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靜很快就要滿周歲了,身體很是健康,現在,不在任何有支撐的情況下,也能獨立的站上幾秒鐘了,拍周歲照的時候,選擇的是一家大型的攝影機構,唐蜜與孩子的爺爺奶奶一起陪著,到影樓里,照相的時候,好多的人都來贊這個寶寶好漂亮的。
小雅靜仿佛天生就喜歡鏡頭,別的小孩子都要哄來哄去,攝影師抓拍才行,而小雅靜卻極配合的,或調皮可愛,或冷艷高貴,攝影師很快就愛上了這個小孩子,一氣連拍了好多張,在姜浩辰趕過來照全家福的時候,小雅靜已經換了七八套衣服。
孩子一周歲,他們姜家頭一次照了一張全家福,爺爺奶奶抱著雅靜坐在前排,唐蜜與姜浩辰一邊一個站在他們的后面。
周歲晚宴并沒有大肆宣揚,都是一些常常走動的親朋過來。
全家福掛在姜家客廳里極醒目的地方。
姜家大宅整個晚上燈火通明,薛世祺將車停在宅子外,望著這一片繁華,他很想走進去,他的車后廂里擺滿了給外孫的禮物,前兩天去商場,童品館的營業員問他有什么需要,他說,一個滿周歲的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有什么,然后,把人家介紹的衣服鞋子,連同各種圖書玩具,只要是人家說是適合的,他統統買了下來。
他對唐蜜滿是愧疚,還好,唐蜜嫁給姜浩辰之后,一直很幸福,這讓他感覺到欣慰,多少彌補了自己的不安,不過,他卻只能遠遠的看著女兒的幸福,卻一點也沒有勇氣走近去。
尤其是今天,他的心里充滿了悔意,充滿了種種感懷而悲傷的氣息。
他時日不多了,他想著,如果三個子女知道這樣的消息,會是什么樣的反應呢。
他們都不愛他,甚至還會有恨,那么,對于他這樣一個人如果離世了,他們會不會輕松一些呢,薛世祺痛苦的想著。
還好,病痛只是開始,他只是偶爾才會感覺到疼,平時除了有些力不從心,倒沒有別的反應,但卻已經是不治了,癌細胞擴散得很快,在他又一次在會議上睡著了,才曉得去做身體檢查時,醫生說,已經是肺癌晚期,已經沒辦法了,別的器官已經有陰影,如果發現得早,切除部分肺葉,還有得治的,可惜了……
薛世祺認為,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吧,他們公司年年有體檢,他年前才做過檢查,身體還好好的,這病來得如此迅速,縱他有萬貫家財,醫生卻無回天之術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薛世祺過了這一年才有六十歲,他沒有想到,連六十六大壽他都熬不到,不過,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他早早種下惡果,現在老天爺才來收拾他,已經算是厚待他了。
這輩子,他有過許多的女人,但也許只有兩個女人愛過他,但他卻讓那兩個女人都陷在痛苦中,一個芳齡離世,一個郁郁而終,他有過那么多的女人,卻只有這兩個女人甘心的給他生孩子,但她們的孩子去都不愛他,都恨著他,這是他自己的咎由自取。
他在姜宅外猶豫了許久,終于想起給兒子打個電話,他知道自己的兒子一直與唐蜜保持著聯系,他們兩個倒是很親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唐蜜的媽媽的心臟在薛晨宇的胸口里跳動的關系,薛晨宇與唐蜜,倒是比親生的姐姐更親的,當然,他們也是姐弟,電話打通了,薛晨宇在電話里“喂,爸爸……”
電話背景里是熱鬧的,薛世祺險些的落淚,聽到里面有人在叫:“小公主,這邊,這邊……”
聽到人們在笑,他抑制住發抖的嘴唇,向著兒子說:“晨宇,我在姜家門外,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磕阍冢吭趺床贿M來?”薛晨宇問道。但很快就明白了一些什么,聽到他說:“好的,你等我下……”
薛晨宇很快的走了出來,薛世祺見著兒子高高的個子,再沒有病態的樣子,他應該感覺到欣慰的,兒子的眉眼與自己很像,但性情上比自己要好上太多,善良又正直,薛晨宇的工作室越來越大,開始有自己的洗印社,還有自己的模特團隊,越來越趨近于一個專業的時尚機構,他當年以為兒子只是玩玩而已,不想,卻已經弄出了一個事業,半個月前,兒子還上了電視,他在電視里說,他是以伊時尚那家時尚公司為目標奮斗的,兒子在鏡頭前很靦腆,聽著他說自己未來的企業規劃時,還有點像小孩子在說夢想一樣的,但是,他的目光卻是堅定的,而且,他也正一步步的實現著自己的夢想。
薛世祺從車里站出來,打開后備箱,薛晨宇吸了口氣,里面各種包裝的物品,大大小小,擠滿了后備箱,最醒目的,是一整套的時尚芭比娃娃,金黃色的頭發,在包裝里透出來,“爸爸,你這是做什么?”
“這些都是給唐蜜的女兒的,我……,你幫我送給她吧……”薛世祺說道。
薛晨宇看了下爸爸,“為什么不自己進去?”
“我怕唐蜜會不高興的!”薛世祺說。
薛晨宇嘆口氣,他覺得父親又可憐又可恨,父親這一陣子瘦得很明顯,上次他回家,看到有醫生去家里給父親打針,他問怎么了,父親說是老毛病了,醫生是他新聘的家庭醫生,薛晨宇當時并沒有太在意,現在看來,父親確實是老了,臉色很不好,為難的樣子,讓他看起來更加的局促。
“我問下浩辰哥吧……”薛晨宇打電話給姜浩辰,將情況說了下。
很快的,姜浩辰也走了出來,還有兩個手下跟在他后面,他走過來,對著手下說,將薛世祺車后的東西都搬進去,薛世祺長出口氣,對姜浩辰差不多要感激涕零了,他知道自己的這些禮物不過是畫蛇添足的,以姜家的實力,他的外孫女會差什么東西,但人家能收下,他感覺是給足了他的面子,也完全安慰了他的一顆心,
“謝謝你,浩辰!”薛世祺說道。
姜浩辰聽到長輩,甚至自己應該叫這個老男人一聲爸爸的,聽到他說謝謝自己,也感覺有些難為情的,他對薛世祺的印象一直不好,少時是薛晨楓的緣故,現在,知道唐蜜媽媽的事,更加的認定這個男人,薄情薄義,但一生風光得意的男人,現在,竟為這點小事,對自己千恩萬謝的樣子,讓姜浩辰不由得心生憐憫:“伯父,我還要謝謝你,不過一個小孩子,您的禮物太隆重了……”
“呵呵,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孩子很好吧,唐蜜她……”薛世祺難堪的干笑兩聲。
姜浩辰看著薛世祺眼巴巴望著自己家內宅里的樣子,他不由得心軟:“伯父,您進來吧,很抱歉沒有事先去請您,請進,有很多老朋友都在這里,您是認識的……”
他向里面請著薛世祺,薛世祺有些難為的說道:“這樣好嗎?唐蜜”……
“沒關系,是我們的疏忽,忘了請您,請進來吧……”姜浩辰說道,“晨宇,叫伯父進來吧……”
這樣一邊說,三個人一邊向里面走去。
姜家的客廳里富麗堂皇,唐蜜與媽媽正逗著小雅靜,她的父母也是前兩天趕過來給小雅靜慶生的。
大廳里起了一點嘈雜,她抬頭看過去,卻見薛世祺被姜浩辰領著走進來,與一些人正在寒喧著,唐蜜怔了下,好久沒有見到薛世祺,現在一見到,感覺他竟有些老態了,看到自己看他,他有些難為情,但還是在姜浩辰的陪伴下走了過來。
“唐蜜,伯爺過來了,雅靜,來,叫薛爺爺……”姜浩辰說道,從沙發上抱過去女兒。
唐蜜與梁華都愣了下,看到薛世祺小心的從姜浩辰的手里接過他的親外孫女,看到他似乎在發抖,他的眼睛都濕了,那樣的明顯。
“噢,寶寶……好漂亮的寶寶……”他說道,一周歲的小雅靜甚是大氣,一點也不怕生,許是經歷這樣的場合太多了,總是被人抱來抱去,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雅靜睜著黑溜溜的眼睛,望著眼前的老男人。
薛世祺很久都沒有抱過這樣小的孩子了,而且這還是自己的親外孫,他的激動可想而知,他一直想薛晨楓,薛晨宇能結婚生子,但那兩個好像一個抱定了獨身主義,一個又忙著事業沒功夫談戀愛,倒是唐蜜,讓他體會到了做了祖輩的快樂。
但卻不能光明正大的,小雅靜很討喜,小嘴咕嘟著冒出“爺,爺,爺,爺……”的字樣,薛世祺撐不住,終于老眼昏花到落淚了。
唐蜜在這邊看到這一幕,心里卻是很痛楚的,姜浩辰湊進來,低聲說:“他剛剛不敢進來,我擅自做主讓他進來了,怎么說,他也是雅靜的親外公……”
外人不明白內里的原因,只看著這一幕輕笑,薛世祺又高興又感動,孩子卻被姜俊一把抱了回去:“老薛,我的孫女是不是好乖……”
得意的,孫女一到了爺爺的懷里,更加的自在,小腳被放到爺爺的手心里,她抓住爺爺的肩頭,小身子一挺一挺的。
姜俊驕傲的說:“看,她多厲害,多厲害……”這是他們樂此不疲的,爺孫間的游戲,薛世祺跟著眾人一起笑了起來,小雅靜的表現欲極強的,見眾人在笑,她就更興奮了,小手抱在胸前,不停的給自己鼓掌著,那個小樣子,別提多可愛了。
晚間,眾人都走了,姜浩辰看著哄睡了女兒的唐蜜回房,就笑著擁住她說:“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讓薛世祺進來吧?”
唐蜜搖搖頭:“沒事的,浩辰,看著他抱著雅靜的樣子,我不忍心責怪他,你說得對,他再怎么,也是雅靜的外公,只是,我還是無法接受……”
姜浩辰將她摟緊了:“唐蜜,我知道,你認為媽媽太可憐,太委屈,是不是,所以,才不能原諒他,我了解的……”
唐蜜輕輕的落淚,她現在,有些了解薛晨楓了,知道恨意的種子,是怎么在一個人的心里,慢慢的落地生根的,但她不想讓自己去恨,她這一輩子,還沒有真的去恨過誰,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爸爸……
過了一周歲,小雅靜學走路的態勢更明顯了,十三個月的時候,舉著小手跟投降一樣的,擺脫了學步車,可以在客廳里蹭蹭的走了,倒是大人緊張得一路跟在后面,很怕她會跌倒的。
姜浩辰與唐蜜兩個,會將雅靜帶到室外去玩,公園里,他們一邊一個在草坪上,雅靜顛顛的走到這一邊,再聽到爸爸叫,再復而走到那一邊,有時跌倒了,姜浩辰忍不住想去抱,唐蜜倒是說,別扶她,讓她自己起來。
小雅靜嘴里不知道嘟嚷著什么,支著草地站起來,撲拉撲拉小手,胖乎乎的又走到爸爸的身邊,姜浩辰心疼的說:“喲,我的大寶貝真棒,都不用扶自己就站起來了……”小雅靜驕傲的遞上小臉,賞爸爸可以親一口。
這樣的時光是那樣的快樂,雅靜走累了,他們就坐到草坪上,唐蜜自制的野外餐盒打開,鋪著格子餐布在草坪上,雅靜已經能吃一些東西,爛爛的土豆泥是她的最愛,往往是吃得糊了一嘴,還有唐蜜親自做的泡芙,軟軟甜甜的,姜浩辰原最不喜歡甜食,但在妻女的熏陶下,也會吃上一些,漂亮的壽司,在餐盒里碼放整齊。
藍天白云,公園里玩著輪滑的孩子,還有練太級的老人,偶爾路過的情侶,都艷羨的看著這一家三口,姜浩辰吃飽了,躺在草坪上,女兒屁顛顛走過來,蒙上他的眼睛,嘴里輕悄的叫聲:“喵……”小手再一松開,堆上來她一張胖胖的小臉,眼睛笑得彎彎的,一咧嘴,露出上下兩顆小白牙,嫩玉米粒似的,那樣的可愛。
唐蜜開始收拾東西,姜浩辰與女兒則喵喵的玩著藏貓貓,就在這時,聽到電話響,她拿出來接聽。
姜浩辰看著女兒在草坪上打滾,他惡趣味的笑著,想到女兒剛學會翻身時,像個小烏龜一樣的四仰八叉的樣子,他走過去,給女兒示范,如何能滾得又快又好,當然,他不會親自的表演,但看到女兒滾得越來越熟練,他笑得肚子疼,一轉眼,卻看到妻子接到電話后,整個人呆呆怔怔的,仿佛出了什么事,他緊張的走過去,問她怎么了?
唐蜜回過頭來,看著姜浩辰,有些難以自持的說道:“浩辰,晨宇說……”
“晨宇說什么,發生了什么事!”姜浩辰扶住妻子遞過來的手。
“晨宇……他爸爸得了病,癌癥晚期……”唐蜜說道。
這時,聽到女兒爽朗的,咯咯咯的在笑,她恍然的扭頭去看,女兒在草地上滾來滾去,白色的小裙子上,沾了草末,幾只鴿子咕咕的飛落下來,落在草坪上,又被她的動作驚擾了,又呼拉拉飛走了,但很快,又落下幾只來,愜意而歡快的,女兒玩得那樣的歡心,向著她伸出胖胖的小胳膊:“媽媽,媽媽抱抱……”
她蹲下身子,伸開手臂,笑著迎著女兒,唇邊,卻嘗到了苦苦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