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弄臣,一技傍身是必不可少的。
無論能歌擅舞、長吟好畫,抑或像我李家上兩代那樣有獨門絕技,弄臣的存在只為了博一刻歡笑,誰去管歡笑過后還剩下什么。
可惜我爹死得早,他一身琴藝沒傳我半分。
他死了之后,公主府不復往昔熱鬧,垂垂老矣的朱巳也再沒有召見過我。
我倒是無所謂,做公主府里的吃白食第一人也沒什么不好。
不過,既是弄臣,身無長物委實非長久之計。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一段時日。
但沒過多久,我就發(fā)現了自己身上第一個長處。
笑。
除了面癱,人人都會笑。
但要怎樣笑得美,笑得沁人心脾,這就不是眾生皆能領悟的。
我沒有刻意去練習微笑的弧度。
但當我發(fā)現,只要羞著臉去灶房必有幾個廚娘偷偷塞給我雞湯,只要沖看后門的大劉眨眨眼他便任我進出,只要在街上稍許轉轉就不知會有多少手絹絲帕落在我腳下盼我去拾……
一敲腦袋,我終于明白過來,爺爺是擅哭,爹是與人哭,到我這兒物極必反,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這天晌午,公主府有點騷動。
因為知情人氏透露,出嫁多年的朱妍公主死了丈夫,他的夫君是鼎鼎大名的邊關守將,爵位世襲,朱妍的兒子會在近日上京面圣接受賜封。
朱妍的兒子,也就是朱巳的親外孫。
雖然長在邊關素未謀面,但畢竟血濃于水,公主府里冷清太久,他要來的消息簡直給所有人打了一針雞血。
我依舊喝著廚娘偷偷送來的雞湯。
湯汁鮮美,香氣濃郁,末了還從湯底撈上來一顆細細長長半灰半褐的東西。
是蟲草。
廚娘真是越發(fā)大膽了。
我彎彎嘴角,側耳去聽邊上小廝仆役們的碎嘴。
這個說,如今大街小巷算是太平啦,因為椴小王爺只認準啞仆的餛飩攤,不再出沒別的地段。
那個說,哎呀,可慘了啞仆,椴小王爺時不時往那兒一坐,一坐就是半天,還有誰敢去吃啞仆的餛飩,這擺明是擋人家活路嘛。
四下里一陣嘆息,接著話題又轉到朱妍的兒子身上。
這邊議論,聽說了沒,我們家公子可俊了,不但模樣俊,上陣殺敵就跟切大蔥一樣,英武得很。
那邊私語,完了完了,等我們公子進京萬一遇上椴小王爺還不非得被搶了去。
說著說著,就有心腸軟的丫鬟掉起淚來,頓時眼睛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