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地過了小半月之后，裳與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估計自己是有最多異族朋友的魔靈。裳與這樣安慰自己道。
    這些天以來，沒有人問過她從哪來，小棋雖然不知道比她小了多少歲，但是一直在盡可能地照顧著她。小棋教會她如何計算自己的工錢，免得被人克扣了去。小棋還帶她去免費聽說書。在凡間，他們管講故事的長老叫作說書人。
    這天工作結束得早，小棋帶著她，趁酒樓說書先生輪換的功夫溜了進去。店里的小二認識小棋，把撤桌剩下來的瓜子茶水給他們拿了過來。
    “今天帶了朋友來啊，咱們說好，聽一會兒就得走啊，可不能被老板發現了。”
    小棋點點頭，然后跟裳與說：“今天的說書先生最會講神話，我都聽了好多遍啦。”
    裳與笑笑，托著腮認真聽起來。
    一聲醒木開場，說書人袖子一甩，聲情并茂地講了起來。
    裳與這才知道，在凡間，他們魔族，妖族，還有仙族，都是神話。而且凡間把妖魔歸于一類，都認作是壞人。凡間的術士修煉的也不是法術，而是功夫，氣運。裳與很生氣，妖界怎么可以與他們魔界相提并論。若是在從前，她聽了這些謬論，必定翻桌起身。但今時不如往日，她在凡間，竟然都沒有立場為自己族人正名。惆悵了一會兒，裳與偏過頭來看到聚精會神的小棋，突然想到，要是小棋知道他身邊就坐著個魔，會不會嚇掉了下巴。
    想到這，裳與倒是輕輕笑了出來。
    小棋聞聲看向她，這位姐姐長得很秀氣，初遇時即使是淋了很久的雨，但是依然面光紅潤。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也會彎起來，看著特別可愛。想必這個姐姐從前肯定過得很好。他想問問裳與從哪來的，從前住在哪。但是秀瑾婆婆不許。這個姐姐干起活來也不嬌氣，第一天跟他去做雜工的時候，盡管什么也不懂，搬東西還劃破了手，不過學了兩天，裳與就什么都會做了。雖然偶爾會發發呆，但是領的工錢比他還要多。
    “裳與姐姐，怎么了？”小棋問道。
    裳與搖搖頭，“沒笑什么，就是我不太相信神話這些東西。”
    小棋瞪大了眼睛，道：“裳與姐姐，你不信嗎？那我跟你說，前些年城東的鄭家著了場火，聽說鄭家二小姐被燒死了。但是半個月之后又跑到了集市上買花釵。大家都說是因為鄭老爺搭臺求仙，仙族有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仙人好心，下凡來救活了鄭家二小姐。”
    裳與道：“我不信。小棋，你在哪聽說的。”
    “大家都知道，在街上呆久了，這些都能聽著。說書先生也老是講呢。你聽，正好講到這兒。”
    “……且說那仙族有無數仙草，其中最著名的當屬解厄仙果，百年開一次花，結一次果，一次只結兩枚。解厄仙果所制丹藥可以令死人起而復生。當年仙族曾與魔族和平共處萬余年，為表示誠意，天帝還命人給魔尊送去了一枚解厄仙果……”
    聽到這兒，裳與有點恍惚。魔界確實有這么個傳說，提到了仙族曾經送給老老老老魔尊一個可以起死回生的法寶。不過解厄仙果她倒是沒聽過。難道這是真的？起死回生乃是逆天而為，一直以來都是難以參破的法術，就算魔尊活了十萬年，該故去也是要故去的。那或許，她可以復活爹娘和姐姐呢。
    只要有一點點的希望，她就沒辦法放下。
    后半段的說書，裳與沒聽進去，她一直在想，要是爹娘和姐姐都活了過來，他們一家人雖然不能再回魔界了，但是至少還能在一起，她可以和姐姐去找江敘，萬一江敘也和她一樣，為人所救，在哪里漂泊游蕩呢。
    一旦想到了那樣的結局，那樣美好的后來，僅存的那點希望便被無限擴大，擴大到，裳與堅定不移地要去尋找仙族那可以逆天改命的丹藥。
    “怎么，裳與姐姐，你不是說不信嘛！”
    回去的路上，裳與要小棋再給她講講這解厄仙果，小棋一臉“我就猜到”的表情，手舞足蹈地給她又講了一遍，生動程度絲毫不亞于說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