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鋒對徐麗娜并不信任,她可以倒戈趙家,也可以倒戈自己。</br> 他必須防范最壞的局面。</br> 吳國豪攔住凌鋒,低聲道:</br> “你和徐麗娜談的怎么樣了?她會支持你嗎?”</br> 凌鋒看向屹立江風的女人,搖頭說道:</br> “她有自己的利益盤算,不好下結論。離開舒適區,重新創業,她未必有勇氣走出這一步。”</br> 吳國豪低聲道:</br> “那兩個職工董事,我幫你探了口風,真是兩個混賬東西,居然暗示我,誰給的利益多,他們就選誰。趙明川應該沒少打點。”</br> “他們在哪?”</br> 吳國豪指著甲板的另一頭,只見兩人正竊竊私語。</br> 凌鋒劍眉緊皺,盯著兩人,沉默許久。</br> 吳國豪低聲道:</br> “你是公司的大股東,徐麗娜的持股少的可憐,如果讓她做了董事長,那簡直荒唐。”</br> 凌鋒笑道:</br> “由誰出任董事長,和他所持有的股權沒有必然聯系。任何董事,只需要獲得董事會的半數選票,就能出任。趙明川就是利用這條規則,故意惡心我。”</br> 吳國豪自告奮勇,說道:</br> “我再試一下,說服那兩個職工董事。”</br> 凌鋒擺手制止:</br> “不用了。職工董事負責上傳下達,要在董事會傳達集團員工的真實訴求。能被利益收買的職工董事,留在董事會沒有任何意義。”</br> 吳國豪有些擔憂,提醒道:</br> “這兩個董事很重要。我們手上只有七票,如果徐麗娜臨陣變卦,可能會出現今天下午的局面。”</br> 此時,徐麗娜緩緩走來。</br> 凌鋒和吳國豪對視一眼,默契地看向江面。</br> 徐麗娜輕笑一聲,取下凌鋒的外套,笑道:</br> “凌董,你的外套。謝謝。”</br> 凌鋒接過西裝。</br> 徐麗娜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站在一旁,調侃道:</br> “凌董手上有七票,如果能獲得兩位職工董事的支持,董事長選舉,那就是穩操勝券。”</br> 凌鋒笑道:</br> “徐總有好的建議?”</br> 徐麗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并未答話,徑直走開。</br> 吳國豪疑惑地問道:</br> “她什么意思?這女人邪性的很,我聽到一些傳聞,說致遠這幾年的市場,是他們用棍棒打下來的。”</br> 凌鋒皺了皺眉頭,用暴力手段解決商業糾紛,如同飲鴆止渴。</br> 一陣晚風吹過,夜空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清爽絲涼。</br> 賓客們離開甲板,回到船艙。</br> 趙明川邀請眾人,進入游艇第二層的俱樂部。這里的娛樂設施,十分完備。</br> 許多賓客帶著伴侶,一同參加晚會。凌鋒雖然也收到了信息,但他確實找不到合適的搭檔,只能獨自一人赴宴。</br> 坐在吧臺高凳上,看著舞姿搖曳的人群,凌鋒想起萬里之外的李沐清,回想兩人約會的場景,嘴角不自覺地溢出笑容。</br>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br> 正當凌鋒沉浸回憶的時候,蘇景萱快步走來,看著獨自傻樂的男人,突然有些愣神,輕嗔道:</br> “喂,你嗑藥了?像個傻子一樣。”</br> 纏綿的回味被突然打斷,凌鋒有些不悅,不耐煩地說道:</br> “你為什么總纏著我?我睡過你嗎?還是我睡了之后,沒有結賬?”</br> 蘇景萱罕見的沒有發火,只是冷笑道:</br> “凌先生真是善變,上一秒口吐蓮花,此刻卻滿嘴噴糞。”</br> 凌鋒站起身,目光陰沉:</br> “拜你們所賜,我從天堂滾到地獄,從云端跌入泥潭。陽春白雪、下里巴人,我都能信手拈來。只是拜托你,有多遠滾多遠。”</br> 未等對方答話,凌鋒準備離開。</br> 蘇景萱雙拳緊握,強忍怒火,埋怨道:</br> “凌鋒,南非的治安原本就差,你父親的死亡是個偶然事件。你能不能別這樣,感覺全世界都虧欠你們凌家。”</br> 看著眼前一無所知的女人,凌鋒揉了揉額頭,冷笑道:</br> “你真是蘇銘遠的好孫女,兩條人命,輕描淡寫地只是一句虧欠。遠隔萬里重洋,我們父子相隔不到一天,分別被綁架。這是斬草除根,不是偶然事件?”</br> 蘇景萱呆立在原地,十年前,她還是一名初二的女學生。</br> 凌鋒目露兇光,低聲呵斥道:</br> “回去問問蘇銘遠,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們蘇家,即使沒有直接參與,但肯定知道隱情,才會默許事態失控。蘇景萱,沉默也是罪惡的幫兇。你們蘇家是劊子手的刀。”</br> 說罷,粗暴地推開女人,快步離開。</br> 蘇景萱愣在原地,凌鋒的眼神讓她感到害怕,幾乎忘了找他談話的初衷。</br> 舞廳依舊喧鬧,角落的這段小插曲,沒有引起任何關注。</br> 凌鋒穿過舞廳,準備下樓時,遇上趙明川,后者似乎有備而來。</br> 趙明川笑道:</br> “凌董,這里太吵了。關于致遠的事情,我想和你當面協商。”</br> 凌鋒點了點頭。兩人離開舞廳,來到一間會客室。</br> 推門而入,李嘉浩、徐麗娜坐在沙發上。</br> 最讓凌鋒詫異的是,吳婉如不知何時上的游艇,朝他冷笑。</br> 趙明川拍了拍凌鋒的肩膀,一副大哥的口吻:</br> “隨便聊聊,不要太拘束。”</br> 凌鋒看向徐麗娜,后者滿臉笑意,戲謔地聳了聳肩膀。</br> 李嘉浩靠在沙發上,雙手交叉,瞇著眼打量凌鋒,沉聲問道:</br> “蘇景萱在哪?”</br> 趙明川掏出手機,撥通電話。過了數分鐘,蘇景萱走進屋內。</br> 會客室異常安靜,凌鋒默不作聲,等待對方出招。</br> 李嘉浩坐直身子,打開一瓶威士忌,倒了半杯,滑向凌鋒的面前,冷聲道:</br> “世界終將屬于年輕人,凌先生年少有為,何必拘泥在方寸之地。離開江海,外面的世界足夠廣闊。”</br> 凌鋒按下酒杯,笑道:</br> “李總下逐客令,總得有個理由吧。”</br> 李嘉浩冷哼一聲,嘲諷道:</br> “所謂的理由,只是強者對弱者的施舍。這間會客室,李家、趙家、蘇家、吳家,江海最有權勢的四大家族,都不喜歡凌先生,這個理由,夠充分嗎?”</br> 凌鋒看向徐麗娜,冷聲道:</br> “你是代表自己?還是代表其他人?”</br> 徐麗娜格格地笑著,自嘲道:</br> “坐在這里,我是不夠格的,當然是代表宏爺。”</br> 凌鋒的目光,緩緩掃過屋內的五人,冷笑道:</br> “不對吧,應該還有一股勢力,加上你們五家,應該是六家。”</br> 李嘉浩晃動酒杯,緩緩地說道:</br> “不管五家,還是六家,你都惹不起。轉讓致遠的股權,徹底離開。”</br> 屋內的五人看向凌鋒,這個剛從國外回來,就讓江海不得安寧的男人。</br> 會客室的氣氛十分詭異,只有墻角的落地鐘,嗒嗒作響。</br> 凌鋒端起玻璃杯,看著琥珀色的酒水,冷笑道:</br> “十年前,你們幾個大家族,是不是逼我父親做過同樣的選擇?之后瓜分了致遠集團的股權。”</br> 蘇景萱反駁道:</br> “凌鋒,你不要胡說,你父親死在南非,當地警方已經結案了,是雇傭的向導見財起意。”</br> 凌鋒瞪了蘇景萱一眼,呵斥道:</br> “你只要不說話,就沒人知道你是蠢貨。”</br> 他轉頭看向李嘉浩,試探道:</br> “今晚的事情,沐清知道嗎?”</br> 李嘉浩冷聲道:</br> “我做的一切問心無愧,是為了李家,也是為了她。”</br> 凌鋒笑道:</br> “我似乎動了你們的奶酪,如果我拒絕提議,能活著下船嗎?”</br> 趙明川看向凌鋒,不悅地說道:</br> “凌董未免有些草木皆兵。我們是在談生意。如果你硬扛到底,就必須有足夠的資金,以同等價位,吃下趙、吳兩家的股權。如果你無力受讓,我們會向李氏化學出讓股權。”</br> 吳婉如接著說道:</br> “我們吳家持有的5%致遠股權,已經由蘇景萱小姐代持,以她的頭腦和對凌先生的了解,應該能賣個好價錢。”</br> 凌鋒看向蘇景萱,兩人的目光短暫對視,不知為何,蘇景萱突然有些心慌,不自覺地躲閃。</br> 他最后看向默不作聲的徐麗娜,問道:</br> “徐小姐真是八面玲瓏,前腳和我達成協議,后腳就把我賣了。廖展宏給了什么指示?”</br> 徐麗娜狡猾無比,只是笑了笑,沒有明說。</br> 一旁的吳婉如按捺不住,搶先譏諷道:</br> “沒有永恒的敵人和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我們給宏爺的條件,你十輩子都給不了。”</br> 凌鋒劍眉緊皺,掃了兩人一眼,冷聲道:</br> “沒有永恒的牌坊,只有永恒的裱子。”</br> 徐麗娜笑容依舊,對凌鋒的挖苦沒有太多回應,但一旁的吳婉如早已拍案而起,怒喝一聲:</br> “王八蛋,我廢了你。”</br> 蘇景萱慌忙起身,勸阻道:</br> “婉如,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像炮仗一樣,一點就著。快坐下。”</br> 吳婉如氣的直跺腳,腔調都變了,埋怨道:</br> “景萱,這個混蛋,一說話就嗆死人,你和他是怎么過來的?”</br> 蘇景萱白了凌鋒一眼,解釋道:</br> “他是故意的,就是想激怒你,如果你動手,今天的談判,也就提前結束了,我們甚至要提前靠岸。”</br> 余下的四人紛紛看向蘇景萱。</br> 在這間屋內,只有她,既熟悉兒時的凌鋒,又有過短暫的婚姻,說到掌握敵情,蘇景萱最有話語權。</br> 凌鋒同樣盯著蘇景萱,他也很想知道,這個有過短暫婚史的女人,到底知道些什么。</br> 蘇景萱看向凌鋒,接著分析道:</br> “兵者,詭道也。一個戰場指揮官,而且還是一個傘兵,最擅長夜襲,不敢正面沖鋒,只會偷偷摸摸,用些陰險的戰術。”</br> 凌鋒冷聲打斷:</br> “說夠了嗎,你可以污辱我,但你不能污辱傘兵,我們所面臨的風險,決定我們經常采用非常規戰術。”</br> 蘇景萱白了凌鋒一眼,傲嬌道:</br> “當然沒有說完。一名化學專家,頭腦縝密,精于算計。一個陰謀家,激怒對手,而讓自己處于冷靜的狀態,從而捕捉最好的戰機……”</br> 凌鋒看了一眼時間,這種談判沒有太大意義,雙方的訴求相差太遠。</br> 他干脆起身,準備離開。</br> 蘇景萱攔住他。</br> 凌鋒轉身看向李嘉浩,調侃道:</br> “不用分析了,想知道我的真實想法嗎?”</br> 李嘉浩輕輕點頭。</br> 凌鋒掃視五人,冷聲道:</br> “打個簡單的比喻,戰國時,六家合縱結盟滅秦,企圖瓜分秦國。在座的各位,分別代表的利益,如同那六國,雖然互有嫌隙,但當另一個敵人出現時,也會合縱圍攻。”</br> 李嘉浩不屑地說道:</br> “你未免過于自大。”</br> “只是一個比方而已,很契合現在的形勢。李總聯合這么多小朋友,想吃掉我,未必如你所愿。”</br> 李嘉浩笑道:</br> “那我們各憑手段。”</br> 凌鋒不再答話,徑直離開會客室。</br> 他沒有在俱樂部逗留,而是來到甲板過道,看著江雨夜色。</br> 直到晚上九點,游艇再次返回碼頭。</br> 凌鋒上岸后,驅車返回碧海花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