看抱著她胳膊的顧驚鴻,微微嘆了一口氣。</br> 剛一回到屋,就瞧見她的貴妃椅上,多了一枝紅艷艷的彼岸花。</br> 溫枯,“……”</br> “喲,小薔薇”步無邪跟個鬼似的出現在她身后,“本殿送你的禮物,可還喜歡?”</br> 溫枯頭都沒回,拿起那朵花,暗色的紅襯的她本就纖細白凈的手指,愈發的好看。</br> 她只看了一眼,“我對彼岸花不感興趣。”</br> 步無邪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確定?”</br> 他是故意試探她的,若是鳳云棲,就一定知道,他身上的彼岸花有怎樣的力量,輕易是不會拒絕的。</br> 溫枯順手就將那花扔給了他,“你可以離開了。”</br> 話落,他腳下步子一挪,已經進了溫枯的房間。</br> 瞧見那虞國太子顧驚鴻還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粘著她,步無邪的目光往他身上多瞧了幾分。</br> 只見顧驚鴻白衣如畫,長發如墨,只按人族的長相來說,可算是極上等。</br> 再看他的背影時,步無邪莫名覺得他有些像當日魅嶺山深淵之底的那個人。</br> 當日爆發出那樣強大靈力的人……</br> 他問,“當初與你一起去魅嶺山的,就是虞國太子?”</br> 溫枯,“你廢話很多。”</br> 她的屋,他說進就進,連孽獸也絲毫沒察覺,溫枯覺得之后有必要在整個溫府外設置一道結界。</br> 步無邪卻還是緊盯著顧驚鴻瞧,而顧驚鴻卻是完全將他當空氣了。</br> 他下意識就覺得哪里不對勁,立刻朝顧驚鴻伸出手去,掌心絲絲魔氣蔓延出來,便要往顧驚鴻身體里灌。</br> 溫枯一把就將人拉了回來。</br> 她目光沉沉,冷聲問他,“步老板,你想做什么?”</br> 步無邪的魔氣還沒收回,他瞇了瞇眼,“二小姐既是不愿意說實話,那我只好自己探探清楚了,我瞧著啊……他怎么不像活人呢?”</br> 溫枯的傀儡術的確高明,然步無邪天生就是陰煞的魔族,對死人最是敏感。</br> 虞國太子的身上,分明有一股尸氣。</br> 只是極淡極淡,哪怕是最優秀的獵犬恐怕也聞不出來,偏偏……遇到了他。</br> 他已經確定,這小薔薇啊就是一個邪修,也確定她會紅蓮業火,會蠱術,如今……</br> 他看了看依舊死死抱著溫枯胳膊不放的顧驚鴻。</br> “我曾親眼見過她手下最強的傀儡,那個叫槐的,也是死后被她做成了肉身傀儡,世人稱地獄陰槐,那一聲號令下啊,百鬼莫敢不從。”</br> “啊呀呀,莫不是這么巧,二小姐也會這傀儡之術?”</br> 若然再確定她連這都會的話,溫枯就是一千個一萬個抵死不認,也是沒用的。</br> 世上沒有這么巧合的事。</br> 步無邪碧色的瞳孔豎成了一條線,散著幽幽的邪光,期待與興奮。</br> 他原以為,與她相認還是很遙遠的事,轉瞬卻是近在眼前。</br> 溫枯聽他提起槐,眼底又沉了幾分。</br> 步無邪幽幽的盯著她,手心里魔氣未散,此刻卻忽聽一道聲音響起,“你在說誰不像活人?”</br> 他愣了一下,就見原本一直抱著溫枯胳膊的顧驚鴻轉過頭來,那雙琥珀色的淺眸有了光。</br> 眸光涼薄,高高在上。</br> 他站直了身子,即便只是凡人之軀,在步無邪跟前,卻是尊貴到不可有半點褻瀆。</br> 風撩動著他的發絲,輕輕的掃在了溫枯的臉頰上。</br> 那一瞬間,連溫枯都怔住了。</br> “你可知詛咒太子,是重罪?”</br> 步無邪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就在前一刻,這人的狀態還完全不一樣。</br> 若說是傀儡的話,這也太逼真了。</br> “太子殿下說笑了,我只是與溫二小姐開個玩笑罷了。”片刻后,步無邪才訕訕回了一句。</br> 他緊緊的盯著顧驚鴻,卻只見那人執起了溫枯的手,“小媳婦兒不喜歡開玩笑,本宮亦然。”</br> 手心里有一絲絲溫度,透過溫枯的手背直往她心里鉆。</br> 話落,就見得他又擺了擺手,沖步無邪道,“你可以滾了。”</br> 步無邪,“……”他倒還想仔細的觀察顧驚鴻幾番,卻見對方冷颼颼的盯了他一眼,連眼底都是深重的殺氣。</br> 他再仔細嗅了嗅,之前那股子淡到幾乎沒有的尸氣,卻又似不見了。</br> “既如此,便不打擾了。”步無邪臨走時,又頓了一下步子,對溫枯道,“二小姐若有時間,還是去貴府的池塘里好好瞧瞧,指不定會有意外收獲。”</br> “我的花你既是不收,這魚鱗就當我另送你的禮物,我這片心意,二小姐切莫辜負才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