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曹四豪氣沖沖地帶著雪茹理之廬任離開了傅明玉家,可他在烏衣嶺根本也沒地方可去,也不可能回大哥曹正豪家,想來想去,便想到生產(chǎn)隊有個爛倉庫,便想去那倉庫里落腳,于是就去找生產(chǎn)隊長要倉庫鑰匙。
那生產(chǎn)隊長聽說他和傅明玉居然已鬧到要分家的地步,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有心要打個圓場做個和事佬,便說:
“曹四豪這鑰匙可不能給你,這倉庫里有很多谷子農(nóng)藥化肥呢,這出了事我可擔(dān)待不起,這樣,你先坐我這里,我去跟明玉說說。”
曹四豪說:
“你也別費心了,我是不會同她再過下去了。”
那隊長也不理他,自己去找傅明玉希望她能回心轉(zhuǎn)意,重新和好,還表示對她家的具體困難會向大隊干部反映,看大隊或公社能不能給點救濟(jì),但傅明玉對曹四豪已恨之入骨,任憑隊長說得口干舌燥也只是哭哭啼啼一句話:
“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家里油又沒油,鹽又沒鹽,還整天要挨他打挨他罵,他根本不是人是個惡賊,他早點死掉才好!”
那隊長說:
“那你也該為那三個孩子想想啊,這么小,以后怎么辦呢?”
傅明玉說:
“我瞎了眼,找了這么個該千刀萬剮的惡棍來!”
那隊長見說不動傅明玉,也只好作罷,自己又跑去找大隊主任說了一下情況,這大隊主任本來也只是一個管不了什么事的芝麻綠豆小官,雖然對兩人時常打鬧不休早有耳聞卻也無可奈何。于是,生產(chǎn)隊長就將倉庫鑰匙給了曹四豪。
于是,曹四豪就一個人帶著三個小娃兒棲身于生產(chǎn)隊的爛倉庫里。沒有床就弄些稻草往地下一鋪,就成了床,沒有灶就弄幾塊石頭壘起來算是一個灶,沒有煤就揀些雜草枯枝當(dāng)柴,胡亂熬了些粥來喝,廬任還小,餓了只會哭,困了就睡在草堆里,也沒人管他,一個叫方珍的婦女看不過眼,便回家用米粉熬了些米糊糊喂給廬任吃,那方珍含著淚說:
“曹四豪你這人怎么跟牛一樣犟啊?看看這小娃兒多可憐,你一個人養(yǎng)得活嗎?”
“餓死不算了!”曹四豪冷冰冰地說。
當(dāng)曹素清得知曹四豪和傅明玉竟已鬧到要分家的地步時,氣得幾乎要吐血,她立刻拉上妹妹素潔素芬去找大哥曹正豪商議,那曹正豪聽了也是氣憤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兄妹商議之后還是決定先派素清和素潔去勸勸曹四豪,看他能不能回心轉(zhuǎn)意。
曹素清和素潔兩人走了幾十里路終于到了傅明玉家中,氣氛似乎變得有些尷尬,傅明玉甚至都不再稱呼素清為姐姐,也沒了笑臉,她向曹素清控訴了曹四豪的種種惡行,聽得曹素清都心驚肉跳氣慣不已,可她還是希望兩人能重新和好,便替曹四豪賠了許多不是,并表示等下一定會訓(xùn)斥他,只是希望看在三個小孩的份上能重歸于好,家里的困難兄弟姐妹一定會盡力幫忙。可傅明玉對曹四豪已心灰意冷恨之入骨,任憑曹素清說再多好話也不松口,只是不斷抹淚重復(fù)“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
曹素清暗暗叫苦,心想這兩人怕是就此走到頭了。
曹素清到生產(chǎn)隊的倉庫里找到曹四豪,看到廬任一臉烏黑被扔在稻草堆里也沒人管,心疼得直掉淚,她將廬任抱起來,毫不客氣地訓(xùn)斥著曹四豪:
“四豪,姐姐是真心希望你能過得好,我費盡心機(jī)好不容易幫你說了門親事成了個家,可沒想到會弄成今天這個模樣!明玉到底哪點兒不好啊?她哪里對不住你啊?整天省吃儉用任勞任怨,一分錢都舍不得亂花,跟你幾年連一件新衣服都沒穿過,真的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人啊,可你倒好,整天一回來不是打就是罵,打完孩子打老婆,好端端一個家被你鬧得烏煙障氣雞飛狗跳的,也不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玉跟我說你整天跟一幫老頭子去打牌賭錢,輸了錢還拿家里的雞蛋去抵債,在外面打牌還要別人送飯給你吃,不送回來就打人,真不知道你怎么是這副德性!我聽了都要被氣得吐血!你不去掙錢養(yǎng)家卻去跟別人賭博,你有錢嗎?你能跟那些老頭子比嗎?人家兒子女兒孫子一大堆,都會拿錢去孝敬他,不干活也能過得很好,你呢?六七個人等著吃飯呢!你不干活卻去賭錢!聽到這些事姐姐心里都難受,如果可以打人我還真想先打你一頓!哎,你弄成這樣,這以后怎么過下去啊?”
曹四豪說:
“姐姐你不知道我多氣人,那些畜牲一點都不聽話,連爸爸都不肯喊一聲,我教他們不應(yīng)該嗎?”
曹素清一聽更氣了,大聲說:
“有你這樣教的嗎?整天一張口就是罵人,三句話不對就動手打人,好好一個家被弄成這個樣子!他們不肯喊你一聲爸爸你就動手打人是吧?他們喊你一聲又怎么了?你長命百歲了?不喊又怎么了?立刻要死掉嗎?哎,都一個父母生的,這么多兄弟姐妹真不知道怎么就你的脾氣那么暴躁,你要不是我親弟弟你就睡馬路上我也懶得管你!”素清不停地落淚,那淚水甚至都滴到廬任臉上,素清不停地用手絹抹淚,素潔又將廬任抱過來,疼愛萬分,又拉著雪茹看,雪茹身上都是破衣爛衫補(bǔ)丁疊補(bǔ)丁,雪茹很乖巧地依偎著姑媽,素潔也勸曹四豪:
“哥哥,我看你還是回去跟嫂子一起過下去吧,有什么話好好說嘛,別動不動就動手打人。”
“我同她沒法過下去了!”曹四豪說。
“哪你在這里就能過下去了嗎?你看看這里,這個爛倉庫,到處是農(nóng)藥化肥谷子,臭哄哄地,這小孩子不懂事,要抓起農(nóng)藥當(dāng)水喝怎么辦?看看這里,噴霧器,風(fēng)車,水車,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這是狗窩嗎?比狗窩還不如啊!你在明玉哪里好歹還有幾間可以遮風(fēng)擋雨的房子,還有一張可以睡覺的床,這里有什么?到處是稻草,連稻草都不是你的!今天是生產(chǎn)隊還有個倉庫你就想著在倉庫落腳,要沒有這爛倉庫呢?你去哪里?你是不是要帶他們?nèi)齻€去牛欄里落腳啊?”曹素清十分地生氣,“真是要讓你活活給氣死了!
曹四豪說:
“姐姐,我去做些飯來給你吃吧?”
“吃飯?氣都讓你給氣飽了,還吃飯!姐姐倒是想你能請我吃頓好飯啊,可你搞成這個樣子,我吃得下嗎?灶也沒有,桌子也沒有,凳子都沒一張,哎,我這個做姐姐的看著都傷心啊!”
那曹四豪羞慚滿面,無言以對。
曹素清見曹四豪鐵了心要跟傅明玉一刀兩斷,怎么也拉不回頭,便黯然傷神地說:
“你自己要犯賤神仙也救不了你,這或許是你的命,命中注定想改變都沒法改變。”曹素清不斷擦淚,“姐姐只差沒跪下來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