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雙菱口齒清楚的快速吐出一連串時間安排, 包括接下來的幾個會議, 以及會議會商討的內容，再就是下午會出席一個政府方面的慈善會。慕雙菱說完，便打量著坐在她對面的顧丞東, 他神情并未有何改變，讓她很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自己講話。停頓了幾秒, 她才又將幾份文件放到顧丞東的桌子前，“之前的幾個合作商, 都同時要求終止合作, 這是我整理出來的資料。”
    顧丞東掃了一眼那些文件，手卻并未有任何動作，絲毫也沒有興趣看一眼, “該按法定程序就行了。”
    絲毫沒有打算去挽回那些損失, 哪怕損失的更多只是時效性。
    慕雙菱蹙著眉頭，完全不解他對這件事如此的平靜, 略帶著疑惑, 即使他已經做出安排，該讓對方賠償違約金就直接走司法程序，還是站立在原地。
    顧丞東見她沒有走，眉梢微微一動，“你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她搖搖頭, “可至少……”還是閉嘴不談，就算找出故意針對“盛恩國際”的人又能如何，該損失的也都損失了, 也挽回不了什么。只是知道這個道理是一回事，心中的不服氣卻又是另一回事。
    顧丞東并不談幕后的人是誰，只是嘴角含笑，“這里有一個合作案，需要你的配合。”他甩過來一份文件，臉上的笑看不出是不是不懷好意，可讓人起哆嗦。
    慕雙菱疑惑的接過文件，漫不經心的翻了幾頁，“這個和我的工作無關吧？”
    “我覺得你最合適。”顧丞東看她一眼，里面有著別有深意，“而且你去了，成功的幾率應該會很大。”
    慕雙菱變了臉色，抓住文件的手也開始泛白。男人有時候就一個德行，喜歡利用一切關系，也不管你喜不喜歡，直接附加到你的身上。
    文件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只是那一家公司是……
    看著慕雙菱走出去，顧丞東又在她身后加一句，“我等你好消息。”那一臉的志在必得，讓人挺抓狂。
    慕雙菱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后，顧丞東才拿起手機，迅速撥下老同學的號，“打算怎么感謝我？”
    “得了吧，你。”坐在辦公室的紀正巖拿起手機走到落地窗前，“你會做沒有好處的事？你猜得沒錯，‘從盛恩國際’宣布由你掌控大權開始，顧繼東便私下見了許多‘盛恩國際’的長期合作商，以極為動人的價格挖人。如果‘盛恩國際’后續材料得不到供給，勢必造成消費者的恐慌，并且懷疑其品質。要知道，現在最熱門的話題是食品安全問題，尤其是奶粉……”
    顧丞東點點頭，“多謝你提供消息。”
    “少來。”紀正巖沒好氣，“你說說你離開后給我造成多大的損失？狼心狗肺的家伙，這么快就忘記了是誰在你最落魄的時候收留你。”
    “大恩不用言謝，這不是你說的嗎？”顧丞東笑了下。
    紀正巖搖搖頭，“我說你們這些人吧，真是讓人長見識，還當過好兄弟，竟然也……”
    “那才是最該防范的，尤其是在利益上。”顧丞東并未對此感到意外，他絕對能理解顧繼東現在的做法，而且絕對不止這一招。同樣，顧繼東也不會做得太過，會用最正常的方式，去證明他的確是一個最好的企業管理者。
    男人的血液里，天生有著競爭的因子，尤其是看到最佳的對手。
    顧丞東掛上電話，繼續坐在轉椅上，暗自思索著……
    連續開了幾個會議后，才得到喘息的時間。慕雙菱盯著條理清晰的顧丞東，他話并不太多，但每吐出一句，絕對都是重點。這樣的人，必須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大腦時刻處于緊繃狀體，思維敏捷，條理明確。她微微開了一個小差，一個成功的男人，需要各方面的努力，那一個創業成功的男人，是不是需要付出更多？顧丞東需要如此，那么那個男人……
    出了會議室，顧丞東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慕雙菱要陪同顧丞東一起出席接下來的慈善宴會，她跟在顧丞東身后，因為想著工作上的事，完全沒有注意前面的男人停下腳步，差點就撞了上去，正想要開口詢問，發現在不遠處站著一名女子，而且很熟悉。
    慕雙菱看了顧丞東一眼，“要不要……”
    “不用。”顧丞東直接拒絕慕雙菱想自己到一個角落當事不關己的人好意，只是看著楊錦凝，“有事？”
    慕雙菱覺得自己尷尬得要死，雖然也挺好奇的……假裝看著天，一副沒有八卦的心思。
    楊錦凝站在顧丞東面前，“上次的事，不是還沒有得出結論嗎？”她瞧一眼顧丞東身后的慕雙菱，真是礙眼，“我是說孩子的事。”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這里的三個人都聽見。
    顧丞東盯著楊錦凝，確定她的認真程度，之后看了看手表，“如果你很閑，不介意多等，一個半小時后在對面的咖啡廳見。”
    楊錦凝抿了抿嘴，什么叫她很閑啊。
    顧丞東全然一派公事公辦的語氣，絲毫沒有可以商量的余地。能成為對方原則之外的人，是一種幸福。可當自己有那個機會時，卻不曾珍惜，只有在失去后，才發現，原來他對自己，是真的好過。可為何，握在手心時，那么的理所當然？
    “好。”楊錦凝點點頭，沒有糾纏。
    她說過，她是一個愛面子的人，絕對不會在有“外人”在時，表現自己的“沒教養”。
    她站在那里，看著顧丞東和慕雙菱離開，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去工作，但她沒有資格去問他接下來是要去做什么。
    沒有資格的感覺，真是，很不爽。
    楊錦凝坐在咖啡廳中，不停的用手攪拌著咖啡杯里的液體，最后自己一看，惡心死了，讓人又換上一杯來自己繼續惡心著。
    也不知道什么心理，會想在這里堵顧丞東。也許是他對自己漫不經心的態度吧？受不了他視自己為無物的感覺。
    人總是這么自私，可以接受一個原本對你不怎么樣的人慢慢對你好，卻無法接受一個原本對你很好很好的人突然對你很不好。
    她多希望，顧丞東能夠對她埋怨，然后大罵她過去做過的事，這樣她可以告訴自己，他是很在乎自己，可他不會。他要放棄，就會放棄得徹底，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人身邊，同時也不會浪費時間去想。
    如果她不再出現在他的生活，他是不是就會徹底變成她世界中的陌生人？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情況，她一定會很痛苦，真的。
    在她不知道浪費多少杯咖啡后，顧丞東終于走了進來。
    這一刻，她竟然有一點發自內心的感動。可他的表情，就如同參見約定的工作伙伴的飯局那般，沒有別的情緒。
    他全然回到了他們結婚當初的姿態，他們就是陌生人。地球是圓的，繞一圈會回到原點，而有些感情也是如此，繞一圈后又回到當初。
    侍者立即過來詢問他需要喝什么，他隨意的吐出一種咖啡名字，侍者離開后沒有多久便端上來。
    “你很忙？”楊錦凝盯著他額頭上的一顆汗珠微微發神，原本想拿紙巾去為他擦拭，可這個動作……她現在做不出來，也沒有身份去做。
    原來失去的不只是對方給予的關愛，還有自己肆無忌憚可以去做的小事。
    “還好。”他似乎并不想多言，雖然并未直接開口讓她想說什么，但那表情，卻飽含著一定的催促，似乎他們之間剩下的話題只剩下了孩子，而別的事他絲毫不關心。
    “我認真想過了，至少我們應該商量一下孩子的問題，不是指讓你給撫養費。”她蹙了一下眉，自己也覺得聽上去無比的怪異。
    “恩，你說，我聽著。”
    他的表情很認真，讓她覺得如果自己不說點什么出來，就是在無理取鬧加糾纏不休。
    “藝璇是你的女兒，這個沒有辦法否認，所以你來看她也是情理之中，我也不會不準。我只是想告訴你，她的作息，她周一到周五去幼兒園，早上七點多起床，吃過早飯后，大概七點四十坐車，八點左右到達幼兒園。下午三點半放學，平常八點多睡覺，周末的時候會晚一點。你如果想接她去玩，可以在三點半后去接她……周末也可以。”她慢慢的吐出這段話，才去看顧丞東的表情。
    顧丞東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
    “不過，你如果要去接她走，還是先給我打一個電話。有時候我會帶她回老家。”這才是最重要的一句。
    他還是點頭，“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他從進來到她說完這段話，也不過才十分鐘。可她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問她還有沒有別的事，其實沒有了。
    她搖搖頭，真的不知道說什么了，也沒有什么可說的，他們已經走到這樣一步。
    顧丞東看她一眼，然后去付了款。
    她還是坐在那里，沒有動。顧丞東偏過頭，看著她柔弱的身影，還是緩緩的轉過了身，向外面走去。
    她雙手握著咖啡杯，這時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轉過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他越走越遠，就像一點一點走出她的世界。
    她突然站起來，“顧丞東。”
    顧丞東聽到她的聲音，站在原地。
    她跑上去，站在他的身邊。
    他看著她，以為她想要說什么。
    她對他笑了一下，“讓我先走。”
    我不想看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