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深黑</br> 盡管是狂風、盡管是暴雨,或許畏縮起來、或許懼怕起來,我想應該就能夠少受著些傷害吧?然而向前看去,看到鏡中倒印著的,是主人那對已經清明無垢、卻仿佛又遭傷與痛給鑿得更為深邃的蒼藍眼眸……沒有了本來也許在前一刻,曾經呈現的畏縮與懼怕地黯淡,反而是一片陣陣的激濺與一尾被*所卷起來的浪濤──本來氣憤的我又開始擔憂,為了主人接下來的反應……所可能將會造成她自己更大的傷害而擔憂。</br> “……我知道啊……在他剛剛叫我離他遠一點時──我就已經知道了啊!可是就算是被說成是惡魔也好、被認成是瘋子也好……始終我也只是──也只是想要去保護那些pm們呀!”</br> “啪啦!”猛的一聲,是鏡子掉下摔成數十碎塊的聲音;同時,也是本來拿著鏡子的偵訊員左手,朝主人臉上揮下一道耳光的聲音,更是我想要猛然撲出去反擊那個家伙心顫的聲音……然而主人卻告訴我不要──用著那突然加緊摟住我身體的手臂告訴我不要……。</br> “小朋友你在胡說那是什么話──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就是因為你有這種想法,所以才會想要去阻止、所以才會想要去殺了她、也所以最后才會造成有這么些照片上的結果呀!”</br> 似乎是數無數張的照片,就被那家伙給同時扔飛了起來……每一張都是亞瑪多的尸體,它們包括了各種角度、包括了各種亮度、包括了各種距離,也包括了炸斷的手、燒焦的背、破掉凹陷的后腦勺──甚至是那一張曾令我驚嚇、噩夢般的窟窿狀蒼白臉面……仿佛每一張都在控訴、仿佛每一張都在指責、仿佛每一張都在詛咒,我的心弦感到一陣強烈震撼,終于還是不得不撇開目光,不敢再看那些──那些恐怖事實的再次重現。</br> 然而,主人卻沒有像我這樣做,她始終只是看著、沉默的看著、看著直到最后一張、如同游魂鬼魅般飛舞的照片再一次落下的時候她才再開口,但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左臉頰被打而紅腫的痛,甚至是剛剛那些照片所反射到她眼中的刺──是已經習慣了嗎?所以才能夠這樣子去忍受了嗎?即便此時她應答的話斬釘截鐵,我也還是不知道我問號的答案。</br> “即使是這個樣子……我也不會后悔、也不會放棄那個想法的,即使再生一次──我也還是會始終抱持著:那個想法。”</br> “是嗎?想不到小朋友你是這么樣地冥頑不靈呢……那看來我就必須要請你的監護人來好好溝通了。”</br> 偵訊員說道,邊一手拿起桌上的電話、邊一手便開始對話機上的數字鍵盤開始撥打起來……主人見狀開始時雖然沒有阻止,但卻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像在強烈忍耐著心頭上的某種不忍,只可惜最后還是始終失控的出聲叫道:“不……不要!請你不要──不要讓我母親又痛苦了啊!”至于她沒有摟住我的另一手則搶上前,緊按著那話機上似是撥號清除鍵的按鈕,但卻沒料到那家伙竟然就這樣……就這樣拿出副手銬當場以一端扣住了主人這只手──!</br> “喀嚓!”的聲響之下,我和主人都愣住了……難以置信會被這樣子對待──聽這家伙喝道:“小朋友別妨礙公務──到那邊去好好反省!”便趁主人她驚愕之間,連拖帶拉粗暴地將她那只被手銬給扣住的手給抓起,我隨著主人不由自己的身體移動搖晃起來……轉瞬之間耳邊又是“喀嚓!”的聲響傳來──此一搖晃這時候才停止……抬眼一看,我赫然見到主人扣在手上手銬的另一端,正扣在這四壁上中嵌的一條鐵條上!終于忍不住,我伸出剛不久才新生出來的藤蔓,憤怒的打算要給這個把主人扣在這里便連看也不看一眼,就轉身去頭也不回的、直直往原來話機位置走去的家伙一個報復。</br> “拜托你菊草葉,不要這樣做……我想那個人他其實、其實也只是在怨恨著pm而已……。”</br> 主人壓低聲音、針對著我這么說道,然而我卻還是忿忿不平地出叫聲:“所以就可以讓他這樣子為所欲為了嗎奇克!”</br> “沒有關系的菊草葉……因為畢竟也是因為我,才會讓皮卡丘它害死了亞瑪多她啊……只是心里覺得很難過,母親她大概又要因為想起我而痛苦了……。”</br> 主人完全理解、然后回應,但聽到她這樣一提起,登時我又想起剛剛那些飛舞的駭人照片……了解到主人這樣的想法,我也已經沒有辦法再做些什么了……突然“啪!”的一聲自前傳來,那是電話被掛上的聲音,前頭這家伙似乎已打完了電話,嘴里放聲正在自言自語碎念著些東西:“去!原來是個醉婦、竟然還說些什么不認識?難怪乎會讓孩子瘋pm瘋成這種樣子……。”一聽到這話,我的心幾乎就像要被刺穿,因為我不知道也聽到這話的主人,到底是會有多傷和多痛啊!</br> “好啦小朋友,看來你媽還要晚點才會來接你,所以今晚你就留在這兒好好反省反省。”</br> 走上前去,那家伙大言不慚的對主人說著……很清楚的我也知道:若主人現在叫我把他給勒死──就算之后將會被槍斃,我也一定會這么做的!然而還沒有料到,接下來他竟就把偵訊室的燈一關、鎖上門后便走出到室外頭去,留下了一手抱著我、一手則被手銬扣在鐵柱上的主人,就這么樣坐在陷入深黑里的暗室長椅子上……感覺很靜、很冷也很疼,我不忍而動著身子、想要跳下去,找出方法把那透出一線光輝的室門給打開──不懂為什么呀?偵訊室中的燈源開關,竟是設在室外的墻上呀?</br> “不要離開我,菊草葉。”</br> “奇……。”聽主人這么說,我也只能夠應聲,停止想做的行動緊挨著她──仿佛在記憶中,曾經受到大人無情傷害的那種感覺又被喚醒,的確呀……那種感覺很痛,痛得我只有流淚、一夜難眠。</br> “抱歉呢,害你不能跟皮卡丘它一樣,可以舒服的睡在pm中心的床上……但是也因為是這樣呢,我才能夠忍受到現在……始終是有你的存在,才一直能夠提醒我知道:至少,我并不是只有一人而已呢。”</br> 主人這么一說我終于知道,原來她摟著我就像是在浪濤中摟著一塊──一塊使自己不會被打沉的浮木……始料不到自己居然是對她那般的重要,深黑中我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本以為,我們會在這跟pm球中沒兩樣的鬼地方待上一晚,可是就在這個半晌后的突然之間,剛剛已關閉鎖上偵訊室的室門竟突然卻又被打開──就似是從外頭,被一陣伴隨著爭執的聲音給重重轟開一樣!</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