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蝶嬌軀戰栗不止,輕輕伸出白皙的玉手在林源胸前傷口上拂過,盯著浸在指間的鮮血,低低啜泣。
“夢蝶…”李青嘴唇蠕動一下,向著林夢蝶挪了半步,想要將她扶起來。
“啊!”李青剛一近身,林夢蝶陡然一聲尖叫,死死攥住李青的衣襟,而后一伸手扯出了李青腰間的匕首。
“林世遠!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林夢蝶狀若瘋狂,瀑布一般的凌亂長發垂落前額,她的目光穿過發絲,狠狠的釘在林世遠臉上。
李青急忙伸手自后方攬住林夢蝶的腰,不讓她沖到前面去:“夢蝶!你冷靜一下!”
“你也是知道的吧?”林世遠輕輕咳了一聲,手中的槍抬高了半寸。
“住手!”李青大叫著,猛地將林夢蝶抱在自己懷里,然后兩個人的身體一齊向后倒去。伴隨著砰的一聲槍響,子彈擦著林夢蝶的發絲擦了出去。
“林世遠!她可是你侄女!”李青目呲欲裂,憤怒的大聲咆哮。
然而林世遠卻充耳不聞,在一擊不中之后,又第二次瞄準了林夢蝶,冷聲道:“李青,你最好讓開!”
“去你-媽的!”李青此刻完全忽視了林世遠的身份,直接破口大罵。緊接著他一抬手抽出腰間的第二只匕首打出去,正同林世遠手中的槍碰在一起,后者被這股碰撞力道震得手腕一顫,手里的槍也禁不住脫了手,摔掉在地。
李青趁著這個機會,手腕一轉并指如刀,在掙扎不休的林夢蝶腦后驟然一擊,這個女人便軟綿綿的昏倒在了他的懷里。
將林夢蝶徑自拋給站在門口的楊迅,李青沉聲吩咐:“帶她離開!”
“嗯?!睏钛钢刂氐狞c了下頭,抱住林夢蝶,一轉身跑出了靈堂。
林世遠惡狠狠的一咬牙:“追!”
他話音一落,屋子里的保鏢便向著門口涌去,但李青卻也一閃身攔在了他們面前:“都給老子滾回去!”
被李青這么一喝,那些保鏢禁不住心下一慌,都傻呆呆的站在了原地。狄展分開人群沖向李青,揚起一腳踢向后者面門。
“滾!”李青冷冷的一喝,伸手扭住狄展的腳腕,而后一腳正蹬在他的屁股上,將狄展再度踹了回去。
李青一動不動的站在破碎的門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面前十幾只槍口瞄準了他的周身要害,然而李青的臉色卻始終陰沉似水,沒有半分慌亂之色。
“除惡務盡的道理,你不懂么?”林世遠捂住血淋淋的傷口,面色陰戾的喝道,“李青!你這般婦人之仁,怎么能成大事!”
李青一抬手,指著林世遠的鼻子罵道:“林世遠,還要不要你這張老臉!若不是怕秋秋傷心,老子才懶得來救你!我這才叫婦人之仁!”
林世遠惡狠狠的瞪著李青:“你讓不讓!”
“不讓!”李青喊得比林世遠還大聲,“今天誰敢硬闖,我就摘了他的腦袋!”
一老一少相對而立,眼睛一眨不眨的狠狠瞪著彼此,如此過了好一陣,林世遠的拳頭攥了松,松了又攥緊,終究是沒下開槍的命令。
恨恨的一跺腳,林世遠猛地一轉身:“從后門走!”
看著那群保鏢向后面涌去,李青的身體忽然松懈了下來。他知道,無論這些人從哪里走,也不可能再找到林夢蝶了,楊迅會依照自己的吩咐,將她藏得好好的。
“小崽子!你給我等著!”林世遠似乎感覺老臉無光,瞪著李青放了一句狠話。他轉過身去剛剛邁開步子,身體卻是驀地一晃,旋即便昏死了過去…
三天之后。
李青同林秋秋手牽著手,沿著石階鋪就的小路緩緩踱著步。兩個人皆是一身黑衣,胸口別著白色的紙花,在兩人身后的山崗上,一排排潔白的墓碑林立。海風吹來,天地蒼茫。
盡管背負了弒殺長輩的罪名,但林世遠念及血脈與水的親情,還是決定將林世清父子葬在林家祖地,位列林盛的墓碑下一排。
李青舒了一口氣:“我從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李青,總有些事,我們沒辦法掌控?!绷智锴锿O聛?,微微踮起小腳,抬起玉手替李青整理了一下衣領。
李青點了下頭:“我明白?!?br/>
猶豫了一會兒,林秋秋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她…怎么樣?”
李青的目光黯淡下來,低著頭目光移向別處,許久沒能言語。
“照顧好她?!绷智锴锏挠袷州p輕按在李青的胸膛,“我們都虧欠她?!?br/>
“嗯。”
“還有一件事?!绷智锴镓慅X咬了咬紅唇,而后緩緩啟口,“父親傷得很重,我想帶著思木在林家多住幾天,陪陪他?!?br/>
縱然李青滿心不甘,但他卻實在是沒有辦法剝奪林秋秋同父親難得的相處機會,當下只得是違心的點點頭:“好吧,那我先回臨港。你留在這里還是要小心一點兒,我會讓楊迅幫忙照應,如果有麻煩,你要隨時通知我?!?br/>
“放心吧,不會有事?!绷智锴锩蜃燧p笑,“你的兄弟們已經到了臨港吧?沒能讓他們參加思木的滿月會,真不好意思。你得記著,幫我向他們道個歉?!?br/>
“這倒是沒什么,他們趕不上滿月,就趕百天唄。”李青笑著搖了搖頭,旋即身體微微前傾,盯著林秋秋長長的睫毛,“你現在最應該考慮的是我好不好?這一走,我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到老婆孩子了,要怎么補償我?”
美眸輕眨,林秋秋俏臉泛起一抹酡紅,旋即輕輕一踮腳,在李青唇角輕輕一吻。
“都老夫老妻了,還這么拘謹。”李青笑著抱住林秋秋,迎著海風繞圈子。
“快放我下來…”林秋秋咯咯笑著,玉手拍打李青的胸膛。
動作忽而一頓,李青低頭在那對嬌艷的唇瓣上深情一吻,盯著林秋秋明亮的雙眸說道:“你快點兒回來,我們的婚禮早就準備好了,只差新娘?!?br/>
“嗯?!绷智锴镄呒t著臉輕輕點了下頭,手指揪了揪李青的衣襟,“你這次回去,要記得看謝小姐?!?br/>
李青身體微微一僵,林秋秋已經掙開了李青的懷抱,輕輕扯住了他溫暖的手掌:“十月懷胎,是最苦的一段日子。不管這個孩子日后姓不姓李,你都要盡自己的責任,照顧好她。”
“秋秋…”
李青正欲開口,林秋秋陡然用一根青蔥玉指抵在了他的唇邊,歪著小腦袋莞爾一笑:“我們回去吧。”
盯著林秋秋一路蹦蹦跳跳的下了臺階,雀躍的模樣宛若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子,李青手掌微微一緊,不由得怔然許久。
似乎人到老年都會情不自禁的喜歡小孩子,林世遠便是如此。李青同林秋秋走進屋子的時候,林世遠正抱著小思木,老臉上綻開舒心的笑容,急得一邊的狄展冷汗直冒:“大爺,大爺啊,您傷還沒好呢,可千萬別用力啊,小心崩開傷口…”
“你快來?!碧ь^看到林秋秋,林世遠急忙叫道,“這小家伙剛剛哭得厲害,我哄了好一會兒才睡著,是不是餓了?”
“哦,我看看?!绷智锴锩蛄嗣蛐∽?,從林世遠手中將寶寶接過來。
狄展則是冷冷的盯了李青一眼,似乎還在忌恨三天前夜里靈堂中的那一腳,他從李青身側擦過,一言不發的出去了。
李青盯著狄展的背影,禁不住“嘖”了一聲:“拽什么拽啊?!?br/>
“好像還真餓了?!绷智锴锉е∷寄就锩嫖葑幼撸拔胰ソo寶寶喂奶…”
屋子里瞬間就剩下了林世遠和李青兩個人,一個躺在床上怏怏不快,一個站在床邊哼哼唧唧,氣氛異常尷尬。
過了好一會兒,林世遠才輕輕瞥了李青一眼:“聽說你要走了?”
“嗯,晚上就走?!?br/>
屋子里再度沉默下來,又過了好一會兒,林世遠才低聲道:“我想讓秋秋多留幾天,孩子在我這里你盡可以放心?!?br/>
“我知道,秋秋剛剛同我說過了?!崩钋帱c了下頭,“沒別的期望,只求你別教壞了孩子?!?br/>
“李青,我是孩子的外公?!绷质肋h的臉色陰沉下來,“我們之間可以有誤會,但是…”
“我們之間沒有絲毫誤會。”李青直接打斷了林世遠的話,“你當初做過什么事情,我不會忘記,你也應該不會輕易忘掉吧?總而言之,我永遠都不會相信你?!?br/>
喉結滾動了一下,林世遠的聲音有些沙?。骸盁o論我曾經怎么樣,以后會盡全力去做好一個父親?!?br/>
“無論?也就只有你會將過往說得這么輕描淡寫?!崩钋辔⑽⒉[起了眼睛,“秋秋或許會原諒你,但我永遠都會幫她牢牢記住。在你親生女兒瀕臨死境的時候,你是多么逍遙自在?!?br/>
“可你還是愿意救我。”林世遠低下了頭。
“同我無關,那是秋秋不愿你死。如果出于我的個人意愿,寧愿現在躺在這里的人是林世清?!崩钋嘣捯袈湎拢D過身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