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公司總經理辦公室里。
現在才是早上六點半鐘,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總經理辦公室已經有了三個人,兩女一男。
“那件事辦的怎么樣了?”劉鵑用肩膀頂了頂站在身旁的王梅,小聲地問。
在那么一兩秒的瞬間,王梅還真想向劉鵑的鼻子上給了一拳,可這樣的念頭只稍微浮出水面,冒了幾個水泡之后,就往水面擴散了去。她只有膽子那樣想,卻沒有膽子那樣做。
“我就一個人在他樓下等了很久,然后……”王梅正想說下去,被劉鵑打斷了。
“什么你一個人,應該說我們,還有我呢!”劉鵑趕緊插上一句,并且用眉毛示意了一次警告。她不想在總經理面前,讓王梅領了功去。
王梅似乎心領神會,她也明白,要掰手腕,絕對是掰不過劉鵑的。在若干年之前,她一直以為,人活在這世上,只要活得心安理得的,就會很舒服、很幸福。可受到渾濁世俗的褻瀆之后,她終于懂得了察言觀色,馬屁不但要拍,而且要拍的響。
有時候,明知道在污染的河水里呆久了,身上都會是臭味,可是要尋找河里的金子,又不得不留在水中。
王梅停頓了一會,才說了下去,“那天,我,當然還有劉鵑,我們在張翔的樓下埋伏著——
12月2日晚上六點半鐘,身著白色工作裝的王梅在某一個角落站著,眼睛盯著一個方向看去。也許是站的太久的緣故,她開始覺得有點累了,就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就像是一只惡毒的狼,干在羊圈外面等那也得歇息。
在坐下來的那一瞬間,她感受到突如其來的難受,她覺得自己像電影中萬人憎恨的毒女人,她在一條幽長而黑暗的隧道里走著,似乎是一個大白天突然就沒有了太陽,到處摸著黑,然后一出隧道,她就會遭萬人唾罵。
可在若干天之前,當她的雙手捏著那霉臭的紙幣時,她就注定了永遠與這個陰謀脫不了干系。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很惡心,從頭發中,從皮膚里散發出一股發霉的臭味。
趙倪蕊下了樓,潘出墨迎了上去。“你好漂亮。”他夸了她一句。
她笑了,一種滿足的笑,雖然夸她漂亮的人已經多不勝數了。
他開了車門,待她坐穩當之后才走到另一邊,坐下,開了車。
王梅也笑了,她笑他的假惺惺,卻是很佩服他的演技。
20分鐘之后,一輛電動車從對面駛過來,停在了樓下。從車上下來兩個人,正是張翔與林少宇,林少宇大包小包的拎著,隨張翔上了樓。
“很重吧?”張翔問。
“不重才怪,我看你是不想我當電燈泡,現在先把我給累死了吧?”
“少在那唧唧歪歪,小心我把你這燈泡給滅了。”
兩人打鬧著上了樓去。王梅也跟了上去。
“他跟趙倪蕊住在同一棟樓里?怪不得那么熟悉了。”聽完王梅的描述,潘書墨才弄懂了他的疑惑。
“不僅僅是同一棟樓,而且還是……”王梅正想說下去,卻被劉鵑給打斷了話。
“還同居了?”劉鵑一臉的驚恐狀。她整張嘴巴都張開了,很夸張的樣子,使她本來就不是很小的嘴巴完全變了模樣,形容成血盆大口一點都不為過,足足可以塞得下兩個面包。
“這個應該不會吧?”潘書墨也表示懷疑。
王梅搖搖頭表示不是。“你不是也跟我去了嗎?你怎么不知道呀?”王梅把頭轉向劉鵑,表示了心中的不滿。
劉鵑對這突然的疑問吃驚不小,卻強作鎮定,對潘書墨笑了笑。“你今天吃藥了吧?”劉鵑臉色一黑,對王梅小聲警告了一次。
王梅果然呆住了,她覺得被寒冷的眼光給穿過,像被一把鋒利的寶劍,刺過她的心臟。
“他們,是鄰居,就隔壁而已。”王梅說。
這結果雖出乎意料之外,但也沒有太令人吃驚,潘書墨稍微整理了思緒。
“劉鵑,你找的人來了沒有?”
“一會就到,我現在出去接應他。”
劉鵑說完,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走了出去。
“王梅,你也出去準備準備,按原計劃進行。”潘書墨向王梅下達了命令。
王梅點了點頭,也出去了。
張翔騎上小“寶馬”,發動了油門,出了發。
“小伙子,過來一下。”燒烤店的大媽朝張翔喊道。
他靠邊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少年留下的三百塊錢,還有他說,打這個電話可以找到他。”大媽遞給他錢的時候也給了一張紙條。
張翔留下“謝謝”兩字,然后往手里哈了一口氣,竟然發現有一股白氣升起。他吃了一驚:難道冬天已經來了?后來他也才明白了,今年的冬天的確提前來了,不但來的早,而且來的兇。
他有一種想去看望那位少年的沖動,縱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他的身世與自己何其的相似。不管是因為同病相憐,還是因為只是單純的同情,他都覺得有那個必要,況且離上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他拿起手機對著紙條上的電話打了過去。
“喂。”對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請問有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在嗎?”張翔問。
通過跟老人的對話,他知道了那位名少年在一個垃圾場工作,專門負責打稱和搬運。張翔發動“寶馬”,穿過幾條小巷,才找到了老人所說的地址。
“大哥,你怎么來了?”少年一眼就認出張翔來了。
“在這過的好嗎?”張翔關心地問。
少年點點頭表示了肯定的答案,可張翔心里也是明白的,這孩子能吃很多苦,這些苦于他來說都是芝麻般的小事。
“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張翔說。他征求了老板的意見,才把少年帶了出去,本想在一家飯館吃頓飽的,少年再三推辭說是不敢耽誤太多時間,張翔也只好作罷。
其實,少年心里是另外一種想法。
“大哥,今天是我到這個城市以來,吃的第一次早餐。”
少年嘴里吃的雖是面條,可正如他所說的,這是他的第一次早餐,他也不知道是如何讓眼淚流下的,從空中自由落體,摻在了碗里的湯水中。
“你可以跟大哥說說你的家庭狀況嗎?”張翔試探地問。
少年深情地看了眼前的大哥一眼,把眼淚給勉強控制了之后,才說了下去,“我爸走了,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我媽還想著靠她的雙手來養活我,還有我妹,可她也沒過多久就支撐不下去了,一直抱著藥罐子在活著。”
少年停頓了一會。
他想把眼角的淚水活生生給逼了回去,他總是在告訴自己,眼淚永遠是弱者的象征。像天上的云朵,始終受到風兒的控制,它的命運永遠不屬于自己,那便是弱者。
“我妹還很小,”少年接著說,“她也渴望到知識的海洋里去探索,她只能指望我了,每次看到她用渴望的眼神對我說,‘哥,我想要一個書包’,我都會忍不住想哭。”
“那,妹妹現在上學了嗎?”張翔問。
“上了,可每次打電話回去,妹妹總是跟我說,學校的老師在放學后總是罰站著,不能回家吃飯。”
“為什么?”
“沒錢交學費呀,她還那么小的年紀,現在又是冬天了,她被罰站著那該多冷啊!”少年哭了,他再也不去理會旁人的眼光。
張翔也很難受,他懂得那種滋味。他也是從窮人堆里爬出來的野孩子,一路走來,他認識了病魔、貧苦、寒冷等眾多的敵人。
少年推辭說,不能出去太多的時間,只能抓緊時間回去。張翔問了少年的家庭地址,少年在瞬間的疑惑之后也告訴了張翔。少年也是在幾天之后才知道,大哥要了他的地址,是給他家里寄過去了一千塊錢。
這時候,林少宇也剛好經過。
少年禮貌地跟林少宇打了招呼之后,走了。
“不錯耶,可以免費坐坐你的寶馬了,”林少宇興奮了。
讓我們再把鏡頭轉到A公司里來。
“好了沒有?”
是劉鵑的聲音!這個聲音從張翔的位置里傳來。
“劉姐,已經好了,我的宗旨就是,為人民服務,別人的電腦不癱瘓那是我的過失。”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同一個地方蹦出。
“已經好啦?那太好了。”劉鵑興奮地喊了一聲,然后探出身來。
一個肥胖的男人也緊跟著站了起來。
“這是四千塊錢,你拿著,趕緊閃人,不要被別人碰到。”
劉鵑拿出一沓錢,扔在桌面上,興奮地領功去了。王梅從身邊走過,問了一聲,“可以了?”
劉鵑索性理也不理,直接擦肩而過。
王梅恨恨地在心里罵了幾句。
老女人!丑女人!已經到了女人該操心的年齡了還不知道!
罵完之后,她深深吸了口氣,心想,說人家到了操心的年齡,自己也快奔三十去了,干完這筆,弄完這些錢就奔正當行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