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麥島，下午一點。
    “果洛！”阿桑站在籬笆外揮了揮手，大聲叫道。
    正在給花澆水的果洛抬起頭，眨了眨眼睛：“阿桑啊，什么事？”
    “你過來！”阿桑又招了招手，“找你有好事情。”
    “神神叨叨...”果洛嘟嚷了一句，放下花灑，轉身慢悠悠的走到了籬笆墻邊，“什么好事情啊？”
    “嗨。”阿桑兩只手攀住籬笆墻，脖子抻長了湊過去，“我聽說你家先生對字畫很感興趣？”
    “對啊。”管家果洛點了下頭，將卷起的袖子放下來，“你怎么突然問起了這個？”
    阿桑咧嘴一笑，而后神秘兮兮的說道：“我家少爺有一個朋友，手中有一副名畫，叫什么來著...反正是打算出售...”
    他的話還沒說完，管家果洛連連擺手：“算了算了，不要跟我提這個。”
    “咦？為什么啊？”阿桑不禁一臉疑惑的望著他，“我聽說你家先生是大買家，才特地跑來問你呢。”
    “古玩字畫嘛，真真假假誰能分得清楚啊？”管家果洛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那撮小胡子，“咱們做下人的嘛，不要攙和主人生意。有功沒賞，有罪還要加罰，多不劃算。”
    阿桑輕輕撇了小嘴，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家少爺的背景吧，有他作保，還能坑你啊？”
    管家果洛微微瞇起了眼睛，仔仔細細的打量阿桑一番：“你家少爺讓你來的？”
    “是啊。”
    微微猶豫了一下，管家果洛還是搖頭：“那也不行，既然是杜少爺想要從中撮合，那就讓他親自來跟江先生談嘛。咱們兩個下人，說話又不算數，夾在中間攪合個什么勁兒啊。”
    “就這樣吧，今天江先生有事，改天我忙完再請你喝酒。”話音落下，管家果洛轉身便欲離去。
    “哎！果洛！”阿桑連忙叫住他，將一只胳膊穿過籬笆墻晃了晃，“我家少爺不是跟你家先生不熟嘛，想要請你幫幫忙。果洛，這次可是有報酬的，你要送兒子出去上學，出人頭地，不正需要錢么。”
    管家果洛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阿桑：“還有報酬？”
    “有啊，而且你放心，我家少爺出手大方，只要生意能成，絕對虧待不了你。”阿桑連忙說道，“咱們兩個關系好，我才向少爺推薦了你，可別打我這張臉啊。”
    果洛站在那里猶豫了一會兒，又走回來問道：“阿桑，有把握么？”
    “你放心吧，對方是我家少爺的老朋友了，絕對靠得住。而且我家少爺也說了，他從中作保，要是有假他一肩擔著，全額賠償，你還不放心啊？”
    管家果洛放心的點了點頭，而后又問：“那位老板在哪里啊？”
    “他今天下午三四點鐘才到，接著還要往其他地方去，不打算在阿麥停留太久。”阿桑回答，“所以希望你家先生能去接船，兩個人在船上將事情定下。”
    “哎呀，這么匆忙啊，可信度不高。”
    “你放心吧，那位先生雖然忙得很，但不還有我家少爺在么。你家先生去看過畫，滿意就可以先拿走，錢款以后付給我家少爺就行了。”
    “哦，這樣啊，可是...”管家果洛又道，“江先生下午晚些時候也要去接船，不知道時間排不排得開...”
    阿桑勸道：“反正都是要去接船，放在一起也沒什么吧。”
    思索片刻，管家果洛點頭：“好吧，我去跟江先生說說，聽聽他的意見，回頭我再通知你。”
    “好，你快點兒去，這都一點多了，我就在這兒等你消息。”
    “嗯，那我這就去找江先生。”管家果洛擺擺手，轉身大步離開。
    盯著他離去的背影，阿桑抬手抹抹脖子上由于緊張而沁出的汗水，輕輕吁了口氣。
    在同阿桑分別之后，管家果洛繞到前院，快步上了樓梯。
    他邁了兩級臺階，又忽然停下，偏過頭問打掃院子的下人：“先生起了么？”
    “啊，還沒有。”
    “奇怪...”果洛眉頭輕輕一蹙，“這都已經過了中午了，先生可從沒睡到這么晚啊，是不是生病了？”
    心中這樣想著，果洛走進屋子里，沿著樓梯一路上了二樓。
    他停在臥室房門前，抬手敲了敲房門：“江先生？江先生？”
    “咳咳咳...”屋子里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緊接著又響起了沙啞的嗓音，“什么事啊？”
    “先生，您生病了么？”果洛伸手推了推房門，卻發覺房門從里面鎖死，并沒有推開。
    他不由得滿臉焦急：“江先生，您能把房門打開么？我去給您叫大夫。”
    “不用了，就是嗓子不大舒服。”話音落下，房門由內打開，臉色晦暗的江啟元出現在了門口，“你有什么事？”
    果洛感覺得出來，江啟元今天的嗓音同平日里有些不同，明顯是病得極重。
    “江先生，我還是給你找大夫來看看吧。”
    “不用，就是有點兒著涼了，嗓子癢得厲害。”江啟元輕輕擺了下手，“你去幫我沖點兒蜂蜜水，要是有治療感冒的藥，再幫我準備一些。”
    “好好，我馬上去準備，請您稍等。”果洛說完，轉身急匆匆的跑下去了。
    過了十多分鐘，他端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再度敲門。
    “進來吧。”
    聽到屋子里傳出的回應，果洛推門而入。他的目光四下一掃，見得江啟元正坐在床邊，身上裹著一條毛毯，哆哆嗦嗦，咳嗽不止。
    “江先生，蜂蜜水沖好了。”果洛走到江啟元近前，將蜂蜜水遞給他。
    “謝謝。”江啟元很有禮貌的道了聲謝，然后將杯子接過來，輕輕握在手里。
    果洛俯下身，打算掀開床下的簾子。
    他剛剛做出這樣的動作，陡然聽得江啟元一聲厲喝：“你干什么！”
    管家果洛嚇得身子一僵，抬起頭來望著江啟元鐵青的臉頰，滿含怒火的雙眼，頓時一陣發懵：“先...先生，我給你拿藥啊。”
    “拿藥？”
    “是。”果洛直起腰，一陣手足無措，“您曾經交待過，讓我把藥箱放在床下，以便隨時取用啊。”
    “哦，我都給忘了。”江啟元忽然面頰僵硬的笑了笑，“既然放在床下了，我自己拿就好了，你出去吧。”
    “江先生，上次大夫囑咐過，您的肺不好，有幾種藥不能混著吃...”
    見管家果洛又要俯身到床下拿藥箱，江啟元的聲音再度嚴厲起來：“停下！我讓你出去！”
    “好好好。”果洛想不通江啟元為什么要發這么大的脾氣，當即嚇得臉色蒼白，連連點頭的向后退了兩步，“先生，那您好好休息。”
    “嗯。”江啟元輕輕點了下頭，臉色再度和緩下來。
    管家果洛轉身向外走，站在門口正要帶上臥室房門的時候，忽然又想起阿桑還在外面等消息，不由得躊躇起來。
    江啟元輕輕瞥了他一眼，啞聲問道：“還有什么事？”
    “啊，江先生，您病得這么重，下午還去接船么？”
    “原定計劃不變。”
    “是。”管家果洛點了下頭，猶豫了一下又道，“剛剛阿桑來找我，說是有一位老板想...”
    他話剛出口，江啟元直接打斷：“你看我現在病得這么重，還有心情談合作么。”
    “是，我看是杜家少爺作保，所以跟先生您提一下。”果洛臉色窘迫的點了點頭，“先生您好好休息，有事再隨時叫我。”
    “等等。”江啟元忽然叫住他，“你剛剛說誰？”
    “呃，是杜家少爺，好像叫杜化笙。”
    江啟元輕輕點了下頭：“詳細說說，什么事情。”
    管家果洛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說道：“聽說是一位老板，手里有張畫想要出賣。這位老板和杜家少爺是好朋友，所以想請他從中作保，聯絡買家。”
    江啟元目光微微一閃：“杜家少爺的朋友？要賣畫給我？”
    “是。”管家果洛點了下頭，“不過這位老板來得很急，坐船在下午三四點到港，馬上還要再離開。希望先生您能去接船，兩個人在船上商量一下。錢款倒是不著急，日后付給杜家少爺就行了。”
    “哦。”江啟元輕輕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果洛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沒有回應，禁不住輕輕叫了一聲：“先生？”
    “啊。”江啟元回過神，抬起頭看了看面前的管家，“我下午過去。”
    “好好。”果洛連聲應下，“先生，需不需要給您準備點兒吃的？”
    “不用了，我現在沒有胃口，到時間你來叫我就好了。”
    “那您安心休息，時間到了我再上來請您。”
    話音落下，果洛關門離去。
    他站在走廊里輕輕舒了口氣，而后一溜小跑著下樓，打算去通知阿桑。
    仆人剛剛打掃完院子，見得管家跑出來，不禁問道：“江先生醒了？”
    “嗯，醒了，身體不大舒服。”
    “真奇怪。”仆人嘀咕一聲，“我今天早晨經過走廊的時候，好像聽到江先生正在和一個女人說話。”
    “別亂說。”管家果洛呵斥了一聲，并沒有多想，直接繞到后面去見阿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