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警方的突然到訪,凌鋒有些意外,無法判斷對方的意圖,只能禮節性的接待。</br> 片刻之后,劉松年帶著徒弟何曼蕓,走進辦公室。</br> 凌鋒招呼兩人落座。</br> 劉松年職業習慣地審視周圍的一切,最后回到沙發座椅,意味深長地說道:</br> “凌先生真是年少有為?!?lt;/br> 凌鋒站起身,為兩人上茶,試探道:</br> “我只是徒有其表。劉警官專程來訪,不會只是為了夸我吧?!?lt;/br> 劉松年目光如炬,盯著凌鋒,開門見山地說道:</br> “凌先生事務繁忙,我就不客套了。”</br> 與此同時,何曼蕓打開記錄本,同時取出一支錄音筆,放在茶幾上。</br> 劉松年說道:</br> “凌先生,八月二十七,周五,你在哪里?”</br> 凌鋒頓時警覺起來,笑道:</br> “八月二十七,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我不記得了?!?lt;/br> 劉松年冷聲道:</br> “那我幫你回憶一下,八月二十七,那是吳定軍的落棺日,也是吳天雄被刺殺的日子。你在哪里?”</br> 凌鋒心中一咯噔,但很快鎮定下來,指著錄音筆,反問道:</br> “什么意思?你們這是審訊嗎?”</br> 何曼蕓不悅道:</br> “請你如實回答問題。八月二十七,你在行程?!?lt;/br> 凌鋒笑道:</br> “我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真的有些記不清?!?lt;/br> 他看向劉松年,質疑道:</br> “你說的吳定軍、吳天雄。我也根本不認識。我從未見過他們。”</br> 劉松年盯著凌鋒的眼睛,冷笑道:</br> “你確定?”</br> 凌鋒雙手一攤,靠在沙發上,調侃道:</br> “根據司法原則,誰主張誰舉證。如果劉警官非要說我認識某人,請你拿出證據。”</br> 說完,點燃一根香煙,又順手將煙盒推到劉松年面前,笑道:</br> “上次抽了你的煙,禮尚往來,這次試一試我的?!?lt;/br> 劉松年瞥了一眼茶幾上的煙盒,繼續追問道:</br> “凌先生貴人事多,但每日的行程,應該是安排好的,我希望看一下凌先生上個月的行程記錄。”</br> “請稍等,我讓助理送進來”。</br> 凌鋒起身走到辦公桌,拿起座機,命令道:</br> “依涵,將我上任后的所有行程記錄,全部送過來,馬上?!?lt;/br> 掛斷電話,凌鋒回到沙發上,試探道:</br> “讓我分析一下,我惹上了麻煩,但你們沒有足夠的證據,因此沒有傳喚我到警局,而是上門詢問,順帶走訪一下,對嗎?”</br> 劉松年與何曼蕓對視一眼,不置可否。</br> 凌鋒接著說道:</br> “大家都是聰明人。我愿意配合警方的工作,但同樣享有最基本的知情權。直接說吧,你們到底在懷疑什么?”</br> 劉松年表情嚴峻,冷聲道:</br> “我們接到舉報,吳天雄的死,與你有關?!?lt;/br> 凌鋒心中一凜,警覺道:</br> “誰舉報的?讓他和我當面對質。我不認識吳天雄,也從未見過面?!?lt;/br> “凌鋒,你一直在調查你父親的死因,甚至發布了高額懸賞,有結果嗎?”</br> 凌鋒遺憾地說道:</br> “沒有。”</br> 劉松年盯著凌鋒的眼睛,斥責道:</br> “你撒謊,你已經查出了,你父親的綁架案與吳天雄有關。”</br> 凌鋒笑道:</br> “劉警官,誰主張誰舉證。你說我查出來了,你有證據嗎?”</br> 何曼蕓打開隨身背包,取出一張照片,一份文件,拍在茶幾上。</br> 這是一張人體背部的照片,上面一個千手觀音圖像。</br> 凌鋒一眼認出,這是辨空背上的照片,冷笑道:</br> “這是什么?我沒看懂?!?lt;/br> 劉松年看向何曼蕓,命令道:</br> “小何,你和他說。”</br> 何曼蕓點了點頭,看向凌鋒,質問道:</br> “這不就是你重金懸賞的千手觀音嗎?它的主人是辨空居士,我們是前幾日偶然發現的。你是有意識地接近辨空?!?lt;/br>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遞給凌鋒,冷聲道:</br> “我們接到舉報,有人認出了辨空的身份,這是舉報人提供的資料。辨空真名劉墨韜。十年前,他是吳天雄手下的金牌打手,因為沉默寡言,但刀功了得,外號劉默刀……”</br> 在何曼蕓介紹的同時,劉松年觀察著凌鋒的一舉一動,但對面的年輕人冷靜異常,神態自若,似乎整件事與他無關。</br> 何曼蕓盯著凌鋒,接著說道:</br> “你重金懸賞千手觀音的線索,是因為這個圖案的主人,極有可能是凌致友綁架案的兇手,而它恰恰出現在辨空的身上。這也解釋了,這個多年遁隱的居士,為何突然下山,與你接觸,甚至替你圓謊,是因為你查出了辨空的身份,讓他不得已而為之。”</br> “精彩之極?!绷桎h看著對面的美麗女警,戲謔地鼓掌,調侃道:</br> “你和我前妻,應該做不了朋友,她的腦子是向內的,不會聯想,而你的腦子是向外的,胡思亂想?!?lt;/br> “你……”何曼蕓氣惱地瞪了凌鋒一眼。</br> 凌鋒吁出一口煙霧,笑著分析道:</br> “按照你們的推論,一個剛剛回國,從未去過梵安寺的年輕人,恰好遇到了辨空,而多年隱居的辨空恰好與他性情相合,而這個辨空又恰好是年輕人的殺父仇人,而這個殺父仇人又恰好是吳天雄的金牌打手?!?lt;/br> 他滿臉憤懣,怒斥道:</br> “如此多的巧合,你們卻以此為依據,推測我和吳天雄的死亡存在關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lt;/br> 何曼蕓被懟的一時語塞。</br> 劉松年撫掌笑道:</br> “真是精彩,我記得凌先生是學理工,口才竟然這么好?!?lt;/br> 凌鋒反唇相譏,笑道:</br> “我記得劉警官是學法律的,但邏輯思維,似乎并不怎么嚴謹?!?lt;/br> 停頓片刻,凌鋒主動發起攻勢,笑道:</br> “舉報人既然能提供辨空的身份資料,那他很可能就是吳家的人,或者說,他知曉當年綁架案的內幕。</br> 既然如此,那就說明,當年的綁架案不是所謂的見財起意,沖動作案,而是謀劃周密,海內外相互勾結。”</br> 凌鋒摁滅香煙,看向劉松年,鄭重地說道:</br> “作為受害人家屬,我要求警方推翻之前的論斷,重新調查取證?!?lt;/br> 劉松年微微一愣,沒有預料凌鋒會提出這種要求,重啟十年前的舊案,勸道:</br> “刑事案件大多遵從屬地管轄原則,以行為后果發生地,作為實行管轄權的依據。凌致友的案子,整個案發過程都在南非,已經由當地警方結案。江海警方沒有境外司法權?!?lt;/br> 恰在此時,陳依涵走了進來,遞上一個文件夾,提醒道:</br> “董事長,這是您要的資料?!?lt;/br> 凌鋒紋絲不動,冷聲道:</br> “給兩位警官過目。”</br> 何曼蕓接過文件夾,仔細查看,很快發覺異樣,遞給劉松年,提醒道:</br> “劉隊,你看這里,九月份的工作日,幾乎每一天都是滿的,但八月份卻是空白。”</br> 劉松年接過文件夾,確認了情況,推給凌鋒,質問道:</br> “凌先生怎么解釋,為什么你八月的行程記錄,一片空白,你是故意隱瞞嗎?”</br> 凌鋒指了指陳依涵,冷聲道:</br> “劉警官可以問她,我之前沒有合適的助理,因此,行程記錄這種瑣碎的工作,我無暇顧及,還有,我基本沒有外出應酬,因此,行程安排也相對簡單,只在公司內部?!?lt;/br> 劉松年雙眉緊皺,看向凌鋒,冷聲道:</br> “如果凌先生實在記不起八月二十七日的行程安排,我希望調閱貴公司的當日監控。同時走訪幾個員工,希望凌先生能夠配合?!?lt;/br> 凌鋒星眸冷冽,一口回絕道:</br> “對不起,如果你要調查取證,請出示搜查證。我現在面臨一場性質惡劣的刑事指控,作為嫌疑人,我無需自證清白?!?lt;/br> 他緩緩起身,整理著袖口,警告道:</br> “我不清楚是誰在惡意舉報。如果有實質的證據,直接發傳票好了。如果公器私用,被人當槍使,惡意騷擾,我不會坐以待斃。我在江海媒體界,可能沒什么朋友,但在國際媒體行業,卻救過幾個朋友,交情匪淺?!?lt;/br> 劉松年起身笑道:</br> “凌先生言重了,我們只是例行公事,過來詢問一下。如果案情有新的進展,我們會隨時聯系你?!?lt;/br> 說完,帶著何曼蕓,準備離開。</br> 凌鋒身姿筆挺,看著劉松年的背影,朗聲質問道:</br> “劉警官之前是學法律的,聽說過‘萬湖會議’嗎?”</br> 劉松年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凌鋒,反問道:</br> “你想說什么?”</br> 凌鋒走近兩步,嗓音低沉,說道:</br> “臭名昭著的‘萬湖會議’,十五個德國精英,制定了屠殺計劃,從法律層面剝奪了一千萬猶太人的生命權。而這十五個人,有三分之二是法律界人士,甚至有六名法學博士。制定的規則不一定是對的,我希望你堅持一個普通人的基本良知,不要完全放棄樸素的是非觀。”</br> 劉松年搖了搖頭,反駁道:</br> “萬湖會議只是一個例外,是惡法之果。我學法律,就是要按規則辦事?!?lt;/br> 凌鋒以退為進,辯解道:</br> “我可以完全配合警方的調查,開放所有資料,但只有一個前提……”</br> 他步步緊逼,分析道:</br> “按照舉報人的邏輯,我是因為吳天雄的殺父之仇,所以才有了殺人的動機和嫌疑,那反過來,他也同時舉報了吳天雄參與制造了當年的綁架案,我要求警方對吳天雄單獨立案調查,哪怕他已經死了,也會有同黨。還有那個舉報人,他是知情者,也需要一并調查。”</br> 劉松年沒有立即表態,冷聲道:</br> “警方辦案,輪不到你指手畫腳。”</br> 說完,帶著何曼蕓快步離開。</br> 凌鋒雙眉緊皺,知道對方已經行動了。</br> 不知過了多久,凌鋒拿起辦公桌的電話,打給助理:</br> “幫我聯系《人物周刊》的主編沈思評,告訴他,我以個人名義,同意做個專訪?!?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