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 安旭看著梳妝臺上的花,后知后覺想到,昨天他們似乎是晚來約會, 或許叫遲到的約會。
看電影、吃飯、送花, 可不就是二十多歲小年輕小情侶們的約會。
……
安旭起床,洗漱一番出了洗手間。
廚房里沒人,但上面燉著些東西,走近了還能聞到一股藥材的味道。
她找了抹布墊著, 打開了燉鍋的鍋蓋, 里面燉著烏雞,濃湯咕嚕咕嚕的。
把蓋子蓋好, 安旭看了一圈, 沒見到人。
手機里有妮亞的信息, 有幾份緊急的合同需要她簽字。
她轉身進了書房,房門打開,有人在里面。
他也在用著書房,不過沒有坐在她的書桌前,他另外搬了椅子在一旁,桌面上放著他自己的筆記本,在噼里啪啦敲著鍵盤。
他太過投入處理工作,安旭進來也不知道。
她也沒打擾他, 坐在辦公椅上, 打開自己的電腦, 開始處理工作。
過了片刻,他聲音小了些下去, 或許是發現了她。
安旭沒在意, 繼續處理手頭的工作。
工作室逐漸擴大后, 她招了些管理的人才進來,加上妮亞雷厲風行的處事,安旭手頭上的工作其實不太多了,除非她又突然上哪去簽了些新人進來。
到了十一點多,周照關了筆記本,定定地看著她。
安旭發送了郵件,抬眸看他。
周照一笑,拉著她,“去吃飯了。”
吃完飯,他拉著她到門口,“家里的鎖錄一份我的指紋進去吧。”
安旭抱著胸,斜斜看著他,“憑什么?”
他就上前抱她,壓著她在門口,“哪有家里還不讓老公進的?嗯?”
周日的天氣也不太好,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
安旭泡了杯咖啡,坐在落地窗前,找了本書看著。
周照進屋拿了毛毯出來給她披上。
不知怎么地兩人又裹到了一起去。
短暫的周末呼啦就過去了。
周一上班,工作室有些忙。
一位跳舞的主播被一家影視公司看上,想要邀請她去參演一部電視劇的女四號,也就是女主的對照組。
這樣的先例工作室不是沒有,偏偏這次是主播自己想從工作室解約跳過去影視公司做藝人。
畢竟做影視公司的藝人也就意味著以后可以做明星。
就這也還好了,解約就好了。
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可主播過于貪心,妄想抹掉工作室曾經培養她花費的心血,把簽約合同當擺設,一分錢不出就想跳槽。
一個周末而已,網上已經有了大量的工作室欺壓新人主播,待遇奇差的謠言出現。
好在只是一個小主播而已,比不上明星話題,當然也上不了熱搜。
只是她這么一鬧也格外讓安旭不爽。
單是召集公關和運營處理好這一糟心事,就用了一天的時間,甚至在最后解約后,還為收尾多加班了幾個小時。
六點的時候周照好特意打電話給她,問她今晚想吃什么。
安旭那時候正忙著和對方扣文字合同,直接明了告訴他:“不回去吃飯了,你自己弄著吃。”
周照問:“工作很忙么?”
安旭道:“還行,我先忙著了。”
周照沒再說什么,掛了電話,安旭又投身到工作中,直至解約完畢,對方發了聲明,她才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下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一下午都沒吃東西,胃里餓得有些疼。
工作室的餐廳也早就關門,安旭拿著包,想著一會兒下樓了去咖啡廳看看有沒有什么糕點之類。
出了大廈,往停車場走去。
晚風有些涼,她裹緊大衣,隱約聞到些香味,這讓她更餓了。
她光顧著往前方看,沒注意側邊。
“老婆。”有人喊了一聲。
隨著聲音轉頭看去,那人正站在黑色大G旁邊。
安旭腳步一頓,幾秒后轉了個方向,走過去,“你怎么來了?”
他伸手拿過她的包,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道:“來接你下班。”
安旭坐好,剛剛聞到的香味更濃了。
周照坐了進來,把中控臺上的紙袋遞給她,“剛剛路過便利店,擔心你會餓,買了幾個飯團墊一墊肚子,飯菜弄好了回家就可以吃。”
安旭捧著飯團,嗯了一聲,咬了一口,有肉松的香味也有米飯的軟糯。
食物下肚,胃里舒服了。
想到他說的家里都做了飯菜,她吃了一個墊了肚子,問:“你是不是也沒吃?”
周照開著車,回:“你還沒回來。”
所以他就一直等著沒吃。
咚地一聲,空落落的心臟上有了細小的回音。似乎在說,你看你這么多年等著,好像也有了回音。
她看著他的側臉,城市夜光霓虹,一閃一閃落在他硬朗的輪廓上。
這么多年,他好像,還真的一點沒變。
她把手里剩下的飯團遞到他嘴邊,周照彎唇一笑,一口咬住。
飯團不大,他幾口就吃完了。
他買的時候沒把自己考慮進去,就買了兩個飯團給她墊肚子。
最終倒是墊了兩人的肚子。
回到家的時候將將十點,打開門進去,客廳留了燈,在等著晚歸的人。
兩人進了家,周照拿著她的包放在沙發上道:“你先去換身衣服。”
安旭往臥室去了,換衣服順帶把妝給卸了。
出來的時候餐廳里已經擺好飯菜了。
她坐下來,接過他遞給的碗筷。
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家里有人,真的很溫暖。
倦鳥歸巢總有它的道理。
萬家燈火一盞明,是歸屬的象征。
有人等你,為你點燈,打一勺熱湯,除一身疲憊。
她不是沒有在這種時候下班過,才回來那兩年,忙到晚上一點多下班都是常事。
傅時錯要是還在申城,她就得拖著疲憊的身體,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就面對。
傅時錯不在申城是她比較輕松的時候。
下了班,她獨自一人回來到家,黑漆漆的房間,冷冰冰的食物。
有些時候身心疲憊下,直接倒頭大睡,又在半夜餓醒,起來啃兩塊冷面包,接著繼續睡。
從來沒想過,忙過累過后,回到家還有一口熱飯。
這或許就是家。
就像小時候媽媽還在的時候,下了晚自習回來,桌面上永遠還有熱騰騰的食物。
所以家庭大約才是人人都向往卻又害怕的地方。
之后兩天都是如此。
正常六點下班,回家時能剛好和他碰上,兩人一起做做飯,做做運動。
周三她又加了班,徹底解決了跳槽主播事件帶來的一丟丟影響。
到了樓下依然還是看見等著的那人。
她都快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周四下班的時候接到周照的電話,讓她在外面吃了回去,他今天有一些些忙,沒法及時回家給她做飯。
安旭哼了聲,讓他忙去。
他說得好像沒了他,她都不知道吃飯了一樣。
然而她轉了一圈確實不知道吃什么,最終把車開往申城的東郊。
那里是真農時鮮倉庫區。
此時正是下班的時候,倉庫區的大門口密密麻麻都是下班的工作人員和務工人員。
安旭在大門口靠邊停車,降下車窗看著園區的大門口。
片刻后,她皺了皺眉頭。
下班的工作人員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殘疾人員。
起初是看見幾個走路顛簸的,然后又看見幾個肩膀斜著,沒有手臂,最后直接是走路都很困難,需要借助拐杖的。
尤其剛剛這個。
安旭降下車窗看見前一秒從她車窗下移動過去的腦袋是為什么了,他沒有了半截身體,但腳上依然穿著鞋子,走路用腿。
安旭抿唇,作為商人,她覺得招這樣的人員務工是在給公司添麻煩。
尤其是真農這樣的大型電商物流公司,每天都有幾千上萬的貨物在進進出出,需要的是手腳便捷,干活干凈利落的人,才能更有利地給公司提供效益。
但想到這是周照的公司,安旭就覺得這種事或許也不是多么稀奇。
她打了個電話給他。
“還在忙么?”
周照聽到她那邊的吵鬧聲,以及下班后園區特有的音樂,愣了一下,回首跟陶家銳示意了一下電話往外走去。
出了會議室,他問:“你來時鮮倉了?”
安旭嗯了一聲。
周照眉眼揚起,說:“你等我一下。”
掛了電話立馬下樓,又往大門口跑去。
把她接進園區,在停車坪停好車,周照帶著安旭去了辦公區。
他有自己的辦公室,進去后叮囑助理辦的小助理辦一張園區卡給安旭,隨后拉著她進了辦公室里。
“還沒吃晚飯吧?”
安旭摸了一下鼻子,“你還沒忙完?”
“最后的收尾了。”周照把手機拿給她,“你看看餓了的話先點份外賣。”
安旭接過,“你去忙吧。”
周照往門外走去,臨出門了又走回來,抱著她親了一口,嘴角帶笑去了會議室。
說是收尾工作,然而等外賣來了他們還沒結束。
還是上夜班的主管過來提醒,幾人才結束了會議。
陶家銳過來跟安旭打了聲招呼就下班了。
兩人在辦公室吃飯。
安旭突然問:“你怎么招了那么多殘疾人?”
周照道:“怎么了?”
片刻后突然反應回來,說:“給每個人都有一個工作的機會。”
安旭看他,筷子歇了下來。
周照笑了笑說:“我們剛開始的時候太缺錢了,正常的勞動力根本請不起。”
“那時候弱水縣城的倉庫邊有很多殘疾的人,他們算得上是廉價勞動力。我們只用開一半的工錢就能請他們過來干活。沒辦法啊那時候,于是就請了他們過來,。結果出乎意料,他們干活很認真,即使因為手腳的不便利使得工作進度慢了很多,但是他們會努力去完成當天的工作量。”
“他們從來沒為工作的辛苦而抱怨過,遲到或者早退。所以后來跟政府申請了以后,我們企業就有了殘疾人保障制度了。”
“之后不管發展到哪個城市,始終有特殊通道留給他們。他們也能通過自己的勞動去獲得相應的酬勞,從而解決了個人所需的生活問題。”
“我之前在滇城的時候見到過一個殘疾的的員工。之前因為手腳的原因,很多公司企業沒要他,但他要生活啊,沒辦法之下只能去街邊要飯,甚至餓的時候還去扒過垃圾桶。”
“我也只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工作的機會。”
安旭倒是從來沒想過他招殘疾人,僅僅只是因為一開始就是因為殘疾人的幫助。
說起這段過往,他到底還是有些沉默的。
安旭沒陪著他走過這一段路,無法感同身受。
但今天下班,以及進倉庫區看到的種種身影,都讓她重新認識他。
認識這個男人,這個從心底就有著責任心,有著為別人撐傘的良心和正義的男人。
她道:“帶我去倉庫里走走吧。”
周照把快餐盒收拾好,帶著她下樓。
整個倉庫區都很忙碌,現在是夜班的上班時間。
助理辦的小秘書給周照送來了一張園區卡,他給安旭戴上。
真農的物流車是綠色的,園區內來往最多的就是這些物流車和叉車。
每一個倉庫口都有進貨上貨的工作人員。
安旭之前在弱水縣城那邊有見過陶家銳倉庫里的叉車,跟現在的不一樣,要真說有什么不一樣大約就是叉車上安裝著特殊的座椅,坐在上面開叉車的員工依然是殘疾人士。
轉過一個倉庫,安旭問:“可以進去里面看看么?”
周照拉著她進去。
倉庫的倉理忙趕著過來,緊接著是分揀的主管,生產的主管都跟著來。
周照都給雙方介紹了一下。
聽到這是公司最大股東,倉理和主管們紛紛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倉庫內就是大型的流水線和生產包裝線。
每一個崗位上都有那么幾個殘疾的員工在忙碌著。
生產線的主管見安旭看著那邊,給她做介紹:“他們和正常員工的福利待遇一樣的,我們產線上的工資有計時和計件兩種計薪方式。因為身體的原因,大部分特殊員工的計薪都是以計時來的,就避免了正常員工和特殊員工的酬薪分歧巨大的問題。”
這確實是安旭第一次看見有企業會招收殘疾員工,并且給予正常酬薪。
旁邊有員工拉著貨物走過,上面是給受災地區的貨物分配。
眼看著更多的經理和主管都要過來,產線上的員工也在往這邊觀看。
安旭謝過他們,讓他們都回去工作,她拉著周照出了倉庫。
車子開在路上。
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
等到了家,進門后安旭就抬手掛在他身上,問:“說說這些年吧。”
周照抱著她的腰,摟著她往臥室走去,“等有時間,現在也不著急,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安旭仰頭看他,“還記得我以前說過一句話么?”
“什么?”他低頭親親她。
“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總想著為別人撐傘。”
周照難得停了一下腳步。
她又問:“企業有沒有接受外資?”
周照:“那怎么可能呢?我們的目標是做國貨第一大電商,從一開始就是像你還在槐序那時候一樣給農民百姓提供一個網上銷售的渠道,根基起來就是助農品牌,所以不會接受任何外資。”
她掛在他身上,發自心底的嘆:“了不起哦周照。”
周照定定看著她,忽而緊緊抱住她。
別人的千百句夸贊,無數獎勵和榮光,都不如她一句輕嘆來得有力量。
他摟著她繼續晃進臥室。
“值了。”
“什么值了?”
“過去吃的苦受的罪。”
登高遠望時,有人在身邊為你搖旗吶喊。
你所吃的苦和受的罪,都只是來路上的絆腳石。
她躺在床上看著他笑。
有人若是愛你,自會跨過山山水水,披荊斬棘來見你。
——
要說周照這些年怎么過來的,或許跟大部分農民企業家一樣。
安旭走了之后,他拿著那筆錢確實耿著一口氣不想動。
可后來呢,政府推薦的那家小企業并沒有給他們投資,吃過飯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他們等了個把星期,才知道這也是沒希望了。
那時的陶家銳還不知道他手里有那么一大筆資金。
隨著越來越多的企業拒絕了他們,甚至嘲諷、看不起他們。
周照深感創業投資做生意的不容易。
捏著那筆資金越發讓他覺得是賣老婆的錢。
他不甘心,始終耿著。
后來呢,倉庫里的水果開始發爛,他們只能拉著出去擺地攤。
省城、州市、哪里有集市哪里人流量大他們就來著跑。
有些時候大半夜收攤,他們自己在哪個城市都摸不清。
沒錢去睡賓館旅社,他們就窩在車上。
沒錢吃飯的時候,兩個饅頭加老干媽就是他們的伙食。
兜兜轉轉一個月,堆積在倉庫里的水果沒爛的都賣完了,然而卻賠得他們底褲都不剩。
當真是應了陶家銳一開始說的那句話。
唯一有起色的應當就是短視頻上的流量了。
一開始網店被下架,批量水果被退回的時候,網上鋪天蓋地都是他們的負面消息。
好不容易漲起來快七十多萬的粉絲,嘩啦啦一朝掉到只有二十多萬。
負面消息越來越多,其中不乏那些同為水果商家用短視頻引流在其中渾水摸魚,潑臟水踩一腳的。較為嚴重就是家庭地址都給他們扒了出來。
大半夜的貨車里的水果被人撬車偷走,在大街上擺地攤被人掀攤恐嚇。
……
太多太多了。
他們擺地攤的時候,柯瑜就教劉二拍攝技巧和構圖。
兩人跟著他們東南西北的跑,拍攝視頻、剪輯發布,多少的不容易全記錄在鏡頭之下。
或許是創業的不容易,他們的堅持使得網上又來了一批新的粉絲。
不同于之前的墻頭倒一樣的,這次來的粉絲格外有黏性,一直在鼓勵他們重新注冊網店。
不過周照他們沒有在購物軟件上注冊,因為政府已經招商了一款全新的電商軟件給他們,可他們沒有注冊公司成立企業,軟件也就擱置在一邊使用不了。
萬般無奈之下,周照跟陶家銳說了手里的資金這回事。
陶家銳并沒有怪他有資金不拿出來使用,因為就連他也覺得那是賣老婆的錢。
可人這一生,不管多么硬氣的身子骨,始終還是會被生活這座大山給壓彎背脊。
現實火辣辣地扇在他們臉上。
最后決定還是動那筆資金,不過是由安旭持股,周照為法人,陶家銳、柯瑜、劉二、肖回洲、周塢等人紛紛投入個人資金,使得他們第一輪資金飛快融合資本市場。
APP啟動進入內測,民營企業的成立引來當地農村信用社資金渠道的支付搭建,讓他們的軟件快速投入使用。
隨著鄉鎮扶貧辦的招商政策,一些農民商家開始注冊使用APP,柯瑜也開始跟著他們從鄉鎮農村到城市的各個角落去幫忙拍照宣傳。
他們把農民商家的廣告投到網絡上,打的是真材實料的綠色農副產品,又在大街小巷發宣傳廣告。
每一個注冊APP的新用戶都有免單的優惠,隨著推薦進來的注冊使用賬戶越多,優惠力度越大。
為吸引新用戶注冊使用,優惠后面的虧損就得由他們自己砸錢進去補起來。
還別提有些網絡騙子趁火打劫,搞了多少的虛假用戶來騙免單優惠。
新APP投入使用中,技術部的資金像是燒火的柴油一樣一把一把地砸進去。
幾人身上快速背起負債,甚至快要超過他們的投資資金。
因為沒錢,他們連正常的勞動力都請不起。
一開始的交易訂單少的時候他們還能卷起袖子自己干,隨著訂單逐漸增多,他們只能出去找人。
而那時,倉庫區外聚集最多的就是打臨時工的殘疾人。
他們是最廉價的勞動力,所開的酬勞是正常勞動力的三分之一他們也愿意去干,只為能填飽肚子。
雙方各取所需,征得政府同意后,他們招了這批倉庫外的所有殘疾人進來倉庫工作。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雖然因為手腳不便利干活慢,但他們做事認真且細心,他們不在乎加班不加班,他們就是要把當天的活給干完才下班。
這是他們的精神和執著。
很大一部分殘疾人沒有上過什么學,為了能快速讓他們適應倉庫的工作,每周都會有知識技能的培訓。
身上負債累累,倉庫、招工處處需要資金,就算是這樣,他們啃饅頭也都抗了下來。
背后由政府招商引資下,他們開始整天整天跑在村寨里,招農民商家;跑城市街頭,吸引新用戶的注冊使用。
一批又一批的高材生被政府引薦過來,小型的倉庫廠子慢慢開始成立了辦公區和辦公樓。
APP用戶使用和推廣也開逐漸走向整個西南部,相鄰的幾個省的農民商家開始自主尋找上他們。
有了農民商家,他們還得去實地考察食材的真實情況和繼續在網絡上宣傳,以吸引更多的用戶。
這一年他們每一個都忙到精疲力盡,但都沒抱怨一句。
坐下來一起吃個飯,又開始了下一天的奔波。
一年又一年的忙碌,農副產品的快速銷售,西部擴大了農業種植的生產。
農民自家也會在網上進行宣傳,但最終都會在APP上銷售,因為只有真農電商有著國家單獨開通的,給農產品銷售的綠色渠道。
西部擴大了農業生產,他們就開始把農副產品往東部輸送。
找各大菜市場、超市進行合作。
東部城市的輸送和倉庫落地在一步步完善。
直等到這一步,周照才敢來申城找她。
要與資本對抗,自己就要成為資本。
“累么?”她躺在他懷里仰頭看他。
這許許多多的事,哪一件做起來都是不容易。
可過去了,他就是這么形容的。
“都過去了。”周照抱緊她,“我們還會再分開么?”
她踢了踢他的腿,“你自己說呢?”
“我說不會。”
“你不回槐序了?”
“回,不過打算跟你在申城定下來,改哪天我們去看看房子。”
安旭側頭看他,到底沒說話,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臉埋了進去。
聞著他身上一如既往干燥的味道。
“明天陪我去見一下我媽媽吧。”
周照親吻她的動作停住,抱緊她,“好。”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安旭沒去工作室,周照也就是早上忙了一下。
中午兩人出門。
墓地在申城的西郊山,這邊多以山坡為風景區,墓地后方就是西山,山上還有觀音廟。
半山坡就是面積寬廣的墓地。
春風吹著,山坡上有些綠,也有不知名的野花盛放著。
墓地停車場上停著一輛輛車,周照靠邊停好。
兩人下車,周照手里抱著一束百合,手里提著些水果和紙錢。
在墓園門口登記時,安旭劃拉著安虹名字后面的一排訪客信息看。
沒有,一個也沒有。
這些年來,只有她來看過母親。
她抿唇,把登記本合上,進了墓園。
春風肆意吹拂,刮得她眼眶微紅。
午后的陽光像是被包上一層塑料,灰蒙蒙的天,刺啦啦的風。
山頂的檀香飄了下來,樹葉隨著風舞動。
兩人穿過一排排的墓碑,到了一座白玉大理石前停住腳步。
墓碑上刻著安虹的姓名和生年,貼了一張黑白的照片。
照片還是她年輕的時候照下來的,背脊筆直,看著像是在鋼琴前的凳子上。
矜持、羞澀地看著鏡頭。
安旭長得很像她媽媽。
周照靜靜看著照片里的女人,把花放下,水果拿出來擺放好。
安旭沒介紹他,四周安靜,風呼啦啦吹著她的頭發,似乎沉浸在回憶里。低沉的氣壓,垂著眸不說話的側臉落在周照眼里。
他走過去兩步,摟著她的腰看向黑白照片,揚起唇角的笑容,說:“媽,我是周照,安旭的老公。”
安旭回神,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照片。
周照收回手,在墓碑前板板正正地跪了下去,拿起一炷香,點燃后插在墓碑前,認認真真說:“女婿不孝,這么多年沒來看過您。”
“不過你放心,今后,旭寶就由我來照顧了。之前幾年也請您原諒我,讓她一個人吃了那么多苦,沒能陪在她身邊。”
風漸漸地小了,又或許還在吹著,只是更溫柔了。
像母親的手輕輕撫摸著臉頰和頭發。
安旭在他旁邊跪下來,伸手點燃了一根香,插在剛剛周照那根旁邊。
兩炷香的煙霧繞在一起,纏綿著緩緩升起又消散。
兩人再沒說話,靜靜地等著香燒完,灰燼掉落在地上。
墓碑上的女人靜靜注視著自己的女兒。
周照磕了個頭,站了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也確實有些久,安旭站起來的時候腿有些麻,周照扶著她。
風慢慢開始大了,遠處的灰被吹得起了灰撲撲的風沙。
周照拉開大衣,籠罩著她,“風有些大了,回去吧,下次我們再來。”
安旭扒開大衣,最后看了眼母親的墓碑。
——媽,不用擔心我。
她想,因為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也有家人了。
她的家人在時隔五年之后,跨越了種種困難來到她身邊。
他們今后應該是會相互扶持著走下去。
兩人出了墓園,守墓的老爺爺看了眼天邊,沉沉嘆:“又要下雨咯。”
這雨說下還真下。
不過幾分鐘豆大的雨點灑了下來。
還好兩人下山的及時,不然得淋個落湯雞。
雨下得大,不一會兒周邊都是雨幕,玻璃上的雨滴成水柱一樣嘩啦啦下滑。
“等雨停。我們再回去。”
安旭轉頭看他。
周照往后調了座椅,手臂攤開,“過來抱會兒。”
她脫了鞋子,從座位上翻爬過去,坐在他身上。
他摟著她,把她腳捂在大衣下,“困不困?要不要睡會兒?”
“有點。”
她往他懷里埋進去,閉上眼睛。
大雨嘩啦啦的,世界像是安靜了下來,只有他們兩人。
被隔絕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