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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秘密基地

    安赫被那辰大頭沖下扛下了臺子,跳下去的時候猛地一顛,臉在那辰后腰上撞了一下,安赫覺得自己舌頭差點兒被牙給切斷,整個人都因為腦充血而發暈,再看到那辰看上去翹彈緊繃的屁股時,他感覺自己酒勁兒全上來了。
    那辰把他扔到沙發上,桌子邊上幾個人笑得不行,馮妮一個勁兒拍著桌子,聲音又尖又亮:“哥哥,你是我見到過的被拽上臺之后最鎮定的人!衣服都被扒了還這么鎮定,太牛了!”
    鎮定?安赫拿過自己的襯衣飛快地穿上了,他大概是平時面對著一教室的學生習慣了,被這么多人盯著沒有手足無措,但也談不上有多鎮定,剛要是那辰再不上來,他是打算喊那辰救命的。
    “壓壓驚。”那辰遞過來一杯酒。
    “不用了,被你肩膀磕了幾下現在就想吐。”安赫接過杯子放到桌上,靠在沙發上把襯衣下擺往褲子里塞。
    “用我陪你去廁所整整么?”那辰靠到他身邊小聲問,聲音里帶著笑。
    “不用,”安赫轉過頭,那辰靠過來的時候,身上帶著暖暖的氣息,讓人覺得挺舒服,“你喝不少吧,剛沒把我扔地上得謝謝你。”
    “沒喝多少,”那辰彎起一條腿踩在沙發上,“我要喝多了,直接扛廁所給你扒光了。”
    安赫沒出聲,那辰從開始的那個笑容到現在挑逗的話,讓他一直有種說不上來的躁動。
    “你這個疤,”那辰還是靠在他身邊,手指從他袖口點點劃了進去,“怎么弄的?”
    細細癢癢的感覺很快地順著胳膊向全身爬去,安赫覺得自己應該抽開手,但他沒動,過了一會兒才很簡單地說了一句:“摔的。”
    “哦。”那辰笑了笑。
    “哥哥!”馮妮旁邊的姑娘估計也喝高了,本來一晚上都沒怎么說話,這會兒突然伸手在安赫面前的桌上拍了一掌,“來玩!數7!”
    一桌人都是喝瘋了的,神智不清,40之前的人全都是邊敲杯邊喊出聲的,那辰沒出錯,安赫雖然有點兒暈,但努力把腦子里的酒甩干了也掙扎著沒出錯。
    喝到兩點多,四周已經一片狼藉,人也散了不少,這桌的人也倒了,趴的趴,躺的躺,倆姑娘一直在唱歌。
    “走吧,”那辰站起來,“去我那兒。”
    “他們怎么辦?”安赫拿過外套穿上,跟著站了起來。
    “不用管,一會兒醒了自己爬回去。”那辰頭也沒回地跨過桌邊的腿們,往門口走。
    那辰走得很干脆,安赫也沒多管,跟著往外走。
    出了門,兜頭的夜風讓安赫全身都張開了的毛孔猛地一收,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冷?”那辰轉過頭,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圍巾扔了過來,幾步跳下了夜歌門口的臺階,“帶你玩把熱血沸騰的。”
    “玩什么?”安赫把圍巾繞在自己脖子上,聞到了淡淡的香水味兒,正要跟著往下走的時候,他看到了那辰跨上了停在旁邊的龐巴迪,“你還開車?”
    “不能開?”那辰腿撐著地坐在車上瞇縫了一下眼睛,路燈照亮了他的側臉,帶著一絲不屑。
    “你都不是酒駕,是醉駕了。”安赫走到他旁邊。
    那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上來,路口有個停車場,我把車停過去。”
    安赫看了看路口那邊大大的p字,跨上了后座。
    “扶好。”那辰發動車子之后背過手在他腿上摸了一把,然后把剛才從車后的皮箱里拿出來的風鏡戴上了。
    安赫剛想問就開到路口為什么要這個打扮,沒等開口,車已經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像箭一樣沖下了人行道,竄到了空蕩蕩的大街上。
    安赫身體隨著慣性猛地往后一仰,顧不上別的,趕緊伸手一把摟住了那辰的腰。
    車并沒有往路口的停車場開,而是反方向沖了出去,沒幾秒鐘,安赫就只覺得整個人如同置身在狂風四起的山頂上,眼睛都有點兒睜不開了。
    這小子根本不是要去停車場!
    “你瘋了!”他湊到那辰耳邊喊。
    “算你倒霉!”那辰偏過頭笑了起來,前額的頭發在風中飛舞著,“不想摔了就抱緊我!”
    “停車!”安赫不知道是自己喝多了還是嚇了一跳,怎么看那辰的笑容里都帶著瘋狂,這讓他非常緊張。
    他不想第二天報紙頭條登出來《兩男子酒后飚豪車身亡》,副標題再來個有目擊者稱二人生前曾出入同吧。這還算好的了,換到小報上就得是二男酒后車禍身亡,知情人稱具是基佬,要不就是基佬約炮酒后駕車把家還,世事難料車毀人亡何等慘……
    “晚了——”那辰突然揚起右手大喊了一聲,食指沖上指著大概是月亮還是星星什么的,安赫沒敢抬頭看,也有可能指著路燈。
    夜風從耳邊帶著尖嘯瘋了一樣地掠過,摩托車的轟響在半夜安靜的大街上傳出很遠,如同在昭告天下這會兒有倆瘋子正呼嘯而過。
    安赫瞇著眼,把臉埋在那辰后背上,他沒敢抬頭往前看,現在這車速,他要把臉擱風里,估計能吹出一臉猙獰的表情來。
    圍巾勒得都快趕上自縊了也擋不住冷風一直往外套里灌,他現在樣子應該挺像個剛被撈上來怒不可遏的河豚。
    但不算冷,一是喝多了感覺不明顯,二是嚇的。
    安赫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車速上,他沒機會跳車,只能祈禱那辰沒喝多。
    “爽么?”那辰吼著問他。
    “不爽!”安赫悶在他后背也吼,“你有病吧!”
    “被你看出來了,”那辰開始笑,笑聲特別大聲,這是安赫頭回聽到他這么大笑,笑得特開心,握著車把的手都抖了,“眼光不錯!”
    “要就停要就把好!”安赫喊了一嗓子,汗毛都豎起來了。
    “飛吧!”那辰大喊了一聲。
    車猛地騰空了,突然失去重力的感覺讓安赫一身冷汗,五臟六腑都收縮成一團,他迅速地往前看了一眼,車已經開到不知道哪條路上,一個巨大的陡坡讓摩托車騰空而起從空中掠過。
    而在安赫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辰的手松開了車把,雙手都舉了起來向上指著,發出了一聲嘹亮高亢的尖叫。
    “我——操——”安赫一聲破了音的驚呼終于爆發了出來。
    落地時的震動讓車身晃了晃,安赫已經做好了翻車以及跳車的心理準備,那辰的手在這時放回了車把上,車恢復了平穩,繼續向前沖去。
    幾分鐘之后,車速漸漸降了下來,耳邊的風聲也小了,夜的寂靜開始慢慢回到身邊。
    安赫的河豚外套回到本來的狀態之后,車停在了路邊。
    那辰沒動,坐在車上點了根煙叼著,安赫在他身后坐著回了半天神才跳下了車,跑到路邊一椅樹下靠著,老半天才感覺到心跳回到了正常節奏上。
    “刺激么?”那辰問,聲音沒了之前那種亢奮,變得很低落。
    安赫聽到他的話,火竄了上來,指著他:“以后找死自個兒死,別他媽拉個墊背的。”
    那辰沒什么反應,臉都沒扭過來,盯著自己手指上夾著的煙:“我最喜歡這條路。”
    安赫沒理他,看了看這條路。
    這條路很陌生,安赫從來沒來過這兒,只能大致從方向和時間上判斷這條路是東邊出城的某條路。
    兩邊已經全是荒地和空著的農田,除了隔著百十來米一盞的路燈,沒有別的燈光了,估計白天這條路也沒幾個人。
    從高速的刺激中脫離出來之后,這路的靜謐被憑空放大了,截然不同的感受讓安赫有些調節不過來,整個人都像是被扔進了夜霧中,一路往下沉。
    這時他才發現了那辰變化了的語調,抬起頭往那辰那邊看了一眼。
    那辰已經躺在了車座上,一條腿曲起踩在油箱上,嘴里叼著煙,手臂垂下來,輕輕晃著,指尖在地上來回劃著。
    “你一直往前跑,往前跑,”那辰看著黑沉沉的夜空說,“抬頭的時候就看到星星了。”
    “什么?”安赫沒聽懂他這沒頭沒腦的話。
    “我媽說的。”那辰說。
    “哦,是么,”安赫笑笑,隨口應了一句,“什么時候說的?”
    “她開始想殺人的時候,”那辰狠狠抽了一口煙,慢慢噴出來之后坐了起來,拍拍后座,“上來,馬上到了,我慢慢開。”
    安赫站著沒動,想殺人的時候?
    “不騙你,我每次都只飚到這兒。”那辰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了。
    再往前開,依舊是荒涼,安赫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因為現在的時間還是這條路本來就這樣。
    當那辰把車開進路邊一個很大的舊車回收場時,安赫又有點兒回不過神了。
    舊車場有個挺大的門衛室,聽到摩托車的聲音,門衛室里的燈亮了,那辰停了車,車燈對著門照著。
    “回來了?”門開了,里面探出個頭發亂蓬蓬的花白腦袋。
    “陸大爺,吵醒您了,”那辰從兜里掏出包煙扔了過去,“趕緊睡吧。”
    “我幫你弄了火,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陸大爺接住他扔過去的煙。
    “謝謝陸大爺。”那辰揮揮手,往車場里開了進去。
    車場里沒燈,很黑,車燈照亮的地方全是拆成了空殼的各種車,大大小小,完整的,剩半拉的,壓扁了的,時不時還能看到堆放在一起的廢車胎。
    這些奇形怪狀的黑影在車燈里隱隱綽綽地起伏著,讓安赫莫名其妙覺得到了另一個時空。
    “你住這兒?”安赫在那辰背后問了一句。
    那辰沒出聲,把車一直往里開,車場很大,他們在各種廢車鐵皮和輪胎之間穿行,拐來拐去一直往車場最深處不斷前行。
    過了老半天,那辰在一小塊空地上停下了,車熄了火,四周立即陷入了濃濃的夜霧里。
    那辰在黑暗里下了車,走了幾步,聲音從前面傳過來:“歡迎來到小辰辰的秘密基地。”
    安赫也下了車,這什么扯蛋的看都看不見的秘密基地?
    前方突然亮起一片燈光,暖黃色,劃破了夜色,有一瞬間耀眼得讓安赫有些睜不開眼睛。
    那辰站在離他幾米遠的空地中央張開了雙臂。
    安赫看著他逆光中的黑色剪影,站在原地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那辰身后有兩節被拆下來的大貨車廂,很大,并排放著,門對著這邊。車廂被全部噴成了黑色,看上去就像兩個臥在燈影下的怪獸。
    一開始安赫以為這些暖黃色的燈光是那種led串燈,現在才看清,是一個個的燈泡連起來,墜在車廂前的空地上方,車廂上也掛著不少,像一個個發著光的桔子。
    “進來吧,”那辰轉身走到車門前,掏出鑰匙打開了門,“脫鞋。”
    安赫慢慢走過去,跟在那辰身后脫掉鞋進了車廂里。
    迎面撲來的暖暖的空氣讓他全身都放松了。
    那辰打開了車廂里的燈,燈就掛在車廂的正中間,一個估計是手工做的鏤空鐵皮燈罩,里面是一個普通的燈泡。
    燈光從鏤空的燈罩里灑出來,在車廂里投下大大小小的光斑。
    這里就是那辰的秘密基地。
    另一個車廂里是什么樣安赫不知道,這個車廂里鋪著挺厚的灰色羊毛地毯,踩上去溫暖舒適。
    靠墻有臺電腦,對面一張木板搭出來的床,墻上是安赫那天視頻時看到的各種顏色的涂鴉,還掛不少無法總結出是什么的東西,鏈子,涂得亂糟糟的畫,掛毯,照片,吉他,還有把二胡。
    中間靠門的地上有個鐵皮桶,火已經滅了,蓋著蓋子,但還帶著暖意。
    車廂的頂上開了兩個天窗,大概是放煙用的。
    “還冷么?”那辰踢過來一個充氣坐墊,上面墊著厚厚的毛毯,看上去很舒服,“坐吧。”
    安赫猶豫了一下,脫了外套,坐了下去,整個人都陷進了坐墊里,軟軟地靠著,酒勁一點點地包裹上來。
    今天晚上到現在他都沒有完全回過神,感覺一晚上都在混亂當中起起沉沉,那辰帶給他的各種沖擊似乎一直沒停過,現在他被酒精泡過的腦子相當亂,嗡嗡地跟排風扇似地響著。
    那辰脫了外套,又一抬胳膊把里面的t恤也脫掉了。
    安赫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停在了腰間的蝎子文身上,視頻里看得有些模糊,現在他能清楚地看到蝎夾和蝎尾上的鉤子。
    蝎尾似乎有點立體的感覺,是凸起的,安赫還沒研究明白是怎么文出來的立體感,那辰轉過了身,彎腰從旁邊地上的箱子里拿出一盒牛奶。
    他后腰跟蝎尾相同的位置,有一條傷疤。
    安赫突然明白了蝎尾的立體感是怎么回事。
    對穿?
    “喝么?”那辰把牛奶遞到他面前。
    “謝謝,”安赫坐直身接過牛奶,抬了抬下巴,“那個是刀傷?”
    “嗯,”那辰低頭看了看,勾勾嘴角,“性感么?”
    “什么?”安赫沒聽懂他這是問刀傷還是問文身。
    “我。”那辰垂下手臂,手指勾住了他的下巴,指尖慢慢地從下往上劃到了他嘴唇上輕輕點了一下。
    “還不錯。”安赫笑了,往后靠了靠,躲開了那辰的手。
    對于那辰的挑逗和暗示,安赫沒有準備,之前那辰說的“要玩就玩通宵”他并沒有多余的解讀,如果他一開始知道那辰的玩通宵里還有這層意思,他不會同意過來。
    他從來沒想過跟一個只認識這點兒時間,算上偶遇一共就見過四回的人上床。
    這人還是個學生。
    “你平時都呆這兒?”安赫換了個話題,盡管他原則上不想跟那辰上床,但不否認他現在因為那辰的挑逗而有點兒燥熱,他得打個岔。
    “不一定,不排練的話一星期兩三天吧。”那辰拿了盒牛奶坐到了另一個充氣坐墊上,腿很隨意地伸出來搭在床沿上。
    “都自己弄的么?”安赫又來來回回地看了看屋里,雖然有些凌亂,但還是能看出花了很多心思布置。
    “嗯,材料就上外邊兒弄。”那辰從地毯上摸了盒煙,抽出一支點上叼著,把煙盒扔到了安赫身上。
    安赫有點兒上頭,暈得很,拿了煙叼著沒點。
    沉默了一會兒,他還是覺得氣氛太曖昧,于是沒話找話地又說了一句:“你家在本地?”
    “嗯。”那辰吐出一口煙,撐著額角看著他。
    目光很直白,上上下下地在他身體上掃著,安赫能清楚地感覺到。
    他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坐姿:“你爸媽是不是以為你住校呢。”
    那辰突然沒了聲音,安赫看了他一眼,發現那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也冷了下去。
    安赫有些尷尬,今天他是喝多了,要不按他對學生的了解,那辰這樣的性格,不穩定的情緒和行為,加上他在這里的這個“秘密基地”的風格,他早就該想到,這人的家庭十有八|九不太正常,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問出口。
    安赫沒有再說話,那辰也沒開口,就那么冷冷地盯著他,屋里本來因為鐵桶的余溫而一直暖烘烘的溫度一點點下降著,最后開始讓安赫覺得冷。
    他站了起來,拿過自己的外套穿上了,那辰還是沉默著。
    他站了幾秒鐘,往門口走過去:“要不我回去吧,走到大路上應該還有夜班出租?早班出租也可能已經出來了……”
    手剛摸到門,那辰從坐墊上跳了起來,兩步跨過來抓住了他的手:“回去?”
    “是,”安赫抽出手,“喝多了想回去睡覺。”
    “你玩我呢?”那辰靠到門上,抱著胳膊瞅著他,眼睛瞇縫著。
    “什么意思。”安赫雙手插兜看他,他不知道那辰到底怎么回事,這是說錯話了要打一架?
    “安赫,”那辰放低了聲音,沙啞的嗓音跟之前的冷漠的樣子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覺,“你覺得我帶你來就為聊天兒么?”
    “不然呢,”安赫笑笑,那辰的態度和這句話,他心里一直藏著的角落被完全沒防備地鑿開了一個洞,隱隱的疼痛讓他也瞇縫了一下眼睛,“是要上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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