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婷婷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倒沒有懷疑路文良的智商,只是從小到大,因為方雨心的偏心,她想要的東西就從沒有拿不到手的,就好像去趕集時車子坐不下被留下來的永遠是路文良那樣,家里但凡有什么好吃的東西比較難得的,方雨心就會將東西藏在柜子頂上,在打發路文良出去了之后,再單獨給趙婷婷開小灶。
也正是因為如此,趙婷婷幾乎篤定路文良這次會一如既往的退讓。
于是她擺出相當高的姿態來,實際上心里還是有點不高興的,這個弟弟老是就會給她添麻煩,要是他不出現的話,她這房子估計早就過戶買好了,哪里還有現在這么多事情?
路文良沉靜的給自己的咖啡加了數顆方糖,他沒喝,只是不停的攪拌著,以掩飾自己正在微微顫抖的指尖。
趙婷婷的態度太傷人了,也許她以為自己做的不漏痕跡,也許她根本就沒有想要掩飾自己的意思,總之,這個女孩還太年輕,她沉重的優越感和鄙夷輕易的被路文良剖析的干干凈凈。
他恨不能自己真的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也不愿意這樣赤·裸裸的面對家人的冷淡和漫不經心。
對于親情,路文良有著尋常人難以理解的狂熱和膽怯,親生父母都用不同的方式拋棄了他,可在面對路功冰冷的棍棒時,他寧愿用近在咫尺卻拒不相見的母親虛構的愛來治療自己的瘡疤,然而卻沒有一次那么清晰的,老天將自己一度想要否定的猜測呈現到眼前。
而這一次,就連僅剩的母親和姐姐,都不得不被剔除出他的家人名單。
咖啡已經因為豐厚的糖而顯得濃稠,淺褐色的液體在勺子下艱難的滾動,路文良沉默半響,打量趙婷婷優雅飲咖啡的姿態,粉色的唇膏甚至沒有沾到杯壁,杯子擱在桌面的時候,悄無聲息。
她才離開路家幾年,練就這樣純熟的禮儀,是否時時刻刻都在接觸著這樣奢靡的世界?
半響后,路文良無聲的嘆息,干脆的拒絕道:“抱歉,我已經和阿姨談妥,房子我不可能放棄。”
趙婷婷愣了一秒鐘,甚至說話都結巴了:“你你說什么來著?”
路文良不耐煩的皺起眉頭:“我說這房子我不可能讓給你,你要讓媽來找我談話那你就去告訴她,我沒有意見,就這樣,我還要上課,不和你多說了。”
沒等趙婷婷回答,他放下咖啡從褲兜里掏出兩百塊錢放在奶罐旁邊,微微點了下頭就起身想走。
趙婷婷氣急敗壞的站了起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見媽才故意搞出這么多事情,你還嫌鬧得不夠啊!?你知不知道我們的正常生活都被你給打擾了!”
咖啡廳里的人聽到異響都紛紛投來視線,看到穿著樸素卻氣質不凡的路文良以及滿臉憤怒漂亮嬌美的趙婷婷,頓時起了興致,一時間各種鳳凰男啊情感糾紛啊還有始亂終棄都出來了。
路文良臉色有點不好看,縱然很明白趙婷婷對他沒什么感情,但私下里大家都是表面過得去的,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打他的臉真的好看?是吃定了他不會回嘴嗎?
回過頭,路文良神色淡淡的,聲音清冷:“姐,你這樣說話是什么意思,當初媽和那個男人帶著你不告而別,爸每天打我出氣,我也從來沒有過恨你們的想法,這么多年了,你們日子過得那么好,我也從來沒有來打擾你們的意思,這回見面是不是巧合你心里還不清楚?我只說一句,你們以前拋棄我不聞不問的事情我不計較,第一次見面你就要搶走我的東西,恕我不再縱容你了。”
他聲音不大,也絲毫不帶感情,但口齒清晰沉穩淡定,確保咖啡廳就近的角落里客人們神色都有微妙變化后,他禮貌的點點頭:“再見,媽媽要是問起,你就說我過的很好,讓她保重身體。”
門頂一聲清脆的鈴聲,他推開門離開了。
趙婷婷氣的渾身發顫,雙眼通紅,周圍的竊竊私語聲在她稍微冷靜下來后灌入耳道,各種“父母不慈”“姐弟不和”“欺負人”的猜測令她狂躁的心情越發火上澆油!
如果不論血緣的話,趙婷婷的性格實際上真的很像路功的親生女兒,也許是從小被過分寵愛,身邊還有個不受寵的孩子作對比的原因,趙婷婷的性格要更加自私一些,如果說的好聽一點那就是很多小孩子都會有的“公主夢”,從小習慣了想要的東西被人雙手奉上,漂亮的趙婷婷在班級中也是許多男孩暗戀的對象,從未嘗試過這樣被人不看在眼里,對方居然還是那個從小無能受人欺負不敢開口辯駁的弟弟!
他憑什么!,
“看什么看!”到底只是個二十歲的女孩子,憋不住哭腔趙婷婷恨恨的一回頭朝著看熱鬧的眾人恨恨斥罵了一句,收起桌上的鈔票羞憤的一甩包就離開,也忘記付錢。
侍應生收走路文良留下的兩百塊錢,回想起那個少年孤傲的氣質和不難看出清貧的衣著,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對趙婷婷的印象莫名的不好了一些。
角落里,兩個趙婷婷的同班同學交頭接耳的討論了片刻,手挽手起身離開。
路文良走的不快,很快聽到趙婷婷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音,趙婷婷尖尖的嗓門兒在后面響起:“路文良!你給我站住!!!”
路文良一點也不想在大街上和人吵架,趙婷婷都被慣的沒邊兒了,誰知道她要干什么事請啊,熊孩子的思維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么?
他只能埋頭加快腳步,一邊打量路上有沒有出租車,可惜的是,海川市的出租業務目前還沒普及開來,路上的出租車少的可憐,而且幾乎都是滿員的。
正頭疼間,路文良忽然聽到一聲鳴笛,扭頭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在身邊停下,車窗戶被緩慢的搖了下來,從里面探出個頭,“要不要上車?”
看到來人,路文良腿一軟。
那位唐先生!
見鬼了,怎么又碰到他!?
身后趙婷婷的嗓門兒越來越大,伴隨著高跟鞋急促的頻率,“嗖~”的一下有枚石子掠過后腦砸在地上,敲出一個淺坑,路文良回頭看了眼咄咄逼人的趙婷婷,一皺眉,打開車門一蹬腿跳了上去。
“快走!”
趙婷婷愕然的看著路文良跳上一輛一眼看去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越野車,然后煙土噴了她一臉,車子揚長而去。
“可惡!”
上車的勇氣來源于一時沖動,開出第二個十字路口,回頭看到趙婷婷已經被拋出幾百米遠后,路文良長吁了口氣,轉頭開始忐忑起來。
駕駛座上的男人表情沉穩,穿著一身古板的黑西裝,在這個大家盲目追趕潮流的年代穿西裝的人真的不多,更何況這人還梳了一個特別熊的大背頭,好在他天庭飽滿發際線也好看,活生生把個大背頭梳出了種特殊的味道。
視線上下不著痕跡的打量,這位唐先生的五官比起普通男人要稍微立體一些,最直觀的就是他的眉骨和鼻梁,突出的比例恰到好處,顯得他的眼睛十分的有神,他眼光堅定而深邃的直視道路前方,認真的模樣好像看的是公司的周期報表而不是車流稀少的路面。
垂下頭,畢竟是讓他做了小半月噩夢的人,路文良很是忌憚,更何況他還很清楚這位唐先生做的是什么營生,漢樓的人,他可招惹不起。
小心的往角落里縮了一下,努力不引人注意,路文良剛想開口提出下車,就聽到唐先生忽然出聲:“剛剛那個人是你女朋友?”
愣了一下,路文良照實搖搖頭:“沒有,她是我姐,我們有點誤會。”
誤會?
唐開瀚從后視鏡瞥他一眼,回想起多年前第一次看見路文良時他慘烈的狀況,了然的挑了下眉,哦,難言之隱。
明白了,他也不再問:“好巧,這是我們第四次見面了。”
路文良摸不著頭腦,算上上輩子那次他們也只見了三次吧,這個第四次怎么來的?
唐開瀚并不解釋,他只是很執拗的說著自己的話:“我叫唐開瀚。”
“”沒有插嘴空間的路文良悶悶的開口,“唐先生,我在前面下車就好了。”
車子晃動了一下朝左偏移,片刻后唐開瀚將車停在路邊,并不解鎖,扭過頭來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路文良:“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這位聽不懂人話的唐先生讓路文良微妙的褪去些恐懼,但對上他幽深的瞳孔,還是免不了有些不自在:“不用了,這里不遠,謝謝您搭我一程,我在這里下車就可以了。”
拉了拉車門,打不開。
路文良抬頭盯住唐開瀚。
唐開瀚不理他,一扭鑰匙發動了車子,打轉方向盤直接從前方的岔道口拐到另一條路上,再沒有給過路文良一個視線。
這是要干嘛!殺人拋尸?
對這些混黑道的人路文良真的不想發表任何意見!就是盤龍會這種小黑幫的頭目鄭潘云,有時候也是不拿普通人的人命當做一回事的,在幫派里枉死的人何止一二,迄今為止還沒有聽說過有人為這些人出頭的。
更別提路文良只是個小人物罷了。
他慌張了,但不可能表露在表面上,他面色仍舊不變,只是語速稍微加快了起來,拉動了一下下車的把手,路文良皺著眉頭說:“你快開門,我要下去了,我今天還要上課!”
“今天周六,”唐開瀚用‘你是傻瓜’的眼神看了路文良一眼,然后困惑的皺起眉頭:“你很不喜歡我?”
我只是趨吉避兇!
路文良笑笑:“相逢即是有緣,我才剛認識唐先生你,又怎么談得上喜不喜歡。”
唐開瀚仔細的從鏡子里打量他,看到他臉色發僵,才皺起眉頭道:“你不用說謊,也不用那么緊張,我只是想和你吃頓飯。”
誰想和你吃飯啊!
指甲扣進皮座椅里,路文良反倒瞬間鎮定了下來。
他現在滿腦子都盤旋著各種問題。
就好比,海川市那么大一個地方,為什么自己會三番兩次的碰到這位“唐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聽說爪機也能方便留評論,大圓子高興的在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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