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驀地轉過身，滿目猩紅，咬著牙道：“你在威脅我？”
    “隨你怎么理解。”
    “鐘若曦，說出如此卑劣的話，你不覺得愧對自己的人格么？”
    “你盡可以在道德上隨意評價我，但終究改變不了現狀。”鐘若曦面色寡淡，“你只需要回答我，做，還是不做？是繼續合作下去，還是關系破裂，決定權在你。”
    四目相對，兩個人站在原地對峙了好一會兒，李青突然一陣冷笑：“決定權在我？也不看看我站在什么地方，要是敢說一個不字，恐怕都出不了這間屋子吧。”
    “你倒是聰明。”鐘若曦臉色忽然緩和了下來，可是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人有如寒芒在背，“而且你的人現在也回到了衛城，石旅長在當地留了一個重裝兵團，只需要一個電話打過去就能調動。我想如果現在去圍剿你手下那些人，或許他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眸光閃爍了一下，李青點點頭：“富貴險中求，這筆買賣，我可以接。不過鐘若曦，你的籌碼還不夠。”
    “你還想要什么？”鐘若曦淡淡的問道。
    “剛剛的條件可以再改一改。”李青的目光在秦振宇和鐘若曦身上掃過，“不僅僅是臨港督察廳廳長，還有你這位隴西軍區的最高指揮官，都要為我，以及參與這次行動的所有人，提供終生的無條件庇護。聽清我的話，是無條件庇護。”
    李青在其中加了一個“無條件”，這份籌碼的重量就在陡然間擴增了無數倍。這也就是說在未來的時間里，即便是李青這一行人做了殺人放火萬惡不赦之舉，鐘若曦和秦振宇兩個人也要費盡心力的為他們清理后事。
    所以在聽到李青這番話之后，秦振宇第一時間抬起頭看向了鐘若曦。他對李青并不了解，所以想同鐘若曦這里得到一個答案。
    鐘若曦微微點頭，他十分了解李青的心性，當初因為自己默許齊家人滅了陳家一干老幼，李青就能大發雷霆，甚至于不惜同自己鬧翻，故而無論在庇護上加任何的附屬條件，這比買賣都相當劃算。
    秦振宇相信鐘若曦，但他同時更是一名政客，對這種君子協定向來抱著不屑的心態，故而在得到鐘若曦的肯定答復之后，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將杯子里的茶水一口飲盡：“沒問題，只要你能圓滿完成這次任務。”
    看了看時間，鐘若曦抿了抿嘴唇：“先這樣，今晚我們再來部署詳細的作戰計劃。”
    “好。”秦振宇點頭，“我會召集一批人過來。”
    微微點頭，鐘若曦邁步走到門前，拉開房門走了出去。李青扭過頭來同秦振宇深深對了一眼，然后也隨著鐘若曦出了門。
    腳步聲在走廊里回響，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之內，李青的心境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轉變，他此刻只覺得腳下似有千斤重，恨不得踏碎樓層，一直沉進地底深處去。
    他真的不愿意讓自己的兄弟再冒風險，可如果不這樣做，又能如何？自己倒是可以亡命天涯，李家又該怎么辦？鐘若曦的手段李青比誰都清楚，既然她開了口，就是覆水難收。
    “我要回衛城一趟。”李青忽然開口說道。
    “可以。”鐘若曦回答得相當干脆。
    李青嗤笑一聲：“你現在不怕我跑掉了？”
    “我相信你已經清楚由此會引發的后果。”鐘若曦偏過頭，輕輕瞥了李青一眼，“還打算參加今晚的會議么？”
    “我對隴西的情況并不了解，留下來也是多余，你們決定吧。”
    “好。”鐘若曦點頭，“你集合隊伍之后，兩天之后到大前坡找我，我會將那里作為臨時基地。”
    點了點頭，李青沉吟半晌又道：“我不確定會將所有人都帶過去，我會給他們自由選擇的機會。不過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會到。”
    “可以。”鐘若曦并沒有過多猶豫，也相當干脆的一口應承了下來，“我這就安排車輛，送你去衛城。”
    在警衛處指派了一名士兵，鐘若曦讓他送李青去停車場。
    兩個人在大樓外分開，李青扭過身來盯著鐘若曦，一字一頓的道：“鐘若曦，多管閑事會遭天譴。”
    “家事。”鐘若曦抿了抿嘴唇，又重復了一遍，“我管得是家事。”
    李青冷哼了一聲，轉身隨著那名士兵離開了。
    坐上車子，一路無話，李青在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回到了衛城。
    此時雖然還沒有宵禁，但衛城已經禁入，好在李青這次回來身份已經非比尋常，自然是沒有絲毫阻礙的進了城，汽車在塵土飛揚的大道上拐了個彎兒，直奔四季客店。
    “到了。”司機停下了車子，車上的另外一名年輕軍官對李青說道：“我今晚住在巡防營里，有什么要求可以隨時去找我。”
    “多謝，你好好休息吧。”李青道了聲謝，推開車門下了車，走到四季客店緊閉的大門前抬手敲了敲，身后那輛車子已經重新發動，一路絕塵而去了。
    一名雇傭兵開了門，看到門外的人是李青，當即就叫嚷了起來，一線隊幾個人正在正廳里圍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聽到外面的聲音，各自捧著飯碗就沖了出來。
    “哎呦，大哥回來啦！”錢黎明沖過來攀住李青的肩膀，在他身上上下瞄了一眼，“這身衣服不錯啊，臨港督察廳的制服吧？怎么著？被鐘若曦招安了？”
    “沒讓我們擔心太久，算你小子有點兒良心。”馮玉成瞪了李青一眼，舉著飯碗轉身回去繼續吃。
    其他幾個人則是圍在李青身邊，一個勁兒的問東問西，都指望著從李青身上摳出點兒花邊新聞來。
    秦武朝一邊往嘴里扒飯，一邊招呼人給李青添一雙碗筷。
    “大哥，快進屋子里吃飯吧。”文揚笑呵呵的招呼著。
    錢黎明也在一邊應和：“就是就是，這么晚了還沒吃飯吧？今天你可趕著了，都是山里新鮮的野味兒…”
    “慢著。”鄧師伸手攔了一下，沖著錢黎明使了個眼色，“還是先送隊長去見見那位祖宗吧。”
    錢黎明微怔，旋即猛地反應過來：“哦，對對對，先去見見她。”
    李青這一路心事重重，也沒心情思考其他，索性就徑自問道：“說誰呢？”
    錢黎明扯了扯李青的胳膊，壓低了聲音道：“大哥，就是昨天，客店里來了幫人，其中有個女的，想必你應該并不覺得陌生。”
    “別賣關子，直接說。”
    錢黎明見李青沒心思聽自己賣關子，撇了撇嘴，直截了當的說：“謝雨煙來了，指名要見你。”
    李青心下驀地一驚，當即大叫了一聲：“誰？”
    錢黎明嚇了一大跳，又重復了一遍：“謝家家主，謝雨煙。”
    伸手捂住額頭，李青閉上眼晴，長長的吁了口氣。上一次同謝雨煙通電話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要來，可李青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來得如此之快。若是放在平日里也就罷了，可李青眼下的情況，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來應付她。
    “她帶了多少人來？”沉默半晌，李青才開口問道。
    “三百來號。”錢黎明豎了三根手指，向著李青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謝雨煙在這邊的關系相當硬朗，手下那些人全部安置在巡防營了。她將這客店的王老板一家人打發走，自己就帶了十多個人住在后院等你，我們誰也不敢管。老馮同我們說，謝雨煙這次帶來的幾個人，連他都看不透深淺。”
    “謝家底蘊雄厚，早年的根基就在大陸，自然不缺人脈。”李青緩聲說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們商量，現在先去見見謝雨煙，一會兒回來再聊。”
    “好，好。”錢黎明應下，同幾個人互相瞅瞅彼此，然后目送著李青往后院去了。
    “我總覺得這個謝雨煙這次是來者不善啊。”鄧師蹙了蹙眉頭，“一個女兒家，不老老實實在臨港呆著，跑來這種兵荒馬亂的地方做什么？”
    “麻煩的主兒。”秦武朝扒了口飯，扭過頭來沖著屋子里大嚷：“楊迅！再給我添一碗！”
    “自己滾進來！”
    錢黎明拍了拍鄧師的肩膀：“先回屋子里吧，等大哥回來再說。”
    “嗯。”鄧師應了一聲，同錢黎明，文揚一起往屋子里走，突然又說道：“古月的事情還沒同隊長說呢，也不知道他一會兒知道了會不會發飆。”
    “那也沒辦法，那女人是什么性子？連大哥都拿她沒轍，咱們又怎么看得住？”
    鄧師忽然豎起一個手指晃了晃：“不過…謝雨煙來的時候，特意提到了古月，莫非她們兩個認識？”
    “古月不是也到過臨港嘛，或許打過交道唄。”錢黎明隨口說道。
    “哪能那么簡單。”鄧師搖了搖頭，然后看向了一側的文揚：“你一直跟在隊長身邊，有些事情，沒說清楚吧？”
    文揚抬起頭眨了眨眼睛：“嗯，有點兒事情，是沒講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