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深深本來是想去找少紫的,只是臨到門口,卻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說好如果成功出來的話就送水去給離清的,這一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再回去了,想了想,她還是找了個酒壇,裝了一些水往幻境方向走。</br>
路上遇到了蘇離,她朝他勾勾手,蘇離挺聽話地跟了上去。</br>
——果然是個有覺悟的孩子。</br>
再回小屋,封印還是要照沖的,怎么辦?</br>
這個時候,就要用著蘇離了。蘇離的法力不高,但其實籠蓋著院子的結界也不是非常難解,只是因為里面困的是兩個被封印了力量的人,所以才能讓他們安安分分待著。</br>
“要把這個解開?”蘇離問。</br>
解開的話,離清就會出來吧。這樣一想,葉深深便搖了搖頭道:“你暫時沖淡封印,讓我進去,半個時辰后你再回來接我一下。”</br>
“好。”</br>
***</br>
再進別院,卻沒見著離清,他似乎是待在自己的房里。</br>
葉深深不急于去找他,她先回自己房里,把該收拾的收拾了一下,然后才去敲響了離清的房門。里面卻良久沒有反應。</br>
“喂,離清?”</br>
房間里安靜得很,過了好一陣子,才響起了砰的一聲。</br>
“離清?”</br>
房間里寂靜一片。</br>
——該不會,出什么事了吧?</br>
她顧不得什么,直接推門進去,看到的卻是離清臉色蒼白,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br>
“離清!”</br>
他并沒有暈過去,只是沒有力氣去開門,沒有力氣發出聲響。</br>
“你怎么了?”</br>
她手足無措,別別扭扭地去扶他,花了好大力氣終于把他拖了起來,讓他躺倒了床上。這期間離清一直睜著眼,只是兩眼無神,似乎是終于看清了她的臉,他僵硬地避開了視線。</br>
“你,能不能說話?”</br>
她找了些能墊在身后的東西,把他撐起一些,望著他說。</br>
離清的眼神明明滅滅,最后輕輕點了點頭。</br>
“你到底怎么了?”她才離開短短兩天,他怎么就成了這副模樣,這兩天照理來說,少紫也不可能動刑啊……</br>
“渴……”離清從喉嚨底艱難地擠出一個字。</br>
渴?</br>
這是葉深深第三次聽到他這樣說,再覺得他是在隨便糊弄那她就是傻子了!好在來的時候順便帶了壇水過來,她急急忙忙回房去拿了過來。沒有盛的東西,她想了想就直接用手掬了一些,喂到離清的嘴邊。</br>
離清抬頭看了她一眼,眼里有光芒閃爍。</br>
葉深深急了:“喂,你喝啊!”</br>
似乎是下定決心一般,他低頭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水。一口下去,就像是饑餓到極點的人,狼吞虎咽起來。葉深深呆呆看著,有些心酸,無論是當年那個風度翩翩的龍族太子,還是后來的假狐王,他離清何時有過這么狼狽的模樣?他可是太子離清啊……</br>
手里的水很快就被喝完了。離清不說話,葉深深想了想,又掬滿了送到他嘴邊。</br>
離清默默喝,卻把眼睛閉上了。</br>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br>
末了,等他臉色好了許多后,葉深深問他:“為什么會這樣?”</br>
離清苦笑道:“我雖叛出,卻始終是龍族。”不吃可以,不碰水,生命就是日漸干涸。</br>
這才是她問他需要什么,他三番兩次說渴的原因?</br>
“那你那天為什么把水……”浪費給她洗傷口,還是兩次……</br>
葉深深說不下去了,離清也無意再提,兩個人都很沉默。</br>
“你每天需要多少水?我幫你送來。”葉深深道。</br>
離清看了一眼酒壇,淡道:“這里的水,我可以過十天。”只是每日必須碰水而已,其實量并不多。剛才,剛才其實不用喝那么多,只是……有些舍不得。</br>
“好,我十天后過來。”葉深深干澀道,“不,我八天后回來,你,別擔心。”不會讓你斷水的。</br>
“嗯。”</br>
結果那天葉深深是抓著腦袋走出結界的,連頭都沒敢多回。</br>
***</br>
探完離清,就該去找少紫了。只是終于走到這一步,葉深深卻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了。</br>
蘇澈臨別的時候沒有說過,這情劫究竟是不是兩個人越靠近就會越糾結。離清給的晶石夠湖眉撐上一陣子,她是不是可以——暫時離開一下?離清還可以撐十天,那她可以趁著這十天下山走走吧?</br>
沒有必要,天天圍著那只混蛋狐貍轉。</br>
反正湖眉山上她沒有什么要收拾的東西,主意定下了,她也不再磨蹭,拐了個彎就往山下走。</br>
這些日子總是緊張兮兮的,她著實累了,身體累,心更累。如果說姻緣不能強求,她想爭取,卻也想有個喘息的機會。</br>
湖眉山下是朱墨,這次下山,山下那個賣玲瓏糕的客棧已經不見了,荒蕪一片。葉深深不大高興,沿著龜裂的道路慢慢走,直到天黑才到了勉強有些人煙的地方。那兒山清水秀,倒是個好地方。果然只有湖眉應天劫干涸。</br>
“姑娘,你從湖眉山上下來的?”路上有個人拽住了她,神經兮兮道,“可別上去了!湖眉山上啊,鬧鬼!被老天爺劈了,寸草不生!”</br>
額……</br>
“好。”葉深深鄭重點頭。</br>
“姑娘,你的臉上有新傷,可別這么露著了,這郊外風沙大,要是混進傷口里,可就會留疤。”那人道。</br>
“謝謝你。”</br>
也是,留疤就慘了。</br>
于是路過小城鎮的時候,葉深深就去了布坊。到了那兒才記起她身上并沒有帶錢,臨到門口又踟躕了。讓她開口去要,她是怎么都下不了決心的,想來想去,她還是打算作罷。</br>
離開的時候,她有些心酸。</br>
“姑娘留步。”店里面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br>
她慌不擇路想走,卻還是被攔了下來。</br>
上前的是個男子,手里拿了塊放卷道:“姑娘,這個給你。”</br>
葉深深想了想,還是接了過來,卻沒想到那個人還挺眼熟,居然是——</br>
“墨執?”</br>
仔細看了看,她又打消了念頭。墨執才二十出頭,這個布莊老板長得是很像他,卻明顯已經三十來歲,氣度倒是很好,只是也遮不了眉宇間的沉穩,怎么是那個稀奇古怪的冷宮皇子呢?</br>
“對不住,認錯人了。謝謝。”</br>
她匆匆結果娟帕,匆匆謝過,轉身就想走。只是不想忽然被人一把從身后抓住了袖子。</br>
“墨深深?怎么是你?”那人詫異。</br>
葉深深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br>
“你不不是已經認出我了么?”那人攔住她的去路,“怎么,十三年不見,你居然想這么走?”</br>
晴天——霹靂。</br>
“十、十三年?!”老天爺,開什么玩笑!</br>
墨執一臉疑惑,仔細看了她一會兒,才嘆氣:“你果然一點都沒變,只是怎么傷到了?”</br>
葉深深還在混亂中,最后小心翼翼地向他求證:“墨、墨執啊……你說……我們已經有十三年沒見了?……”</br>
墨執點頭。</br>
葉深深毫不客氣地暈了。</br>
……</br>
也許,是真的累了。</br>
***</br>
這兩天,葉深深好像暈了許多次。</br>
身體固然是被少紫封了法力差了許多,最主要的還是氣得急得。所以這次難得舒坦,她都不想醒來了。</br>
躺在床上的時候,她想通了一件事情,為什么山上沒一個月,山下卻過了十多年。應該是天劫所致。如果歷劫成功,不僅僅是少紫可以成仙飛升,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湖眉山上的狐族雖然不能跟著成仙,卻也不會再是“妖精”,而是可以跟隨著少紫,當個地仙。所以湖眉歷劫,時間會有一陣子跟天上靠近,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湖眉大概會是兩天一年吧。</br>
“墨深深,你還沒醒?”惹人嫌的聲音在床邊響了起來。</br>
葉深深繼續裝鴕鳥,死閉著眼睛裝睡。</br>
“墨深深,你臉上的傷可以請御醫去看看。”墨執在她身邊說,“不然留疤,你……”</br>
“……”于是,某人妥協了。</br>
到了朱墨,葉深深最想見的是墨曄。得知山上一個月,山下已經十幾年的事后,見墨曄的心更加迫切了。</br>
***</br>
湖眉山上的狐王殿里,少紫卻已經把思凡和蘇離叫到了面前。</br>
“陛下找我們什么事?”蘇離淡道。</br>
思凡很沒耐性,等了半天還不見少紫有所反應,開始對毛手毛腳地想打滾。</br>
少紫很沉默,詭異的沉默。</br>
“哎呀陛下呀~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再不講話天斗該黑了呀~山上的野獸都餓了呀~特別是不會法術的人,會很倒霉的呀~”</br>
湖眉山上,論嘴巴毒者,除了少紫,還有一只小狐貍。</br>
少紫的臉——沉了。</br>
“那個人去哪里了?”半晌,他擠出一句。</br>
思凡眨眼:“哪個?”</br>
蘇離偷笑。</br>
……</br>
狐王殿里的氣氛詭異得很。</br>
“她。”少紫冷道。</br>
思凡撓撓小腦袋:“哎呀~她呀~哪個?”</br>
“蘇離,你說。”狐王殿下終于受不了思凡了。</br>
“陛下說的可是葉深深?”蘇離問道。</br>
少紫不答。</br>
思凡在一邊沖蘇離做口型——欠~調~教~</br>
……</br>
“她今日下山了。”</br>
“為什么!”少紫似乎是有些急,卻拼命壓抑著,半天擠出一句,“憑什么!”</br>
被禁口的思凡插話了:“姐姐本來就不是湖眉的人呀~陛下又叫她滾啊滾的~姐姐臉皮雖然比一般人厚了一點點,但是被人叫滾啊滾那么多次,她就滾一次嘍~”</br>
少紫瞇起眼,沉默。</br>
思凡不怕死地跟了一句:“姐姐山下本來就有個情人,人家是人間的王爺呢~嘿嘿~”</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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