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區的江海墓園，空曠死寂，平日里，除了祭拜的市民，鮮有人光顧。</br> 此時更是凌晨時分，四下里陰森肅穆，月光清冷異常，就連吹過耳邊的晚風，都透著絲絲詭異。</br> 蘇宇權看著凌致友夫婦的墓碑，著實嚇的不輕。</br> 凌鋒雙眉緊皺，緊緊攥住蘇宇權的右手中指，冷聲道：</br> “已經過去四分鐘。”</br> 秦天磊默契地從身后勒住蘇宇權的脖頸。</br> 凌鋒話音剛落，手上逐漸加力，幾乎要掰斷蘇宇權的中指。</br> 鉆心的劇痛，蘇宇權整個身子都在哆嗦，喉嚨咕咕作響，卻不能放聲大叫。</br> 親眼看到這樣的逼供場面，劉媽也被嚇的一哆嗦，不自覺地背過身去，不忍再看。</br> 歐陽怡娥眉緊皺，冷眼旁觀。</br> 劇痛之下，蘇宇權終于扛不住，不停地點頭。</br> 凌鋒松開蘇宇權的中指，警告道：</br> “這是最后一次機會。再浪費時間，我會用刀，把你的指甲一片片地撬下來。”</br> 蘇宇權嘴唇發白，即便墓地陰涼，額頭依舊冒出大量的汗珠，顫聲說道：</br> “當年的案子……真的和我無關。”</br> 他咽了口唾沫，大口地喘著粗氣，休息片刻，顫聲說道：</br> “我這人最大的缺點是好色，但殺人這種事，我是絕對不敢做的，也沒必要去做。你父親的綁架案，確實有些蹊蹺，但和我無關，和我們蘇家也沒有關系。”</br> 凌鋒沉默不語，只是朝秦天磊點了點了頭。</br> 蘇宇權感覺肩膀一松，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頓時輕松了許多，接著說道：</br> “當年成立致遠集團，我原本就不同意。我們蘇家出錢最多，卻只占15%的股份，你父親以技術入股，卻占55%。這嚴重不公平，但老爺子年紀大了，一意孤行，我只當了他一樁心愿，沒有再反對。”</br> 這件事情，蘇銘遠已經向凌鋒交待過，而在上個月的審計中，凌鋒也確實看到了當年的出資協議和認繳記錄。蘇氏父子并沒有說謊。</br> 蘇宇權接著說道：</br> “我們蘇家根本不擅長高科技行業，風險大，周期長。如果真的是貪圖致遠的這點股權，當年就不會讓你父親占大頭。”</br> 凌鋒打斷道：</br> “這些我已經知道了。那天晚上，你為什么造訪凌家，和我母親說了什么？”</br> 蘇宇權吃力地抬起手，慌亂地擺動，解釋道：</br> “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之前只是圖個嘴快，刺激一下你……我確實追求過你母親楚萍秋，但我那時候名聲不好。你母親十分傳統，只過了兩三天就把我踢了，我連她的手都沒碰過。”</br> 蘇宇權不安地看向凌鋒，解釋道：</br> “她沒過多久，通過蘇宇溪的關系，結識了凌致友。我也確實騷擾過一陣子，但被蘇宇溪警告后，很快打消了念頭。我對你父母有過怨恨，但還不至于為了一個女人，殺人犯罪。這種蠢事，我做不出來。”</br> 凌鋒劍眉緊皺，掃了一眼四周，冷聲道：</br> “回答我的問題，那天晚上，為什么突然造訪？到底爭論什么？”</br> 蘇宇權坐在地上，回憶道：</br> “凌致友為了搞研發，借了很多債。我躲都來不及，怎么還會湊上去。”</br> 他突然停頓下來，壓低聲音，說道：</br> “那天晚上，不是我要拜訪凌公館的……是有人逼我去的。”</br> “誰？”凌鋒追問道。</br> 蘇宇權面露恐懼，警覺地打量四周，猶豫再三，低聲說道：</br> “吳-天-雄，是他逼我去的。”</br> 一聽到這個名字，凌鋒怒了，蹲下身，直接將刀架在蘇宇權的脖子上，冷聲道：</br> “你他媽耍我，讓我去問一個死人嗎？”</br> 蘇宇權懾于刀鋒的銳利，慌忙解釋道：</br> “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那天晚上，真的是吳天雄逼我過去的。我不知道他從哪里打聽的，我和楚萍秋談過戀愛，然后我又是致遠的關鍵董事，有些事情，我去做，合情合理，別人不會起疑心。”</br> “到底什么事？”</br> 凌鋒緊握匕首，青筋暴起，少見的情緒失控。</br> 蘇宇權緊張的牙齒打顫，低聲道：</br> “化學方程式，你……你父親的研究成果，吳天雄讓我逼你母親，交出你父親的所有研發資料。她不愿配合，我和她爭論起來，就這些了，沒有一句假話……她的自殺，真的和我無關，我沒想逼死她……”</br> 凌鋒牙關緊咬，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怒斥道：</br> “你打的好算盤，吳天雄已經死了，所有臟水都可以潑到死人身上，來個死無對證。”</br> 凌鋒緊握匕首，接著說道：</br> “最重要的是，吳天雄走的是偏門。他為什么費盡心思，奪取我父親的研發資料？媽的……我送你下去，你幫我問問吳天雄。”</br> 匕首突然貼近蘇宇權的咽喉。</br> 蘇宇權嚇得向后躲閃，急切地說道：</br> “背后還有人！吳天雄背后還有黑手。”</br> 他著急忙慌地解釋道：</br> “我當時也覺得奇怪，一個流氓頭子要什么化學方程式？后來，我把整個事件反復捋了一遍。你父親的綁架案根本不是警方定性的臨時起意，而是蓄謀作案。吳天雄的嫌疑很大。”</br> 凌鋒深嘆一口氣，收回匕首，冷聲道：</br> “你比蘇景萱聰明，她就是一頭美麗的豬！”</br> 幕后黑手？一個流氓頭子確實用不到高精尖的研發資料，而且以吳天雄當時的勢力，能夠指使他做事的，實力必定非同一般。</br> 最關鍵的是，幕后黑手的最終目標，不是致遠股權，而是凌家兩代人積累的研發資料。</br> 嫌疑人的范圍大大縮小，一個人名閃過凌鋒的腦海，驚的他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br> 過了好一會兒，凌鋒呢喃道：</br> “絕對不是他，絕對不可能。”</br> 無論凌鋒如何否定，但之前發生的一切，在這一刻，已經自動地串聯起來，邏輯順暢自然，哪怕沒有實證。</br> 他突然感到頭脹欲裂，心口絞痛，再也沒有興致審問下去。</br> 凌鋒雙眸微閉，過了好一會兒，看向陸文軒，沉聲道：</br> “今晚到此為止，把劉媽送回去。小心照顧。”</br> 送走劉媽后，凌鋒轉身看向歐陽怡，遞上匕首，冷聲道：</br> “他是你的了，要殺要剮，隨你。”</br> 歐陽怡瞥了一眼凌鋒，不悅地說道:</br> “你為什么自己不動手？美麗的豬？我女兒在你眼中，原來是這種形象。”</br> 凌鋒心口絞痛，依舊強忍著，冷聲道：</br> “花瓶已經用爛了，不符合我創新者的身份。你和蘇宇權的過節，我沒有興趣知曉。人交給你，或者我帶走。”</br> 歐陽怡五官精美，杏眸冷眉，如同月光下的女王。</br> 她并未搭理凌鋒，而是看向蘇宇權，冷笑道：</br> “回去告訴蘇銘遠，我會讓蘇家傾家蕩產，而你，會成為喪家之犬，生不如死。”</br> 歐陽怡說話的姿態神氣，如同宣判，隨后轉身離開。</br> 陳晉高臨走前，特意朝凌鋒點了點頭，這個年輕人有勇有謀，又心狠手辣，很對他的脾氣。</br> 墓地只剩下凌鋒、秦天磊、楊凡、蘇宇權。</br> 秦天磊、楊凡全程戴著面罩，不發一言，所有的動作，全靠默契。</br> 凌鋒看著嚇到癱軟的蘇宇權，最后問道：</br> “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有沒有告訴蘇銘遠？”</br> “沒有，絕對沒有告訴第三人。那天晚上，吳天雄特意警告我，如果對外透露半個字，就會殺我全家。他黑白兩道通吃，殺人如同兒戲。我今天是迫不得已，才告訴你實情。”</br> 凌鋒嘴角冷笑，如同鬼魅，俯身湊近蘇宇權，笑道：</br> “你覺得我怎么樣？吳天雄能殺你全家，我同樣也可以。一個小流氓又算得了什么。戰場上，直接死在我手上的，何止數百，多你幾個，又有何妨。”</br> “我以全家性命擔保，絕對不透露今晚的事情。”蘇宇權身子打顫，蜷縮著，連聲保證。</br> 凌鋒看向秦天磊，嘆息道：</br> “你們先走，我想留下來，陪我爸媽說說話。這個混蛋，到了市區，丟到路邊。”</br> 秦天磊看到凌鋒臉色不好，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押著蘇宇權撤離。</br> 墓地徹底安靜下來。冷月松影，晚風襲人，僅僅矗立著一道頎長的身影。</br> 凌鋒看著墓碑上父母的照片，心如刀割。</br> 蘇宇權的供述，回響耳際，猶如字字誅心，新的線索讓凌鋒不寒而栗。</br> 他緩緩掏出香煙，還未點燃，突然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容，往日的如膠似漆，歷歷在目。</br> 凌鋒跌坐在地上，急火攻心，一口鮮血涌上唇間，情深者難壽。</br> 寒月孤影，凌鋒嘴角滲血，沉默了許久，凄涼道：</br>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