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心心頭一震:“你瘋了!那是你弟弟!”
趙婷婷歇斯底里的搖著頭:“我沒有這樣的弟弟!”
方雨心不說話了,眼神轉而盯著劉長風。
她并不贊同將這件事情鬧大,劉長風上班的地方并不風光,這讓她對外都介紹女兒的男朋友為高級精英白領,平靜的日子過了那么久,假如真的讓警察介入,進出家門,泄露了風聲,那么她經營了這么久的富貴閑人姿態必然被戳穿。
趙志安的事業正處于瓶頸期,他的水產生意雖然賺錢,但成本也大,一家人搬到市區之后又多了許多額外的開支,這使得之前的“萬元戶”根本行不通了,想要打通關節拓寬事業,就必須和政府部門保持良好的關系,這個時候,爆出趙志安的未來女婿是混黑道的,這讓機關那邊怎么想?
不論從任何方面考量,報警、鬧大,都不是個好主意。
接收到岳母的視線,劉長風垂眼沉思了片刻。
能報警才有鬼了。
沒看到進了醫院那么多一起來的兄弟們霎時鳥雀盡散嗎?誰都不想和他綁在一條船上背黑鍋。老大鄭潘云不是個大肚量的領導,作為幫派內管理內部事宜的部門主管,劉長風見過不少因為犯到鄭潘云忌諱從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用公務來報私怨絕對是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事情,表叔和他雖然掛著個親戚的名頭,但平時并不算是特別照顧他,只是看在親戚的面兒上會幫襯他一二,但這種幫襯的前提,是劉長風自己也得爭氣。
接私活的人不少,劉長風絕不是獨一個。
但無論如何,這種事情,決不能讓鄭潘云聽到風聲。
他想明白,立刻肅容對趙婷婷說:“媽說的對。”
見趙婷婷柳眉一豎又要發怒,他連忙伸出一只手來在床邊艱難的摸索,抓住趙婷婷一只細白柔荑拉了拉,眼神懇切:“他畢竟是你弟弟。”
趙婷婷又哭了,她滿腹委屈,一時間竟然無法想清為什么家人都不能理解自己。
弟弟,弟弟!
誰愿意有這么個弟弟?又不是一個爹媽的,同母異父而已,誰愿意為了這樣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弟弟忍氣吞聲?
她直搖頭,哭個不停。
劉長風眼中不著痕跡的閃過一絲不耐,趙婷婷渾然不覺,又想說些什么,被方雨心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
“你好好休息”,對病床上閉上眼睛的劉長風草草說了一句,她轉頭神色莫名的看著趙婷婷,“我們出去說,讓小風好好休息。”
兩人出到病房外,才掩好門,趙婷婷就立刻不忿說:“媽!你怎么回事啊?都什么時候了還幫著路文良!”
“你動動腦筋好不好!”壓低嗓門,方雨心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女兒也不知道到底是像誰,這么長時間來她最擔心的就是女兒的情商,趙婷婷的性格幾乎是和路功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說風就是雨,片刻也不會轉動腦筋,明明不是路功的種,怎么偏偏就耳濡目染了路功的不著調呢!
“你沒看到小風的眼神不對了?什么時候你能細心一點?你以為嗓門大就能解決事情嗎?”
趙婷婷只覺得心頭憋了口惡氣,無處紓解,堵得她即將爆炸。
“那你讓我怎么辦!”
方雨心溫柔的神情有那么一瞬臨近在崩塌的邊緣,要是可以的話,她真想抬手給女兒一耳光讓她清醒清醒。好在她并不是這樣沖動的人,趙婷婷是個天生反骨的孩子,牽著不走打著倒退,這一巴掌真下去的話,兩個人的母女關系估計也要臨近冰點了。
她已經四十多歲了,再想生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趙志安前妻名下還有個虎視眈眈仍在拿撫養費的孩子,沒有了趙婷婷,在趙家,她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方雨心后悔死了,趙婷婷的短處她也是最近路文良出現才看出端倪,從前沒有出現過類似的大波折,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趙婷婷竟然是這樣沖動易怒的個性,她現在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再想糾正過來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要是早知如此,她絕不會在小時候這樣嬌慣這個女兒。
怎么就不是個兒子呢
要是和趙志安生下的是個兒子,她如今何必這樣操心?
但沒辦法,面對愛鉆牛角尖的趙婷婷,她只能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如既往的端莊賢淑表現:“不是媽說你,你什么時候才能讓我真正放心下來?!”
“你看看你剛剛的表現,歇斯底里,無理取鬧。你以為男人會喜歡你這樣性格的女人嗎?婷婷,你長得漂亮,但,漂亮不代表你能一直這樣任性!”
趙婷婷有些不服氣,她性格一貫如此,要真的是方雨心說的這樣,那身邊圍繞的一圈狂蜂浪蝶又代表了什么?
方雨心看她神情,就猜出一二,嗤笑一聲,“你還不服氣?我問你,為什么那么多人追求你,你就選擇了劉長風,明明他不是最優秀的那個,你為什么死心塌地的和他在一起?”
趙婷婷聞言臉上升起一抹紅,“媽我他雖然不如別人那么好,可是他脾氣是最好的,對我也最體貼,和他在一起很開心”
“這就是了!”方雨心一皺眉,拍了女兒一下,“就咱們倆在你做什么樣子!你都說了你圖他脾氣溫柔對你好,那你怎么就不明白男人最需要女人什么呢!”
趙婷婷一愣,抬起頭來盯著方雨心,片刻后錯愕的明白了什么。
“臉!看不了一輩子,你現在年輕美貌,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難道你美貌不在,小風就會和你離婚嗎?女人最重要的是腦子!你都知道要找一個脾氣好對你好的男人,那小風為什么要一直忍受你的壞脾氣和任性?你還沒有漂亮到那個份兒上!婷婷!”
趙婷婷終于聽進去了,眼眶一紅,但還是很不情愿的犟嘴:“這件事情明明就是路文良的錯你和我說了那么多,不就是不想讓我去警察局告他嗎?我不去不就是了。”
“誰和你說他了?”方雨心怒容一斂,唇角勾起一抹輕柔的淺笑,“既然分開了,我就不會再管他。你還不明白嗎?小風他做的是什么生意?你這回讓他去幫忙,找的是誰的面子?鬧大了,你以為小風能落得好?”
“要我說,你還是多考慮考慮,別那么早就把終生托付給他了,”對未來女婿辦事能力有些失望,方雨心想的更深遠了些,總覺得劉長風似乎不像他話里說的那樣有前途,“這件事情以后再說,你沒看出來,但媽看出來了,這次的事情他做的不夠干凈,但還在你面前撐面子呢!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這件事情揭過去好了,要給男人留點面子。”
咬著嘴唇,趙婷婷垂眼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講話尚余著鼻音:“那健康路的房子就這樣算了?真不要了?”
“你還盯著這個!”對眼界淺的女兒方雨心幾乎無語了,抬手敲一下她,嘆口氣,“這事情不用急,你再去留意一下附近有沒有出賣的房子,實在不行的話,備些東西,媽替你跑一趟。”
路文良
方雨心的心中仍舊有著濃重的印象,那畢竟也是她的親生兒子。
雖然從小都在刻意忽略他,但一起生活十多年,方雨心自認還是很了解這個兒子的,正如同重男輕女家庭長大的許多女孩兒日后都會不計代價的幫襯輕視自己的父母那樣,路文良從小到大,似乎也蓄著要和姐姐一爭長短奪取關愛的心思。
既然知道他的短處,那么方雨心便有自信能拿下對方。更何況,這是她的親兒子呢?
海川的臨市百興市,人流湍急的市中心郵政所邊,徐徐的停下一輛黑色紅旗車。
車內的簾子已經被拉起,唐開瀚對旁邊窮折騰的路文良側目不已。
眼看他帶上帽子,圍上圍巾,又將口罩仔細的戴好,唐開瀚無語了:“你以為自己在做特工?”還特別叮囑他在下高速的時候把車牌擋起來。
“你要是嫌麻煩就先走吧,”路文良不理他,誰知道這年頭會不會有監控攝像什么的呢?反偵察第一項就是要掃去自己留下的蛛絲馬跡,盤龍會雖然很廢,但誰知道這件事情捅出去之后會不會有人專門出錢來查前因呢?唐開瀚的勢力那么大自然無所畏懼,他自己一個升斗小民,不打扮嚴實點,日后被人認出來可怎么好。
又在胸前塞了兩個小氣球,戴上墨鏡,活脫脫的一個高挑摩登美女令唐開瀚目瞪口呆,路文良打開車門手握著一枚信封就小心的出去了,他外表挺出挑,引來許多人欣賞的目光,這倒更好,讓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爆料的是個男人。
厚厚的一枚信封,里面放著機打的資料,打印紙是市場里最便宜的那種,用的是最普通不過的打印店里的打印機,內容,則是這一回盤龍會的“貨”,具體接應地點和接貨人,以及鄭潘云的祖宗十八代,還有他私下里包養的那些唱歌女明星的資料。
路文良太了解鄭潘云了,連他最喜歡什么顏色的內褲都知道,鄭潘云這家伙怕死怕的要命,隱私和居所都是對外的機密,當然,幫派里的高層領導們自然是知道的。
這樣一封信過去,足夠令他惶惶不可終日,到底是誰泄露的呢?是誰把他的消息賣出去了?發這封信的人又有著什么目的?
好歹是自己以前效命的單位,路文良不想把事兒做絕,將機密出賣給西建幫這種事還是算了吧,他也沒曾想過真的要了劉長風的命。
但這次的事情,除了鄭潘云的私人資料外,信里的那批貨在倒賣完成前,幫派里知道的人絕對不多,更有可能,鄭潘云只會告訴給自己的心腹。
呵呵他的心腹是哪幾個幾乎不用再猜了,各自都不承認,又找不出決定性的證據的話,那就是心腹家屬的事情了。
能在幫派里說上話的家屬,加上劉長風,一只手也數的過來了,他絕對逃不開。
這樣一來,鄭潘云自然會抓緊目標調查他,這一調查,劉長風之前干的那些事情,總會被七七八八的抖漏出來。
嘖,還用路文良出手嗎?
借刀殺人,兵不血刃。
這才是最輕松,最高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