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祿兒走了,秀瑾婆婆早上來告訴眾人時,眼睛紅腫。
小棋看著枕頭邊的糖燒餅發呆,昨晚他好像做了個夢,裳與姐帶他去看小祿兒,然后有人進了小祿兒的屋子,可是后面就想不起來了。于是他去問了裳與,裳與抱緊小棋,否認了之后便開始嘆氣。小棋這才嚎啕大哭起來,哭著說沒給小祿兒買到杏仁糕,說自己是個不稱職的哥哥。
下午,為徇來向裳與辭行。裳與怎么能答應。為徇跑回去了,下一次遇到神仙是什么時候還不知道呢。
裳與想起昨晚為徇說要報答她,便說道:“日后我們再相見就難了,為徇,不如你現在就報恩吧。”
雖然裳與也不清楚自己幫上了什么忙,但是為徇說要報恩,她不可能拒絕的。
為徇倒也沒有驚訝,偏過頭來看著裳與,安靜地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愿望就是……你能陪我在凡間再待些時日嗎?”
其實裳與想要的,是回魔界看一看,她想回去看看章崖城。顏幟死了,他的話卻無比清晰地盤旋在裳與的腦海里。
但是魔界已經不復存在,妖界疆域遼闊,這時回去必定危險重重。就算為徇神通廣大,他們也難以脫身。
為徇沒想到裳與的愿望竟然和他有關,一時間不知作何回答。
裳與倒是親昵地挽上他的胳膊:“這又不是什么麻煩事,對吧,為徇。”
為徇點頭,想問為什么,但裳與已經拉著他往街市深處走去了。
裳與是個生動的姑娘,說話生動,笑起來生動,哭起來也生動。幾日之后,酒樓里,裳與給為徇講姐姐裳尤時,撲簌簌流下淚水來,為徇面上鎮定,心里卻很慌張。
“為徇,你有沒有姐姐,如果你有一個姐姐的話,你就知道我現在有多難過了。我每天晚上都能夢見她,我想和她一起走,離開這四界。但她每晚都到夢里來,告訴我要好好活下去。”裳與已然喝醉,端著酒杯的手都在發抖,眨眨眼睛便滾下一顆淚珠來。
為徇沒有姐姐,他出生時便因天資過人,被送到師父身邊學習。為徇甚至不記得爹娘的樣子,師父說他們早已登為神君,不在仙族了。但是為徇知道,無論是人妖仙魔,至親的人離開,都會十分痛苦。
“我不懂,我姐姐她只是一個魔元,能對妖族有什么威脅呢?為什么他們要殺了她呢?為徇,我們魔,尤其是章崖城的魔,個個善良熱情。我們有什么錯呢?”裳與低頭看著手里的酒杯,小聲啜泣。
裳與第一次嘗到酒的味道,從前爹娘不讓她喝。因為是家里祖傳的酒量差,爹娘生怕她喝醉了再惹出什么禍端來。于是裳與和裳尤打定主意,待裳與也升為魔元后,她們找個機會去凡間喝盡興。裳與一直以為自己會和姐姐看著凡間的月亮,躺在哪處的山坡上,喝得酩酊大醉。
如今她沒了姐姐,也并不瀟灑。坐在人滿為患的酒樓里,身邊還坐著一個不會聊天的神仙。裳與心里苦悶,再幾杯酒下肚,就已經意識不清了。
裳與瞇著眼,看清為徇依然端正著身體,面前的酒一口未沾。為徇見裳與不再哭了,才敢看向她。
裳與看著面前清俊的少年,心里越發喜愛,借著酒勁伸手就去掐他雪白的臉蛋。
“你這漂亮臉蛋肯定很招女仙們喜歡吧。”裳與歪著頭看著為徇,一個勁兒地傻笑。
為徇皺眉,躲開裳與,答道:“師姐也這樣說過。”
“你也有姐姐啊!”裳與暈乎乎的,一句話只能聽到腦袋里幾個字。
“不是姐姐,是師姐。”為徇又解釋道。
裳與托腮看他:“那你師姐對你好不好?”
為徇想了想,鄭重答道:“師姐對我特別好。”
裳與突然湊近,幾乎要貼上為徇的鼻尖,盯著他的眼睛看。裳與那雙鳳眼還泛著紅,睫毛濕漉漉的,呼出的熱氣噴在為徇的嘴唇上,甜的,果酒是甜的。這股熱氣惹得為徇心頭莫名急躁。
“我知道了。”裳與提高音調,與他拉開距離,嘻嘻笑著:“你喜歡你師姐對不對?”
為徇早被鬧得臉紅,這回更是連脖子都染上了一層粉色。
“裳與姑娘……何出此言。”為徇磕磕巴巴道,“我與師姐之間,只是……只是師門情誼。”
裳與捏了捏他的臉,軟軟的,像從前江敘養過的一只小狐貍。抱在懷里,皮毛發亮,軟乎乎地靠在裳與的手臂上,裳與只敢輕輕地觸碰。
“你別嘴硬了,你一說起你師姐,眼睛都閃著光呢。就像姐姐說起遇影將軍一樣。”裳與舍不得松開手,還想再捏一下。被為徇及時阻止了。
為徇握住裳與的手腕不讓她亂動,“裳與姑娘,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裳與揚頭看看外面漆黑的夜空,還有酒樓里已經不剩幾桌了,店小二靠在柜臺處,一臉不耐煩地看著他們。裳與點頭:“好吧,今日就到這。改日我們再來。”
為徇和裳與出來的時候,街上沒有幾個人,燈光也稀薄了。陰天,濃云遮月,星星也沒有幾顆。裳與一直被為徇攙扶著,因為她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了。為徇腰間的玉飾叮當作響,裳與笑他打扮得那么樸素,玉佩倒是戴了好幾個。
走了一段路之后,為徇幾乎是夾著裳與走了,裳與的手摟在他的腰上,身體卻還是不停地下滑,為徇只得用胳膊扣住她的肩膀。最終導致兩人走路姿勢極其怪異。
為徇把裳與安全送回去的時候,秀瑾婆婆和小棋連拖帶拽,總算把裳與安置在床鋪上。為徇擔心裳與喝醉之后,嘴上沒個把門的,暴露出身份來,于是臨走時又給裳與施了個昏睡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