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是一件極消耗體力與腦力的活動。既要眼觀八方, 又要考究搭配,尤其是磨人心思的女裝——孟行覺得自己被兄弟出賣了。
因為陳墨一句“孟行, 其實不壞。”安樂也隱忍著脾氣。兩人的行進方式很是奇怪,朋友不朋友, 戀人不戀人,前后相隔總在二三米的距離,倒像兩個不相干的人。
因為出來較早,高檔成衣店才剛剛開張,商場除了專柜小姐,鮮有顧客,他們就愈發(fā)顯眼。
孟行早在進來前就攤手:“樂樂, 我只負(fù)責(zé)做自動提款機, 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只管刷刷刷,不要和我客氣?!?br/>
安樂白了他一眼,出門時在陳墨那里可不是這樣說的, 什么“帶你去華麗麗的變身”, 現(xiàn)在居然搞兩面三刀這套,她倒想想變身成金剛,一拳錘死他。
游蕩了整圈下來,卻沒刷出一件衣服。動輒四位數(shù)的輕薄布料,安樂雖然并不想替孟行心疼錢,可仍然覺得十分不舍。
孟行打著呵欠尾巴似地跟在后面,有點不耐煩, 走上前,“我說樂樂,你這是購物呢還是參觀展覽呢?”說完將她推進身邊的品牌店,這丫頭就在外面翹首徘徊,能買到衣服才有鬼!
孟行靠著柱子半瞇著眼睛,雙手在胸前交叉,看著安樂的背影,內(nèi)心期盼早點刷刷刷了之后好回去交差呼呼滾被窩,為了蹭頓早飯,他起個大清早,還被禍害吃了辣椒,容易么!
專柜小姐目光如炬,安樂在里面隨意翻著衣服,卻沒有人過來招呼,最終選了一件白色羊絨薄衫,開口詢問號碼的時候,依舊沒人搭理她。只得自己拿著衣物翻看標(biāo)牌,尺碼似乎能穿,便徑自捏著衣服準(zhǔn)備進去試衣間,卻被人攔了下來。
“小姐,我們這里白色的衣服是不允許試穿的,試了不買弄臟后我們很難再處理?!睂9裥〗愕脑捊z毫不客氣。
安樂最近一直焦頭爛額的忙碌,身上穿的都是原先的廉價地攤貨,所以陳墨才特地叫孟行帶她來添置衣物。她看多了這樣瞧不起的眼光,聳聳肩膀就將手中的衣服放下,也許,白色真的不適合她吧。
這時,一只手從貨架上將她選好的衣服取了下來,她扭頭看到孟行。
孟行歪著腦袋,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涌粗鴮9裥〗?,“什么時候商場居然不讓人試衣服了?叫你們經(jīng)理出來,我倒要看看這衣服是能試還是不能!”
專柜小姐一臉尷尬,孟行在貨架上連續(xù)抽出幾件衣服,清一色的白,塞到安樂懷中,“進去試,喜歡就買,不喜歡想要也買,不行咱就回去當(dāng)抹布,不差錢!”
安樂“撲哧”笑了,這整個兒一暴發(fā)戶的惡劣嘴臉啊,可是,為什么聽了很爽呢!
孟行拍拍她的肩,示意她進去換裝,開玩笑,早晨自己被這女人禍害的時候,可是都憋著脾氣,怎么能讓她被別人輕易欺負(fù)了去,這樣他豈不是間接變成誰都欺壓的對象了?
專柜小姐面子下不去,板著臉,側(cè)身擋住試衣間的門,嘴里兀自強硬的說:“這位先生,我們這里有規(guī)定的……”
年紀(jì)輕輕擺場面充闊氣的人她看多了,孟行因為早起只穿了隨意的休閑套裝,還有這樣蹩腳打扮的女伴,她自詡閱人無數(shù),心里倒不怎么在意。
衣服并非真的不能試穿,一般即使是白色,也有同款其他顏色可以比照樣子,但她不想為明眼看去就不會買的客戶費心。
孟行收斂了笑容,酒窩隱去,他平素嬉皮笑臉看不出正經(jīng),但此刻卻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雙手抱在胸前睥睨的瞄了眼專柜小姐的胸牌,“很好,美女你很有原則,我很喜歡,希望你一直這么有原則下去?!?br/>
安樂本來以為孟行要直接刷卡買了衣服丟在人家臉上,這樣才符合他惡劣的性格,可他卻杵在那里并不動彈,自己抱著一堆衣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騰出手拉了拉孟行,湊過去低低的說:“你不是一向囂張嗎?現(xiàn)在怎么了?”
孟行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又不是傻子,現(xiàn)在花錢買衣服給她湊業(yè)績??!等下你就看好戲吧?!闭f完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走到一旁說了幾句話。
專柜小姐防賊一樣看著安樂,她不由心里惱了起來,金盆洗手多日,如今從良卻遭到這樣的待遇,她很想摸摸臉上是不是左邊寫了個“小”,右邊寫了個“偷”。看到專柜小姐精致制服的小口袋露出手機的外殼,心中一動,摸摸鼻子,最終還是忍住了。
沒過幾分鐘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走進來,彌勒佛般肉呼呼的臉上堆滿笑容,直奔孟行過來。一團和氣的和他打招呼,“孟少!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br/>
孟行咪咪眼睛開玩笑似的說:“東南西北風(fēng),真是冷颼颼啊,想到李總這里給我妹妹買幾件衣服,沒想到這里高檔的我都光顧不起,連試穿不給!”譏諷中還不忘占安樂的便宜,她嘴角抽搐了下,悄悄站在一旁看孟行騷包的表演。
孟行家和此商場的開發(fā)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雖然后期經(jīng)營剝離,但無論如何是要給足面子的。前來的是商場的高級管理人員,經(jīng)常陪著商場的李總在一些應(yīng)酬場合出入,怎么會不知道孟家的這個小兒子,接到上頭的電話急忙跑下來處理。
“哪里哪里,孟少看上什么只管挑就是,不必客氣,不必客氣!”商場空調(diào)很足,他小跑下來,白胖的臉上沒多會兒就出了汗,陪著笑臉轉(zhuǎn)頭對上專柜小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xùn)斥,毫不留情。
“妹妹,咱就喜歡白色,死勁兒試,咱就光試不買,說不買就不買?!泵闲刑糁济?,彎著嘴角對安樂說。
胖經(jīng)理抹抹額頭上的汗,笑的一臉褶子:“孟少,你看上什么只管拿,錢不錢的多傷感情?!?br/>
“這哪兒行呢,人家是大品牌,獨立核算的,連店員都這么牛氣,我怎么好意思讓你為難。”孟行一臉真誠:“這么牛氣的店員為什么不去lv,不去古奇,不去愛馬仕?經(jīng)理你真是屈才啊屈才!”
安樂斜眼瞄去,專柜小姐的臉?biāo)?,倒像被惡人欺?fù)的樣子,只差梨花帶雨。
抱著衣服一件件試下來,時間過得很快,孟行這次認(rèn)真起來,參合著不時給出搭配意見,儼然一副好哥哥的樣子。安樂膚色白皙,短發(fā)俏麗,身材纖細(xì)高挑,很適合這家走個性路線的衣服。
果然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最終選定的一套穿出來,孟行眼前一亮,想起來第一次在ktv見她時的模樣,精心裝扮后的耀眼。
和老大有一腿的這塊璞玉,被自己叫妹妹了,孟行嘴角一勾,對于平白無故占了老大的便宜,心里有點小得意。
專柜小姐灰頭灰臉的收拾著試穿的衣服,孟行走過去敲敲臺子,“美女?!?br/>
安樂恰恰從試衣間出來,看到孟行一臉賤笑的樣子和專柜小姐說話,不知道這滿肚子壞水的家伙又起了什么鬼主意,走過去他們已經(jīng)談話結(jié)束,孟行拿著包裝好的衣服,拖著安樂朝外走。
空手套白狼的孟行和安樂一路出來,手上提著大大小小的紙袋,安樂狐疑的問:“你和人家說什么了?”
孟行將手中的電話晃了晃,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我要了她的電話號碼。”
安樂白了他一眼:“我以為你會說‘告訴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她壓著嗓子,學(xué)著孟行的聲音,惟妙惟肖。
孟行忍俊不住笑出聲來:“哈哈,樂樂妹子,你可以去參加模仿秀了?!?br/>
“去一邊,誰是你妹子!”安樂嘴里雖然這樣不屑,面上卻帶著笑——曾經(jīng)面對孟行,從來沒有過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孟行走上來自然地勾著她的肩膀:“樂樂妹子,你說把她的電話發(fā)到哪里好呢?酒店?小黃 網(wǎng)站?她不是嫌麻煩么,好好讓人騷擾一下就知道收斂了!”
安樂無語的抖掉他的手,剛剛加的分瞬間變成減號。
此時已經(jīng)接近中午,因為是周末,商場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孟行提著白來的衣服,準(zhǔn)備下樓帶安樂采購幾雙搭配的鞋子。電梯口是商場促銷的地方,過季的服裝密密麻麻的擺了一排,搶購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孟行不由在心里嘀咕商場的服務(wù)差,規(guī)劃也差,正思忖著以后再不來這里,猛然被人撞了一下。
人多磕磕撞撞在所難免,他并沒有在意,然而沒等他沒反應(yīng)過來,身后的安樂將手中的袋子朝他懷里一扔,人朝那個匆匆離去的戴棒球帽的男子追過去。
男人看到身后有人追趕有些急躁,專往人多的地方擠,安樂手腳利索,一把抓住了他羽絨衣上的帽子。
“怎么了?”孟行帶著一堆東西趕過來,有些納悶。
安樂拽著男人的帽子不放手,她不想節(jié)外生枝,壓低聲音:“把偷我們的錢包交出來,就放你走?!?br/>
男人一把擋開她的胳膊,目露兇光:“你哪個眼睛看到我拿你們東西了,別沒事找事!”
安樂嗤笑一聲,就是這個氣焰,就是這個死不認(rèn)賬的姿態(tài)——她瞧多了同行抵賴的嘴臉,和她所在的技術(shù)段相比,他還真是下手粗糙,在碰撞掩護的瞬間就被她發(fā)現(xiàn)了端倪。
商場是劉達(dá)的地盤,安樂若不是顧忌這個,早就上去教訓(xùn)了。孟行將紙袋放到地上,騰出手摸摸衣兜,皺著眉頭看向安樂:“樂樂,彈盡糧絕,被人扒了。”
“和你說了,把錢包交出來就放你走!”安樂重復(fù)一遍,她確實不想惹事生非。無奈那個男人并不買賬,嘴里扯不清的亂說,故意拖時間。安樂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正待說什么,旁邊來了個保安穿戴的青年男子。
一番搜查下來,男人將上下四個兜翻個出來,錢包倒真的不見蹤影,男人趾高氣昂的嚷嚷要賠償什么“名譽損失”,這時,連孟行也以為安樂不小心找錯了人。
安樂鄙夷的“哼”了一聲,也不理先前的那個男人,而是轉(zhuǎn)向保安穿戴的小年輕,出其不意的抓住他右手肘固定住,干凈利落的伸出兩只手指,從他袖口夾出一個黑色錢包。
短短幾秒,便呈現(xiàn)逆轉(zhuǎn)的局面。
孟行定眼瞧去,正是自己的那個,眼珠一轉(zhuǎn)頓時明白怎么回事。咧開嘴角笑道:“樂樂妹子你行啊,我看可以聘你到反扒大隊當(dāng)隊長了。”
安樂瞪了他一眼,左右有人吆喝著報警,商場保安也聞聲趕來將兩人制伏。她趕緊拿起錢包,趁人不注意,拖著孟行從人群中溜出來。
“跑什么跑啊,這么好的熱鬧不看多可惜!說不定你還能得到一個好市民獎呢!”孟行癟著嘴可惜的說。
安樂無奈的看著他,湊過去悄悄問了句:“陳墨沒告訴你我先前干什么的?”
孟行搖搖頭。安樂聳聳肩,也不想隱瞞,指了指混亂的地方,開玩笑的口吻說:“那兩人,就那水平,可以叫我祖師奶奶了。”
一句話震的孟行暈暈乎乎,直到急匆匆買了鞋子走出商場都沒緩過神來。
傍晚,陳墨談妥寫字樓的裝修事宜,回到公寓,只看到孟行圍著安樂團團轉(zhuǎn),端茶倒水殷勤不已,連自己進來都沒瞟一眼,隨口一句“老大,你回來啦!”就打發(fā)了。
客廳角落整齊的擺放著白天的戰(zhàn)利品,兩人確實大肆采購了一番,安樂貓一樣窩在沙發(fā)上,看到陳墨進來縮了縮腿,孟行一屁股坐在她的旁邊,膩歪的搖著她的胳膊。
“教我唄,我拜師還不行嗎?”來來回回這樣一句話,陳墨換完家居服出來,聽了好幾遍。
“吃晚飯了嗎?”陳墨問。
安樂撇撇嘴:“還沒呢。孟行你別纏著我啦,還沒等你拜師,我就要餓死了!”
“怎么了?”陳墨繞有興趣的看著他們兩人拌嘴,接觸一天,看來效果不錯,兩人親密多了??墒牵?dāng)視線下移,看到孟行纏著安樂的胳膊,他微微皺了下眉頭。
“你答應(yīng)教我,我就立馬帶你去吃香的喝辣的,魚翅燕窩鮑魚隨你選,天上飛的地下跑的土里鉆的,任你挑?!?br/>
安樂嘴角一抽,“好的不學(xué)你學(xué)這干嗎!”差點飄出一句不該說的話,最終憋在嘴里咽了下去。
任憑孟行軟磨硬泡就是不肯答應(yīng),陳墨這下也瞧出端倪,原來孟行死活想跟著安樂學(xué)如何扒竊,好今后有機會妙手空空,竊玉偷香。
陳墨走過去將孟行一把拉起來,擰著嘴角道:“小五,看來你真太閑了,明天給我監(jiān)督裝修去!”
孟行也不理陳墨,星星眼的看著安樂,胡言亂語口無遮攔的冒出一句:“親親樂樂妹子,你就從了我吧。”
孟行對陳墨一般情況下算不上言聽計從,也甚少無視。這次,直接抽風(fēng)了,把室內(nèi)其余兩人雷個外焦里嫩,尤其是安樂。
果然,無恥是要一定境界的,她開始自嘆不如。爬起來站到陳墨身后,做了個鬼臉:“不尊師重道,鬼才收你做徒弟!”
孟行哀怨的看著他倆,從沙發(fā)上拎起一個靠墊抱在懷中,“樂樂,你要收我做徒弟,我喊你師父,老大是不是就是師娘了?怪不得你們都不愿意?!?br/>
胡亂說話的下場是陳墨將他連人帶靠墊,一起丟出門外。徒留一聲“師娘……”在走道凄慘的響起。
轉(zhuǎn)身的時候,安樂看到他,臉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