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庭感覺到腳踝上綁著的繩索傳來拉力。
    “就這？”
    “力道不夠啊！”
    “用力！”
    趙九庭可以保證，他沒有任何反抗，
    但他五百公斤的體重，又沉在水底，穩如泰山。
    直到一股大力傳來，
    “這才像點樣！”
    趙九庭微微抬了抬腳，但是立馬又落了回去。
    他隱約感應到水面上的橙色船，似乎翻了。
    充氣式救生艇能承受的重量是有限的。
    劉擒虎以及兩名警員，再加上繩索綁著的趙九庭，已經超載！
    所以剛把尸體拉起來一點，救生艇吃水太多，因為不穩定而側翻。
    “真夠邪乎！”
    劉擒虎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怪事，
    好端賭一具尸體，怎么會這么重。
    哪怕是尸體泡了水，也不至于三個人都拉不起來。
    他偏偏不信這個邪。
    “你們把救生艇翻過來，我去水下檢查一下，也許是尸體被水草纏住了。”
    劉擒虎扎了個猛子，很快來到水底，
    把尸體表面的淤泥刨了刨，
    檢查周圍，并沒有任何水草。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見鬼了不成！
    劉擒虎拉著尸體的胳膊，試圖給趙九庭翻個面。
    重！
    確實很重。
    但是也不至于完全翻不動，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趙九庭翻了個面。
    當然，趙九庭也順勢配合了一下，大概出了七分力。
    他想換個躺平的姿勢。
    檢查完之后，劉擒虎游到水面，
    既然救生艇承載不了尸體的重量，那就換個更穩的平臺。
    “把繩索加長，我們去岸邊！”
    二十多米長的聚乙烯材質繩索，被加長到五十米，從魚塘中央處的水底一直延伸到岸邊。
    但從岸邊把尸體拉上來的難度，要遠高于水中心。
    因為在水中心，只需要考慮尸體的重量，以及水壓。
    但是在岸邊拖拽，還要考慮尸體與水底淤泥的摩擦力。
    所以僅靠人力，是很難做到的。
    最好的辦法是用車。
    “王，你來開車，慢慢加足馬力。”
    繩索的另一頭被系在了警車上，劉擒虎穿上警服指揮現場。
    嗡！
    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繩索緊繃起來，
    水底的趙九庭感覺到了巨大的拉扯力。
    好強的力量！
    仿佛是洪荒猛獸。
    這反而激起了趙九庭的勝負欲。
    那就來拔河吧。
    拔河最重要的當然是摩擦力。
    趙九庭只做了一個動作，那就是轉動脖子，把臉埋進了淤泥里。
    嗡嗡嗡！
    油門踩到最大的警車，發出轟鳴聲，排氣管冒出黑色廢氣。
    四個輪子在泥地上打滑。
    水里的尸體絲毫沒有移動。
    啪！
    緊繃的繩索，承受不住拉力而斷裂。
    場面一片寂靜。
    只有村民們交頭接耳的聲音。
    “水下的怕不是尸體，是一頭石獅子吧。”
    “用車都拖不上來，八成有鬼！”
    “肯定是水鬼纏住了！”
    就連趙雨詩都是一臉發懵，難道真的是陰邪作祟。
    她也太倒霉了。
    回村第一就遇到詭事。
    最讓她心慌的是，尸體背后的詭異力量會不會對她這個報案人，進行打擊報復。
    “劉局，怎么辦？”
    青年下屬哪里見過這種陣仗，都有些慌了神，不知道如何處理。
    “找臨時工幫忙。”
    劉擒虎也意識到不能用蠻力了，還是咨詢一下專業人士的意見。
    打開通訊錄，翻到了一個電話，備注為：
    撈尸人。
    “喂，老李，在哪呢？”
    撥通電話，劉擒虎與對方很熟悉的打招呼。
    “擱河邊上呢，一個多月都沒見到尸體了。”
    “劉局長，難得你給我打電話，是不是來活了。”
    電話里傳出蒼老的聲音，語氣中有些興奮和雀躍。
    他叫李伏龍，是活躍在黃河上的一名撈尸人。
    撈尸是祖傳手藝。
    也是積德的善舉。
    李伏龍一干就是幾十年，不僅娶了老婆，而且供養一雙兒女讀書到大學畢業，
    如今兒女都結婚了，本該可以安享晚年，但他還是改不掉職業習慣。
    每都要去河邊看看，能撈一個是一個。
    不過現在的船只已經很堅固，河上又有水警，撈尸人已經沒有了生存空間。
    李伏龍也只是當個興趣愛好，就像有人喜歡買彩票。
    撈到一具尸體，就能獲得民政局的五百塊補貼。
    撈尸可比彩票刺激多了。
    “吧，是什么臟活，不會又是泡了幾個月的腐尸吧。”
    “上次我幫你撈那具腐尸，身上臭了一個月都洗不掉，害的村里老太太都嫌棄我，見到我就想吐。”
    李伏龍話有點多，平時少有人與他話。
    常年撈尸，身上有一股尸臭味，誰見了都會遠遠躲開。
    “不是腐尸，是一具水底沉尸，撈不上來。”
    劉擒虎廢話不多，直接要求道：
    “你來一趟九藜村。”
    “九藜村我熟啊，距離我們李家溝不到七里路！”
    李伏龍對周邊的水系脈絡，那是了如指掌，
    “那個村子的水溝經常淹死人，陰氣重的很！”
    “你們八成是撞鬼了！”
    “實話，我可以不去嗎？”
    “你知道的，撈尸人有三不撈。”
    還沒完，劉擒虎打斷道：
    “別廢話，快來！”
    然后掛斷羚話，他很清楚，李伏龍一定回來。
    一來，要給他這個警察局局長面子。
    二來，李伏龍是個手癢的撈尸人，忍不住的。
    二十分鐘后，
    一輛破舊的宗申牌三輪車，來到了魚塘前。
    鄉村里到處都是水泥路，三輪車速度很快。
    背心、拖鞋、大褲衩，
    貌黑、駝背、花白發，
    六十多歲的李伏龍，和農田里干活的大爺沒有任何區別。
    精瘦的身體，有些皮包骨。
    歲月在他臉上刻滿了皺紋。
    微微一笑，憨態可掬。
    走到人堆里，李伏龍下意識點了一根煙，
    倒不是煙癮大，而是煙草味能遮蓋他身上的尸臭味。
    “真怪嘞，我記得這里陰氣很重，現在看起來很干凈啊。”
    李伏龍望了望廢棄魚塘，與以前的觀感，完全不一樣了。
    “老李，尸體就在水底，大概五米深，你試試能不能撈上來。”
    劉擒虎開門見山，直入正題，不然等到黑就不好辦了。
    “劉局長，你們撈了幾次了？”
    李伏龍還是忍不住話癆，把手機里沒完的話重復一遍。
    “你知道的，我們撈尸人有三不撈。”
    “雷雨氣不撈。”
    “立起來的尸體不撈。”
    “三次沒有撈上來的尸體不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