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季臨面色都沒變一下，還給曲芷桃夾了幾個她夠不到菜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多吃些。”
    子弟學校距離市政府大院和軍區大院都不遠，走路也就十分鐘的路程，招收的大部分都是附近這兩個大院以及街道的孩子，小學初中連在一起。
    曲芷桃帶的是初二年級，也是整個學校最不好管的年級。
    去學校的時候，曲芷桃拎著幾袋糖果瓜子，廖季臨送她過去。
    走到學校門口，曲芷桃就看到了大院里眼熟的孩子，嘻嘻鬧鬧地往校園里走。有些是她教的，還和她打招呼。
    “老師，你結婚給我們發喜糖不？”
    這是班里膽大的孩子，根本不怕老師。
    而且不止一個孩子這樣問。
    “你們沒跟著你們爸媽來我家吃喜宴嗎？”
    “吃啦。”
    “喜宴上有喜糖，你們已經吃過了。”
    “可我們還想吃。”
    這些孩子看到曲芷桃手里拎的東西了，根本不離開，非得吃到口才走。
    曲芷桃故意把臉沉下來：“快上課了，還不趕緊進去，再不進去，遲到了不僅吃不了糖，回家還得吃一頓竹筍炒肉。”
    孩子們根本不怕她，也不怕父母。
    “沒事，老師，遲到一次不會叫家長。”
    曲芷桃皺眉，覺得這些小孩實在有些難纏，她正想還有什么法子治他們時，廖季臨站在了曲芷桃身旁，銳利的眼神一個個看過去，聲音發沉說：“誰還要糖？”
    這些小孩是典型的欺軟怕硬，廖季臨冷下臉就是成年人都發怵，更別說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孩了，他話音剛落下，一個個就嚇得擺手說“不要了”。
    立馬，一群孩子落荒而逃，很快跑沒影了。
    曲芷桃搖搖頭，目露擔心：“廖季臨，你說，這群孩子這么膽大，他們上課會聽我的話嗎？搗亂紀律怎么辦？”
    廖季臨眉心皺了皺：“犯錯了就罰，罰多了就乖了。”
    他們訓新兵就是這樣，不怕你犯錯，就怕你不犯錯。收拾幾次，就都老實了。
    曲芷桃幽幽地看向廖季臨：“我要是有你這身攝人的氣質就好了，看哪個學生不怕我。”
    廖季臨眉心皺得更緊了，曲芷桃擁有他這身氣質？無法想象。
    不過小媳婦脾氣太好了，確實容易被這群半大小子欺負。
    “你當老師不能脾氣太好，學生都是看碟下菜。如果實在管不住學生，你回頭和我說，我幫你。”
    曲芷桃擺擺手：“你又不是學校的老師，怎么幫忙？”
    “我可以教你怎么管學生。這些學生，不會比新兵還難管。”
    曲芷桃眼睛亮了下。
    不過現在快上課了，她沖廖季臨揮揮手：“等我放學你教我，我先去工作。”
    目送著曲芷桃進去，廖季臨心里也不是很放心。
    想了下，他也跟著進去了。
    “噯？你不回家，進來做什么？”
    “來看看校長，以前他教我。”
    順帶幫小媳婦撐一下腰。
    曲芷桃偷偷看了他幾眼，信不過他這個理由。
    她咬咬嘴唇，試探著問：“那你要去我辦公室看看嗎？”
    “可以。”
    曲芷桃帶著廖季臨到初二年級數學辦公室，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曲老師，這就是你丈夫啊？不錯，看著是個好小伙子。”
    “咦？你看著有點眼熟，我是不是教過你？”
    廖季臨對著說話的老師點點頭：“李老師，我在這里上過學，我是65屆的廖季臨。”
    “噢！我想起來了，時間過得真快，你都結婚了，當時在學校，你可是有夠調皮的。”
    李老師笑著打趣道。
    “小時候不懂事。”廖季臨一笑說，并沒有很在意老師說出他的黑歷史。
    曲芷桃聽著兩人的對話，覺得世界真小。對于廖季臨小時候的故事，心里十分好奇。
    只可惜李老師不說了，問起廖季臨現在的工作，還把拉住她的手，開玩笑地說：“芷桃可是個模樣性格都好的，你和她結婚了要好好對她，要是對她不好，我們可都是她的娘家人，到時候找你算賬。”
    “老師您放心，絕不會讓您有這個機會的。”
    “那就好。”
    廖季臨和曲芷桃把帶來的糖果瓜子送給辦公室的老師，迎來一波祝福。
    眼看著快要到曲芷桃的上課時間，廖季臨問曲芷桃要了一袋糖果瓜子去找校長，曲芷桃收拾了下課本和教案，在距離上課五分鐘的時候，拿著課本教案去初二五班。
    曲芷桃帶五班六班兩個班的數學課。
    課她提前備好了，之前結婚請假的課原主已經拜托其他老師替她上過了，所以這節課便是講新課。
    但是剛進去，曲芷桃就發現，五班有好些個學生是剛剛在學校門口要糖的。
    現在看到她進來，一個個立馬起哄。
    曲芷桃拿著教棍在講臺上敲了好些下，嗓子都要喊啞了才讓這些學生安靜下來。
    可是上課的時候，曲芷桃發現班里有好些個學生不好好聽課講話。聲音不大，但嗡嗡嗡地極其挑戰人脾氣。
    曲芷桃覺得自己時刻處在發火的邊緣，提醒兩次沒用，她停下講課，注視著班里的學生，一臉嚴肅。
    “你們是不是覺得學習沒有用？都不想學？”
    “不是。”
    學生有氣無力地回。
    曲芷桃咬了咬牙：“既然覺得不是，就給我好好聽課，別再下面再給我小聲說話！我雖然是老師，但我首先是個人，我給你們上課，我會提前備課，提前來班級，這是我作為老師的職業道德，是我尊重你們。你們作為學生，你們的責任是什么？是認真聽課！人與人之間需要相互尊重，如果你們連尊重都學不會，連基本的做人道理都學不會，那我作為老師，就先教會你們這些再說其他的……”
    曲芷桃也不講課了，和他們認認真真講尊重，講為什么學習，講他們作為學生應該做的事。
    臨到下課，曲芷桃說得口干舌燥，看看時間，停了下來，問了一句：“現在你們學會尊重了嗎？”
    “我們是來上課的，又不是來聽這些大道理的，在家都不知道聽了多少遍，還講，真煩。”
    曲芷桃的壓下去的脾氣，立馬就起來了。
    “胡鵬紅！你給我出來。其他人下課。”
    一個黑黑瘦瘦，走路吊兒郎當的男生走出來。
    “老師，啥事兒啊？”
    “跟我去辦公室。”
    “老師，有事在這兒說唄，去辦公室干嘛？還得爬樓，多累啊。”
    這氣人小孩，曲芷桃就這樣板著臉盯著他：“去不去？”
    “去！老師您說去我能不去嘛。”
    胡鵬紅走路也不老實，一會兒跑一會兒跳，手在樓梯欄桿上敲敲打打。
    走到三樓辦公室進去，李老師一看到胡鵬紅，就笑了。
    “他這是又犯什么錯了？”
    “上課接話把。”
    曲芷桃喝口水，十分無奈地說。
    轉頭她看向胡鵬紅：“你自己說，我上課說的那些話，哪句不對？”
    “老師，您說的都對~”他拉長著音說，讓人聽了更生氣。
    曲芷桃深呼吸一下：“既然都對，為什么還在課上說那些話？胡鵬紅，你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咱們一個大院，你都這么大了，本想給你留點面子，你說話我都沒點你名。現在我給你留面子，你不給我留面子是不是？你又不是學不會的小孩，小腦瓜子那么聰明，好好學習不好嗎？為什么非得天天想法設法搗亂呢？”ωωω.ΧしεωēＮ.ＣoＭ
    胡鵬紅不吭聲，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曲芷桃又喝口水，見他這模樣，繼續開口了。
    “咱們先不說這個，你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都開始有夢想了吧？現在你別把我當老師，把我當成一個大院的姐姐，你告訴我，你以后想做什么？”
    胡鵬紅一臉興奮地說：“我想開軍艦，電視里那種！”
    “想開軍艦啊？你知道軍艦有多少種類型嗎？你知道怎么去操縱軍艦上那些儀器嗎？你知道怎么一邊開軍艦一邊下命令指導作戰嗎？如果軍艦在海面上遭遇困難，比如導航失靈，你知道怎么解決嗎？”
    一句又一句，問的胡鵬紅啞口無言，面色一點點挫敗下來。
    不過他還是嘴硬著：“這些我都能學，我去當海軍就能學了。”
    曲芷桃又笑，“當兵入伍常規的有兩種方式，一種是考進軍校，一種是初中畢業后，滿足征兵要求就可以去當兵。我知道你打算的是第二種，我就和你說說第二種。假設你現在已經成功進入部隊是一名新兵了。新兵有三個月新兵訓練，這個我相信你能熬過來。
    但是新兵連結束后，是由各個軍區過來挑人，所有新兵誰都不知道被分到哪里，你的命運完全由別人掌握。你說你想當海軍，但有可能你被分到陸軍。就算你運氣好當了海軍，你覺得作為一名新兵，你能摸得到軍艦的操縱室？
    你成為海軍后，更多的是和其他新兵一樣，做海上的作戰訓練，跟著軍艦去巡邏，想要駕駛軍艦，不知道會熬多少年。可能還會因為你不具備軍事知識和能力，永遠都只能當普通的兵。你以為當兵就像你想的那么簡單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太天真了。”
    胡鵬紅不服氣：“老師你又沒當過兵，你怎么知道里面的情況？”
    曲芷桃點了下頭：“我是沒當過兵，但我丈夫是部隊的，你說是我了解里面的情況還是你了解？”
    曲芷桃和胡鵬紅家都是市政府大院的，曲芷桃敢肯定胡鵬紅沒仔細了解過部隊具體的事，知道的都是些皮毛。
    胡鵬紅相信曲芷桃說的話了，他面上有著不知所措：“那我該怎么辦？老師。”
    “好好學習，考進海軍類軍校，你想學什么專業都能隨你自己選擇。你的命運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你想想，是把以后交給別人好，還是自己選擇好？”
    “自己選擇。”胡鵬紅小聲說，面對曲芷桃的態度端正了不少。
    “道理你都明白，我也不多說了。想去開軍艦，以后就好好學習。有沒有信心學好？”
    胡鵬紅抬頭看曲芷桃一眼，非常實話實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