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紫明宮
冥月尊上盤膝坐在軟氈上,四周放著幾盞冰蓮燈,夜深風起吹的整個寢宮之中的紗簾四散搖擺不停,窗外夜色正好,清雅的月光透過打開的窗子落在寢宮的白玉石板上。
她緊閉著雙眼,周身內息不斷游走與四肢百骸,隱隱冷汗浮現在她的額上,內息也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咳!”她側身吐出一口黑血,深吸了一口氣,沉氣丹田,這才緩緩睜開雙眼。
這昆侖一族的秘法果然難以掌握。她不屑地抹去嘴角的血痕,一揮云袖拂滅所有的冰蓮燈。
若不是當年拜沈初沉所賜,她又何必冒險屠戮了整個昆侖一族來奪取這一本秘法!若不是靠著這本秘法,恐怕早已被越女劍的蓮心訣給反噬入魔了。
只是修習這昆侖一族的秘法的確能壓制蓮心訣的反噬,但也因為這秘法的副作用而維持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面貌。
就好像一個人失去了時間流逝的痕跡,數十年容顏不改,或許是每一個女子的希求。然而對于她來說卻是生不如死,她的痛苦都是因為沈初沉!全都來源于他!
“沈初沉,”她走到窗邊,一手搭著窗欞,“我的痛苦都是來自于你啊。”
苦心經營了數十年的一個局,你也應該入局了!她忍不住渾身顫抖著,面目猙獰,就好像一個茹毛飲血的惡鬼,睜開布滿血色覬覦著所謀取的一切。
我詛咒你錯失最愛!
我詛咒你眾叛親離!
我詛咒你生不如死!
她忽的大聲狂笑著,蟄伏了那么久,是時候應該出來,讓那些曾經給予痛苦的人承受甚于自己千倍萬倍的痛苦。
他痛苦,絕望;卻也正是她的快樂!
然而那樣的狂笑驟然而止,她扶著窗欞,貼著墻角慢慢蹲下,默然地雙手環抱雙膝,一陣沉默。
“其實,你不會入魔的。我一直都相信你。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情兒。”
“你這個騙子……”她將臉埋進雙膝之間,眼角的淚珠落在地上,“你這個騙子……”
“騙子……”
不知過了多久,她起身拭去眼角的淚水,神色之間又回到了那個冷酷無情的冥月尊上。
她走到桌案旁,伸手按下了擺在桌案上那盞琉璃燈,輕輕轉動,整個桌案驟然下陷,露出一個密道,她順著密道一路而下。
密道在冥月走進的片刻合上,恢復了原狀。
她一路向下,密道的終點跪著一個人,他渾身被粗重的鐵鏈束縛住,倚靠在鐵籠的邊緣上,似乎是聽見了腳步聲,那個人緩緩睜開了雙眼,蔚藍色的眼瞳之中無悲無喜。
“你來做什么?”那個被鐵鏈束縛住的人毫無感情地說道。
“師傅。”冥月的聲音很輕。
關在鐵籠之中的正是冥月的師傅,上一任明教尊主泠崖教主!
“我根本沒有你這樣的徒弟。”他的語氣暗含嘲諷,“更何況也高攀不起。”
冥月只是輕笑一聲,絲毫沒有動容,她在他的體內打人十六根冰魄針將他的武功全廢,還毒瞎了他的雙眼,將他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密牢十多年,十多年里他變得沉默,死一樣的沉寂。
“師傅,你也真是偏心呢。”她走近了鐵籠,居高臨下地藐視著靠在鐵籠上的泠崖,伸手握住了扣在他項上的鐵鏈,逼得他顫抖著站起,面對她。
“為什么?”她苦笑著看向身前落魄不已的泠崖,“到現在你都不愿意看我正面一眼?”
“丑惡的嘴臉,不忍直視。”他的回答很簡單,“何必自取其辱。”
她一愣,雖說她早就猜到泠崖會這么說,她松開了手中的鐵鏈,發力將泠崖狠狠推向后面的鐵籠。
“咳咳。”泠崖重重撞上了身后的鐵籠,猛然間吐出了一口鮮血。
“師傅啊,你知道我的耐心有限。”她冷嘲著,“你在乎姐姐,在乎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不過我現在才是這大紫明宮的主人,明教的教主!”
“我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師傅想要保護的一切。”
泠崖渾身一顫,硬生生咽下了涌上喉頭的血,十多年前他被暗算被囚禁在這里,是他親手驅逐了念兒,親自將他最信任的徒弟推向了死地,現如今他落得如此下場也不要任何人可憐,他無非是咎由自取!
“不過啊,姐姐已經死了。暮雪圣女也死了。”她微笑著就好像在述說著一個個事實,刻骨銘心的事實,“只可惜啊,暮雪圣女還是生了一個孩子,她將那個孩子托付給了昆侖一族。”
雪兒她有孩子?他們有孩子?聽到這些話泠崖顯然振奮了些許。
“師傅,你開心得有些早了呢。”她起身,圍著鐵籠繞了一圈,“你認為最安全的昆侖一族已經被我滅族了。”
昆侖一族被滅族!他猛然間站起,向前撞上冥月身前的鐵籠,那雙失神的蔚藍色眼瞳之間充斥著憤恨,然而束縛他的鐵鏈驟然繃緊勒出一道極深的血痕,硬生生將他拉扯回原處。
“但是,情兒始終都記得呢。所以,我留下了師傅的孩子。”
“你想讓我做什么!”泠崖狠狠咬牙,雙拳緊握。
“我能希望師傅這樣一個廢人做什么?”她大笑著,向后退了幾步,面露狠色,“只可惜,師傅你看不見了。真是可惜,你看不見我一統江湖的那一天了。”
“你不會如愿的。”
“如不如愿也不是師傅您說的算啊。”她停下大笑,轉而變得語重心長,“畢竟這彼岸花毒可以讓任何人臣服,我說的不是嗎?”
彼岸花毒。泠崖聽說過這種奇毒,這是一個極其殘忍的毒藥,服毒者只能對研制此毒的人動情,也正是因為如此只有研制此毒人的血才能緩解彼岸花毒發作的痛苦。若沒有了彼岸花毒的解藥,毒性便會在體內發作,從內到外地開始全身腐爛,直到將中毒者折磨致死!
“師傅,那你應該清楚了吧。”她滿意地微笑著,意味深長,“若是我不如愿,也會有人隨我陪葬呢。那個人是誰,師傅應該明白了吧。”
泠崖不說話,無情說到這份上他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
“所以說,師傅。您還是好好活下去,至少您活一天,他也可以多活一天啊。”
她意猶未盡地說道,然后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
泠崖無力地倚靠在鐵籠上,果然是因果報應,這一切都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啊……</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