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汐染不知道沐云簫是通過什么方法將她找到的。但她很慶幸,每當她感到孤獨無助的時候,他總是會適時地出現。
沐云簫找到安汐染后,并沒有馬上帶她回A市而是帶著安汐染在C市周邊的幾個著名景區游玩散心。他知道安汐染有一些事情瞞著他,但他卻不打算追問。也許這就是她心里長久以來的心結,她不想說他也不問。每個人都會有過去,有些過去是不需要旁人去碰觸的,沐云簫知道安汐染過去的歲月他沒辦法也不可能去參與,但是她的現在還有將來他卻可以參與,所以他看得更多的是現在和將來,過去的一切就然它隨著時間慢慢地消散吧。
等到沐云簫和安汐染回到A市時都已經是大半個月以后了,這段時間沐云簫帶著安汐染幾乎游遍了S省內所有的名勝古跡。中國從來不缺風景名勝,每天徜徉在山川河流的秀美中,安汐染長達十年之久的郁結終于慢慢地解開了。
如果當初她恨父親是因為他對家庭的不負責任和對母親的無情,以及她十年離鄉的孤獨與寂寞。那么現在,當她知道所有真相的時候,她的心里除了對不能完成父親最后的遺愿而自責外還有深深地感動。她自私地逃往法國這么多年,以為自己從此便是沒人要的孩子,倔強而堅強地在異國他鄉孤獨地生活著,卻不知道父親一直都守在她的身邊從未離開過,只是她不知道而已。父親的錯,也不過是因為工作的忙碌忽略了媽媽的感受而已。他沒做錯什么,在道義上,他做了一個應該對恩師感恩,懂得知恩圖報的人;在家庭上,他的忙碌卻也正是為了他們的家。也許父親并不知道媽媽和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他卻是在以他的方式給她們盡可能多的幸福。知道父親至始至終都只愛過媽媽一個人,她的心口上壓抑著讓她多年喘不過氣的巨石終于落地。
她因為父母的事情而變得不相信愛情相信婚姻,重生之后看到如今的父母的恩愛才恍然發現自己曾經是多么的狹隘。當知道爸爸還愛著媽媽的時候,她更是對自己曾經的偏執而感到可笑。其實,愛情還是存在的不是嗎?
她的家會弄到現在這個樣子,其實除了罪魁禍首胡秋萍之外,還有他們一家人相互之間的猜疑和缺乏信任與溝通所造成的。如果當初她和媽媽能夠不管外界怎么傳言,一如既往地相信爸爸;如果當初爸爸因為公司出現問題后不怕她們擔心將困難說出來,她和媽媽也不會猜疑越演越烈,直到最后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
至于徐霞,安汐染想,她現在的窘況其實已經算是罪有應得了吧。如果當初她不背叛媽媽,她也不會弄到現在這樣的地步。她現在生活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地獄中一般,與其去報復她,還不如任由她這樣自生自滅地活下去。其實活著永遠比死去還要痛苦。
還有罪魁禍首胡秋萍,她是至始至終最該為這件事付出代價的人。但是安汐染卻突然不想再報復下去,她不想讓自己永遠活在仇恨里。報仇了又怎么樣?她的家再也回不到當初,她死去的雙親也不可能再復活。胡秋萍固然可惡,可她卻不值得自己花精力去恨她。她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和胡秋萍那樣一個面目可憎的女人。恨一個人太累,安汐染過去的十年里嘗過這個滋味,恨一個人大多緣自于愛,因為有愛才會有恨。胡秋萍于她,根本什么都不是,所以她根本就配得到她的恨。她的精力太有限,不想將自己好不容易偷來的人生再活在無止境地恨當中。
步夫人婚后一無所出卻能一直穩坐步夫人的寶座而屹立不倒不是沒有道理的。當年步慶可是A市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身邊自然不缺年輕漂亮的女人,她卻依然能一直穩坐著步夫人的寶座,不得不說她不少一個簡單的女人。步夫人不是她單純善良的母親,胡秋萍想要故技重施,這一次卻不會是那么簡單的。先不說步夫人那一關,光是步老夫人這一關就不是那么好過的。就算有步長風,她也不可能得逞的。她只能一輩子被帖著情婦、小三的標簽過著余下的人生。
她突然想好好地過完這來之不易地重生,也許上天讓她重生并不是偶然。當初的她,心里帶著太多的恨太多的怨。現在上天既然給了機會讓她可以重新來過,她想要只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只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她也想要幸福,想要找一個人一起慢慢變老。
沐云簫本來還想帶安汐染去別的地方游玩的,這段時間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俗世的煩惱,他們兩人之間仿佛因為之前的那個晚上突然親近了不少。這樣的二人世界讓他簡直有些樂不思蜀,安汐染沒提出回A市,安家二老卻來電話了。原因無他,他們在外面晃蕩了快大半個月,眼看春節馬上就要到了。因為之前安母曾答應意大利那邊的親人回意大利過春節,所以安汐染也是必須跟著他們過去的。
沒辦法,沐云簫只得帶著安汐染打道回府。想到他和安汐染又要因為這個春節分開一段時間,剛剛才與安汐染分開的沐云簫便已經開始在想念她了。
安汐染去了意大利后,沐云簫也沒有閑著。他答應過沐云雪會回來繼承沐氏,所以沐氏有一大攤子事情等著他回去交接去適應。當年為了他的理想,沐云雪失去了太多。現在是他該擔負起沐家男兒的責任的時候了。
之前他們在一起的那半個月就像是浮生偷閑一般,雖然春節越來越臨近,忙碌了一整年的公司也在這個舉國歡騰的節日里放了一個長假,但他的心卻并沒有因為春節的來臨而有片刻地放松。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每當他忙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不期然地想起安汐染。
掐著手指算著時間,終于等到了他們應該回來的時間。當他滿懷著希望地趕到安家時,卻得到安家一家人并沒有回國的消息。據安家傭人說,因為安汐染很長時間沒有去意大利了,所以意大利那邊打算讓他們在意大利多住上一段時間。這可苦了沐云簫,本來就已是相思成災,以為今天能夠見到安汐染,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他們將要在意大利再停留幾日的消息。
雖然很想念娶安汐染,但是他卻還是把飛去意大利見安汐染的想法給生生扼斷了。他可不想因為自己莽撞而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雖然伯父伯母他們對自己一向都很滿意,但是在將安汐染娶回家之前,還是小心謹慎一點得好。
從安家出來,沐云簫再也壓抑不住心里的思念,撥通了安汐染的電話。
“喂?誰呀。”
安汐染含糊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了過來,聽到她糯糯地帶著睡意的聲音,沐云簫嘴角掀起了一個幅度。看了看時間,意大利那邊的時候不過也才晚上八九點鐘,這么早便在睡覺了?
“染染。”沐云簫什么也沒說,仿佛在無聲地譴責著她居然連自己的聲音都沒聽出來。她離開這么這么長時間,居然連個電話都不曾給他一通,還真是狠心。
“唔……”
“我想你了。”沐云簫短短的四個字卻滿含著對她的思念。
“嗯……”
“你回來吧。”
“哦……”
“染染,你在認真聽我說話嗎?”沐云簫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管他說什么安汐染都只是含糊地用一個字回答著他,他怎么沒發現安汐染平時有這么惜字如金的?
“嗯……”回答他的依然是從鼻翼里發出的淺淺的聲音。
“安汐染,如果你再用這樣的話回答我,我不介意現在跑到意大利來將你抓回來。”沐云簫在電話里威脅道。
電話那頭的安汐染好像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然后對他說了一句接通電話一來最長的一句話。“云簫,國際長途好貴的,我好困,先掛了。”說完不等沐云簫有任何反應,便將電話給掐斷了。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看來她在那邊過得挺好,這么久電話沒有一通不說,他打電話過去居然對他這么平淡。真恨不得現在就沖到意大利去將她給抓回來,可是想到手上還沒完結的事情,沐云簫的眼睛里一黯,看來他還得守著這樣的相思日子再過上一段時間了。
安汐染掛上電話的那一刻,瞇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來,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沐云簫,其實我也想你了呢。打了一個呵欠,安汐染拍拍枕頭,再次沉沉地睡去。
其實在意大利的日子,也并不如沐云簫以為的那么好過。可能是之前跟著沐云簫四處跑,玩得太累了,以至于她到了意大利姥姥家后,根本就沒什么精神。在國內日漸淡化的春節氣氛的狀況下,在意大利的春節可想而知。除了每年的春節聯歡晚會是必看的節目以外,其他還真沒有什么濃厚的節日氣氛了。唐人街的氣氛倒是還不錯,漂泊在外的游子對于祖國的傳統節日自然會特別在意,不過安汐染卻沒什么精力跑到外面去。不過,除夕夜那一天晚上,一大家子坐到一起,吃著媽媽和曾祖母包的餃子,看著一個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別扭地拿著筷子夾著水餃的樣子,她就覺得有趣。
之后的日子倒也過得稀疏平常,曾祖父最近對當紅娘比較感興趣。在見到長大成人的安汐染后,便極力地向她推薦著各個他口中優秀的男子,誓要為她撮合姻緣。安汐染不想掃老爺子的興,卻對他時不時地安排陌生男子和她見面感到萬分無語,再加上她最近本來就身體不好,就更加地興致缺缺了。雖然曾祖父給她介紹的都是些優秀的貴族子弟,但是再優秀在安汐染的心里也抵不過一個沐云簫。
來意大利后,她一直在等著沐云簫的電話。可是他卻像是突然忘記了她一樣,根本就沒打過一通電話給她。既然他都不打電話給自己,她才不要主動地找他。就這樣一直到大年初四,沐云簫的這通電話打來,她才想到,他們好像已經有十幾天沒見過面了。
心里還是思念的吧!在睡著的前一刻,安汐染決定,明天就回國。
在安汐染的好說歹說下,安家二老終于提前和她回了國。原本曾祖父和祖母是準備不放人的,奈何安汐染決定的事那就是板上釘釘,是不可能改變得。在安汐染再三保證過段時間會再去看他們以后,曾祖父和曾祖母這才放了人。
安汐染原本想給沐云簫一個驚喜的,沒想到沐云簫卻在她回國后給了她一個更大的“驚喜”!
安汐染不知道沐云簫是怎么知道他們這日回國的。只知道,當她推著行李和爸媽走出來的時候便一眼看見了站在人群中間的沐云簫。即使身在人群中,安汐染還是能一眼將他辨認出來。沐云簫總是有一種吸引力,那就是無論他身在何處,他總是會有一種特殊的氣場,能讓人在第一眼便將他與旁人分別開來。
“伯父,伯母,新年好!”沐云簫規矩地走過去,向安家二老拜了一聲晚年。
“嗯,云簫啊,這是紅包。”安父樂呵呵地一笑,從衣袋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厚厚一疊紅包。
“過分,我都沒有紅包。”安汐染撅著嘴道。
安父安母將女兒吃醋,相似一笑,帶頭走到前面。沐云簫錯后幾步,走過去牽住安汐染的柔胰。
“喏,我的給你。”沐云簫大方地將剛剛得到的紅包轉手遞給了安汐染。
“你的紅包給我干嘛,自己收好。”安汐染睨了一眼他遞過來的紅包,說道。
“想我了沒?”沐云簫攬住她的腰,將她帶進自己的懷里。
“松手啦,沒看到這么多人看著嗎?”安汐染看了看四周,見他們的舉動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連將他的手打開。逃離到比較安全的范圍,她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恩愛秀。
沐云簫眼中一深,總覺得安汐染今天有些怪怪的,好像有點煩躁?
一行人一路從機場回到安家。剛剛安放好行李,安家二老便招呼著沐云簫坐下。然后開始討論。討論什么?
他們三個人居然在討論安汐染和沐云簫的婚禮,而且還是當著她這個當事人卻像是完全把忘記了一般,將她當成了透明人,沒有人想到要問一下她的意見,就這么堂而皇之地開始商討著婚禮的細節。
安汐染眨了眨眼睛,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汐染將目光投向沐云簫,見他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繼續微笑著回答著安家二老的話。好啊,沐云簫,你還真是厲害啊,這個驚喜還真是又“驚”又“喜”啊!
安汐染撇了撇嘴,好吧。既然他們都決定不問問她這個當事人的意見,那她也不用表達啥意見了。他想要娶誰,他們又想要嫁誰都跟她沒啥關系。唔!好累,睡覺睡覺。拖著昏沉的腦袋,安汐染昏昏沉沉地找到她的房間將自己摔到床上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因為還處在春節內,所以大家的時候都還比較空閑。經常是走東家竄西家,安汐染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說,等著他們瞎鬧騰。
之后幾天,安家二老開始忙著為女人籌備嫁妝,可是作為主角之一的安汐染卻是好吃好喝好睡,仿佛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一般。
“什么,你不想嫁?”安母一向優雅的聲音在聽到安汐染不想嫁人的話之后不由地拔高了幾分。
“染染,你該不會是還沒睡醒吧?你都被云簫吃干抹凈了,你不嫁他嫁誰?”安母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得其樂地喝著杯子里的牛奶的安汐染。
“誰規定我被吃干抹凈了就要嫁人的?”安汐染將空杯子放到流理臺上,這才慢條斯理地回道。然后,轉身很瀟灑的走人。
反正,她是不會嫁的。
安母怔了半晌才想起拿起電話通知老公和沐云簫。
沐云簫在接到安母的電話后,無奈地笑了起來。他就知道,安汐染一定是在生氣了。沉吟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對著等待他下達命令的助手說道:“幫我催一下,加快速度。我希望在這個星期看到結果。”
“是的,總裁。”助手接過沐云簫簽過字遞過來的合同,退了出去。
安汐染不愿嫁人的話傳出來沒多久,安家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原本正在享受最后幾天假期的眾姐妹在聽到安汐染不想嫁人的言論后,全都被安家二老邀請到安家來給安汐染坐思想工作。奈何大家說破了嘴皮,安汐染卻還是那句話--她不會嫁人。
這可急壞了安家二老,他們還想著明年能抱上孫子呢,安汐染要是不愿意嫁人,他們從哪里找這么優秀的精子提供者為他們制造孫子?給安汐染做思想工作的人來了一大堆,但都是興致昂昂地來,垂頭喪氣地去。最該出現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安家二老也不知道沐云簫最近在忙著什么,之前他隔三差五地還會來安家這邊見見安汐染,可是這兩天卻是連人影都見不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著什么?難道有什么事情比老婆還要重要的?難道他不知道,他要是再不出現,煮熟的鴨子都要飛走了么?(大家請原諒安家二老想要抱孫子的急切心情。- -!把安汐染比喻成煮熟的鴨子不是他們的本意……)
事情在一周后得到了意外的轉機。而這個轉機不是別人,正是安汐染自己。事情是這樣的。
這天,安家一家人正坐在餐桌上一起用著晚餐,安家二老順便輪流對安汐染展開攻勢,勸她在和沐云簫的婚事上點頭答應。結果,安汐染直接將他們比唐僧還長的念叨當成了背景音樂,慢條斯理地用著她的晚餐。
然后……
張媽端上了一道安汐染平時最喜歡吃的烤魚,當這盤鮮嫩多汁的烤魚放到安汐染的面前時。一直面色正色正常的安汐染卻突然臉色一變,然后干嘔了幾聲,捂著嘴跑到了洗手間大吐特吐。
“老公,你看咱們家染染,該不會是……”
“懷孕了?”
安母原本不太確定的心在安旭國的話說出來之后,猛地狂跳了起來。是啊,難怪最近他們女兒老是做什么事都是懨懨的,他們原本以為是之前有關Cindy的身世的事,他們一直以為安汐染和Cindy應該是很要好的朋友,Cindy的死也許對女兒打擊有些大,所以她才會有些反常,他們倒也沒怎么注意。現在想起來,最近安汐染卻是嗜睡得有些不正常,再加上今天突然聞到異味嘔吐,這種種跡象表明,她不是懷孕了又是什么?
“老公,你真相了。”安母拍拍安旭國的手,一臉地贊許。
“那還不快給沐云簫那小子打電話,這下染染不想答應也得答應了。我安旭國的孫子怎么可以不在一個健全的家庭出生呢。”安旭國嘿嘿一笑,安汐染和沐云簫的婚事,終于因為安汐染的這一吐而一錘定音。
“張媽,今天做得好,這個月的獎金翻倍。”安旭國見老婆去給沐云簫打電話,一時高興對這張媽樂呵呵地說道。
“啊?哦,謝謝先生。”張媽原本還沒反應過來。她還以為自己今晚上做錯了呢,居然害得小姐把晚上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她以為先生和太太不責怪她都算是不錯的了,沒想到還有獎金拿。難道小姐真的是懷孕了?想到這里,張媽的臉也如盛開的花朵一樣,笑了開來。
半個小時后,風塵仆仆的沐云簫從外面趕了過來。一進門便抓住安旭國問道:“伯父,伯母說的是真的嗎?”沐云簫抓住安旭國的手有些顫抖。他剛剛接到安母的電話時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沐云雪在旁邊提醒他,估計他還呆愣在原地。
“這個,根據我和你伯母的經驗……”安旭國停頓了片刻,然后決定不要再折磨顯然已經很激動的沐云簫,點了點頭道:“我想,是的。”
得到安旭國的肯定,沐云簫慢慢冷靜了下來。然后發現沒看到安汐染的身影忙問道,“染染呢,怎么沒看到她?”剛剛聽伯母說她吐得很厲害,該不會有什么事吧?
“剛剛吐得有點厲害,你伯母已經讓她回房間休息了。”
“那……那我上去看看她。”本來安汐染已經休息他不想打擾她的,但是心里的激動還是在催促著他上去見見安汐染。
“去吧。”安旭國倒是很開明,揚揚手樂呵呵地道。
沐云簫點點頭,三步并兩步地往樓上安汐染的房間走去。快走到安汐染的門口時,他的腳步又慢了下來。安汐染一直不答應婚事的事他是知道的,他想要和安汐染過一輩子,卻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的堅定。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安汐染不期待這個孩子,不愿意生下來,那該怎么辦?畢竟,她才剛剛二十四歲,還這么年輕,她如果不想要這個孩子也很正常。可是,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如果安汐染真的不想要的話,他真的好不舍。
手在門把上遲疑了幾分鐘,最后終于加重了力道,擰開了房門。
房間里的燈并沒有像他以為地一樣關著,而是亮堂堂地開著。繞到屏風來到安汐染的床前,見她正困倦地睡在床上。
前兩日見她還紅潤的臉頰此刻卻顯得比紙還白,沐云簫看著她有些憔悴的樣子,心里一陣心疼。
“染染。”沐云簫坐下來,抓過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溫潤的聲音柔聲地喊道。
安汐染聽到他的聲音,緩緩地睜開了雙眼。自從剛才在爸媽面前干嘔之后,她就知道,紙是保不住火了。沐云簫肯定會馬上就知道的,但是當他知道這個來得意外的小生命時,會高興嗎?
“伯母說,你懷孕了,是真的嗎?”沐云簫發現完整地說完這句話,喉嚨莫名地干澀。
安汐染從床上慢慢地坐了起來,沐云簫見了忙過去幫忙。將她摟在懷里,雙手環在她的腹部,輕聲問道:“染染,這里,真的已經孕育著我們的孩子嗎?”
“嗯。”安汐染幾不可聞地答道,在他的懷里微微地點了點頭。
其實早在意大利時她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因為自從那一晚后,后來因為在C市游玩,也沒有注意她那個月的例假便沒有來過。等到開始出現嗜睡、惡心、還有四肢乏力等癥狀時才開始覺得不對勁。買了十幾張試孕紙躲在洗手間測試,顯示的結果都是一樣,兩條紅色的線在無聲地告訴她。
她,中,獎,了!
算算時間,好像正是他們第一次發生關系的那一次吧。沒想到她還真是好人品,第一次居然就中獎了。因為那天晚上沐云簫也沒有想到會和安汐染發生關系,當然也就沒有準備套套。
可惡的沐云簫,居然不經她的同意就在她的肚子里留了種,連結婚這么大的事都不跟她商量便直接跳過她去跟她爸媽商量,當她是當擺設的嗎?因為生著沐云簫的氣,便將這個意外的消息給隱瞞了起來,沒想到今天卻被張媽的一盤魚給破了功。
“你是說,我真的要當爸爸了?”沐云簫興奮地問道。
“也許是吧,等去醫院做了檢查就知道了。”安汐染似乎也被沐云簫的情緒所感染。她沒有想到,自己懷孕沐云簫會這么高興。她根本連嫁人都還沒準備好,現在突然有了孩子,又要讓她升級當媽媽,其實這段日子,她的心里還是害怕的。
“染染,你……不喜歡小孩嗎?是不是不想要?”沐云簫想到一直擔心的問題,突然問道。
“沒有啊,你怎么會這么想?”安汐染朝他翻了一記白眼。她什么時候說過不想要孩子了?雖然剛剛知道懷孕后有迷茫過,有擔心過,有害怕過,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這個孩子。
“那你一直都不答應和我的婚事,我以為你不想和我結婚。”沐云簫趁機控訴道。
“是這樣沒錯。”安汐染點點頭。
“你說什么,嗯?”沐云簫喊住她的耳垂,用牙齒細細地咬著。
“啊!你干嘛!住手。”安汐染頭一偏,躲過了沐云簫帶著懲罰性啃咬。“你都沒跟我求婚,我干嘛要答應?”安汐染撇了撇嘴道。
是啊,他都沒求婚。她帶著對未來的彷徨和迷茫,還有一絲絲地驚喜從意大利回來,等來的卻是他和她的父母商量著她的婚約,完全都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她很氣憤!所以,她干嘛要嫁?沒有求婚,堅決不嫁!
沐云簫心里道了一句:果然!他就知道安汐染一定是在生這個氣,果然讓他給猜對了。
“現在還難受嗎?”沐云簫將她臉頰上的發絲挽到她的耳后,溫柔地問道。
安汐染搖搖頭,剛才吐得厲害,這會兒還好。已經不難受了。
“那我現在帶你去一個地方,想不想去?”
“去哪里?”這么晚了能去哪里?安汐染警惕地看著他,該不會因為她不答應和他結婚,他就打算把自己帶出去給殺人滅口吧?
“走吧,去了就知道了。”沐云簫為她穿好鞋和外套,雙手一攬,將安汐染穩穩地抱在懷里。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安汐染發出一聲驚呼。
“噓!乖,閉上眼睛,很快你就知道了。”
沐云簫抱著安汐染下了樓,然后又走了差不多三四十來分鐘,一路上,安汐染都在沐云簫的要求下緊閉著雙眼。冬天的馬路上沒什么人,偶爾有幾輛豪車經過,沐云簫就這樣抱著她,慢慢地走著。
“云簫,你不累嗎?放我下來吧。”安汐染第二十一次問道。
“不累,乖,閉上眼睛。馬上就到了。”沐云簫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哪里可能會覺得累。況且安汐染本來就很輕,抱在懷里一點都不覺得吃力。
終于,在一幢房子前停了下來。
沐云簫將安汐染放了下來,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睜開眼睛吧。”
安汐染睜開雙眼,借著路燈,看到他們此刻正站在一幢別墅面前。這幢別墅占地面積雖然比不上沐家和安家的豪宅,在這片滿是豪宅的片區卻也不算小了。
安汐染轉過頭去,疑惑地看著沐云簫。他帶自己來這里干什么?
“進去看看。”沐云簫朝她揚揚頭,示意她推開大門。
安汐染又看了他一眼,伸出雙手推開了緊閉的大門。大門在被推開的一剎那,整幢原本掩藏在夜色里的建筑在下一秒突然像是全亮了一般。閃閃的燈光將房子照得猶如白晝。
安汐染驚得嘴變成了“O”型。藍頂白墻的設計讓她想起了希臘的圣托里尼島,那個以白房子而享譽世界的地方。這個房子……她在這條路上經過了這么多次,怎么都沒有發現這里在修建著這么漂亮的房子呢?是她最喜歡的藍頂白墻,地中海風格。
沐云簫看著呆愣在一旁的安汐染,嘴角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朝著大門內的方向緩緩走去。
一路進來,安汐染發現,里面的一草一木竟然全部都是她喜歡的。高大的常綠灌木下是一畦畦栽種得整齊的花草。有這個時節開得正燦爛的杜鵑、紫羅蘭、水仙……鋪著鵝暖石的小路橫穿過這些整齊的花畦中間。沒事的時候,可以慢悠悠地徜徉在這片花海里,享受著城市中難得地平靜。右手邊修剪得平整的草坪上是一顆巨大的法國梧桐,下面是一架白色的秋千。雖然法國梧桐樹此刻光溜溜的樹干上沒有一片葉子,但是可以想象,到了夏天的時候,這顆巨大的法國梧桐該是怎樣的枝葉茂盛,在這樣的樹冠下蕩著秋千,又是怎樣的浪漫。
“云簫,這是……”這是為我準備的嗎?安汐染張了張嘴,含在嘴里的話卻未問出來。
“喜歡嗎?”沐云簫攬著她的腰問道。
“嗯。”安汐染重重地點了點頭。
喜歡,當然喜歡。這里的一草一木,全部都是她最喜歡的。記得有一次,她和沐云簫在看一次畫展,那次畫展上就展出了一副有關于家的油畫。當時他們因為這幅畫,各自發表了對自己夢中房子的暢想,沒想到她當時只不過隨口一說,他竟然全都記了下來。
這幢房子,他是很早就在準備了吧?
“染染,這里離你的家很近。”沐云簫將她拉近說道。
“嗯?”這和她家有什么關系?
沐云簫驀地一笑,“你不用擔心受委屈,因為只要一陣小跑你就能回娘家。”
安汐染撲哧一笑,還真虧她想得出來。不過,心里有個地方,卻因為他的這句話而變得柔軟起來。
沐云簫擁著她,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
“云簫,你最近一直忙得不見人影,就是因為這幢房子嗎?”安汐染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問道。他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難道這些日子都在為了打造這幢房子而忙碌嗎?
“嗯。”沐云簫撫著她柔軟的長發回道。然后松開她,退后了幾步,朝空著打了一個響指,剛才還燈火輝煌的燈光突然全都熄滅。
然后,噗!噗!噗!一聲,兩聲,三聲……花園里綻放出一朵朵絢爛的煙火,安汐染所站的腳下也在下一刻慢慢地由暗慢慢變亮,變紅,最后變成了兩顆火紅的心。
沐云簫緩緩地單膝跪了下去,從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仰頭看著安汐染道。“染染,嫁給我好嗎?我會用我的下半生去愛你,寵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沐云簫溫潤的聲音在這一刻,帶著一絲情動,無比真誠地說道。
安汐染淚眼朦朧的眼前閃過一幅幅片段。笑著的沐云簫,溫柔的沐云簫,耍賴的沐云簫,深情的沐云簫……每一個他在自己的腦海里都是那樣的深刻,原來他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我會用我的下半生永遠地愛你,寵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這句話在安汐染的腦海里一遍一遍地回響著,如果是他,她愿意;如果是他,她也愿意相信。
“好。”安汐染胡亂地抹掉眼前的淚水,笑著答道。
沐云簫托起她纖細的手指,將手中的鉆戒緩緩地戴進了安汐染左手的無名指。
安汐染抬起左手,那顆碩大的鉆戒在她的手中發出灼灼的光輝,唇邊抿著笑,以手擦掉再次落下來的淚水。
爸,媽,女兒終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們看到了嗎?女兒會好好地活下去,連同你們的份。
沐云簫一直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終于在戒指套進安汐染的無名指的那一刻慢慢地恢復了正常。他剛才真的好怕,好怕久久不給他答復的安汐染會拒絕他的求婚。他甚至已經在心里想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安汐染卻答應了。
“染染。”沐云簫一把將她橫抱起來。
“嗯。”安汐染一聲驚呼,連忙攬住他的脖子。
“老婆。”
“嗯。”安汐染對被他突然的稱呼弄得有些無措,臉一紅,應道。
“老婆,老婆,老婆。”
“干嘛?”
“我好高興。”沐云簫低頭看著懷里的安汐染。
“我也是。”安汐染回望著他。
“老婆。”
“又干嘛?”
“叫聲老公唄。”沐云簫突然好想聽到自她口中喊出這兩個字。
“不要。”安汐染堅決地搖了搖頭。
“我想聽。”沐云簫低聲誘惑著她道。
“扯證后再聽吧。”安汐染抵住他靠過來的胸膛,眼珠子一轉想到。
“那我們現在就去排隊!”沐云簫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
“不要……”這天才黑多久啊,要等到天亮民政局開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啊。沐云簫真是瘋了。
兩道聲音,一路嬉笑著。一個溫潤中帶著無盡的溫柔;一個婉轉中帶著嬌羞,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