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  周照看了眼第二條視頻，到現(xiàn)在他依舊是處于震驚的狀態(tài)里。平時不管發(fā)多少視頻，拍了多少照片,  遠遠不如她兩次拍攝來的厲害。
    五點左右,  周塢把卸了橙子的空東風開了回來。
    周照下去他家。
    路上，陶嘉銳打電話給他，說網(wǎng)上的店鋪突然多了五六十個單子，全是留言說從“做飯好看的那個男人”那里過來的。
    視頻陶嘉銳已經(jīng)看過了,  不得不說,  視頻質(zhì)量一下子進步了一個火星的高度。肯定是有人幫忙拍的，他都猜到了是誰給老哥們拍的了。
    只是打開評論一看,  周照只回了幾個問那道菜叫什么,  用的什么材料等,  一概不提橙子的事兒。
    陶嘉銳往前面的視頻翻了翻，去兩年拍的那些視頻下的評論里看見幾個打卡的留評。
    只是這樣，也給這個快要長草的店鋪帶來了如此大的客流。
    看著店鋪里還在下的單，陶嘉銳委婉提醒周照，一定要用盡一切手段計謀，將“軍師”給拿下，哪怕是犧牲色相，出賣身體……
    周照直接給電話掛了,  越說越離譜。
    電話掛了之后,  也剛好到了周塢家外,  周照沒有進去。
    他靠在旁邊的土墻上，低頭看著手機,  再一次點進視頻,  沒忍住又看了眼那條視頻下的數(shù)據(jù)。
    不僅僅是點贊,  評論也在增加，還有網(wǎng)友留言說已經(jīng)支持了他家的橙子，只希望不是廣告。
    周照在這條下面留言回復：【感謝支持，會努力做出讓您滿意的橙子。】
    “阿照，進去吃飯啊。”
    旁邊的阿婆背著小背簍路過，招呼道。
    周照收起手機，替阿婆把背簍背回家，隨后便幾步回了自家，也不去周塢家了。
    上了院子，安旭正坐在柚子樹下，仰頭看著樹上一個個大黃柚，幾秒后扭頭看他：“這柚子能吃么？”
    “能的。”他看向她，“吃不吃？給你摘個。”
    安旭左右看了一圈，抬手指了最上面那個。
    周照看了眼高度，轉(zhuǎn)身拿了棵竹竿過來，啪啪幾下，掉了一個柚子在地上。
    他放了竹竿，從廚房拉了凳子出來，在她旁邊坐下，拿起柚子開始剝皮。
    “心情不錯哦。”安旭搭起雙腿，手肘支在腿上，側(cè)頭托著下巴，看他剝皮。
    “有很多人在看。”
    “才多少個，這不叫多。”
    周照剝好皮，把柚子掰開，遞給安旭一瓣，繼續(xù)說：“已經(jīng)很多很多了，如果一個數(shù)字就是一個網(wǎng)友，那現(xiàn)在我們面前就是密密麻麻一片人。一人出一塊錢買橙，一個小時內(nèi)就能掙很多錢了。”
    “你真是……”安旭笑了笑，抬手將他手里的柚子推回去，“還沒剝皮。”
    隨后看著他，話里有話道：“我只吃肉。”
    周照：……
    膩不死你。
    他從兩邊撕開薄皮，輕輕一掰，柚子肉就露了出來。
    她這才接過柚子，安安分分的，一口一口吃起來。
    周照看著她，視線從柚子轉(zhuǎn)到手上，再隨著手指滑到淡粉唇瓣。
    她吃東西很小口，唇瓣沾上柚子汁，越發(fā)水汪汪的像果凍一樣。
    幾秒后，他安靜的收回視線，點了根煙，看向院子下方的村寨。
    上萬呢，一個數(shù)字一個人，比他們寨子，不，比槐序的總?cè)丝谶€要多。
    因為這條視頻的好流量，周照想繼續(xù)拍幾個這種風格的。
    趁熱打鐵，誰不想呢。
    到了第二天，吃過早飯后他找了一圈，才見坐在新廚房旁拿著指甲剪的安旭，看了幾眼走過去。
    “阿靈，我們什么時候回鎮(zhèn)上？”安旭磨了磨指甲，扭頭看向旁邊拿著筆在記東西的周靈。
    周照停了腳步，也吞下嘴邊的話。
    “旭姐想回鎮(zhèn)上了嗎？”周靈抬頭。
    安旭頷首，“也不知道店里裝修得怎么樣了……”說著抬眼看向站著的人。
    這個周靈挺放心的，“那沒事，說不定回去一個精裝修的藥店就出來了。”
    周照跟她對視了幾秒，呼了口氣，轉(zhuǎn)身出門。
    她只是妹妹藥店的合伙人，確實沒義務幫他。
    幾分鐘后，躺在院子里的大黃狗翻起來。
    安旭看過去，男人穿著黑色水靴，背著背簍，往外走去。
    她杵著下巴，輕輕嘆：你倒是求我啊。
    周照到了地里，拿出手機照著安旭那種拍法和帶話題的做法又拍了好幾條，拍好后再三確認后點擊發(fā)送。
    可惜一直到了傍晚，三四條視頻都無半點水花，只有幾個眼熟的網(wǎng)友在捧場，還帶了點拍攝指導。
    他放下手機，看著跑上跑下的狗子，一把拉住它，將切好的橙子喂過去。
    大黃要跑，被主人強硬按住，塞了一口。
    流著哈喇子的中華田園犬：汪？
    它做錯了什么？
    周照摘了一背簍橙子回家，剛進新廚房時停了一下腳步。
    不為別的，里面有人。
    靠著冰箱站著一個他以為已經(jīng)回了鎮(zhèn)上的女人，她手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罐易拉罐的啤酒。
    新廚房有冰箱，但不怎么用，就只是凍一凍肉類什么的。之前陶嘉銳提了一提啤酒過來，他沒喝完就全都放在了冰箱里。
    周照進去，把背簍靠墻邊放下，隨意問：“不是說要回鎮(zhèn)上了么？沒車嗎？”
    安旭點著易拉罐，看向他，突兀地問：“你是想我回去呢，還是不回去？”
    “你要回去就回去，怎么還來問我。”
    安旭哼了一聲，站直身子走過去，越走越近。
    周照個子比她高太多了，垂眼看著她，沒退也沒走開。
    兩人間距離越來越近，安旭直視著他的眼睛，輕聲問：“想不想我留下來？”
    這不是廢話么？
    露了一手又等著他來求她。
    周照看著她笑了一下，還別說，他確實被拿捏得死死的。
    他伸手握住她胳膊，止住了她繼續(xù)往前的腳步，再往前一步就得貼他身上了。
    他沒使力，只是輕輕地握著。
    安旭停住了腳，目光從他臉龐上一點點巡視下來。
    這個苗族男人，五官長得真好看啊。
    他是那種越看越俊的人，也是那種最好上鏡的人。
    不然也不會只是一個視頻而已，就吸引那么多流量。
    看著他那喉結(jié)在視線下緩緩的上下動了一下，安旭忍住想咬一口的沖動，掀起眼皮與他對視上，低低的嗓音：“嗯？”
    周照垂眸，鼻尖都是她身上的香味，胳膊上的溫度比他掌心還要低。
    他將整個手掌貼了上去，握住她的手。
    ——挽留的意思。
    安旭垂頭看一眼，得寸進尺地笑了一聲，“你倒是說話啊，你要是不說，那我可就回去了。”
    周照放開她的胳膊，往后一步靠在桌邊，微微弓了點身子，長腿岔開做著力點。
    “你就勁兒勁兒的。”
    “哦，那我回去了。”安旭干脆利落轉(zhuǎn)身。
    周照伸長了手，一把拉住她，垂下眼皮看她，“欸，我說……跟周靈可以做合伙人，那跟我也做合伙人吧。”
    “嗯？”安旭轉(zhuǎn)身看他。
    倒是沒有想過他會這么說，她只是想逗逗他。
    昨天在地里看到他為了這個地方想盡辦法時，她其實就有了另外一個計劃，幫他將視頻流量做起來，他顏值不錯，只要視頻有創(chuàng)意，流量是不會差的，流量起來了那還愁橙子銷售不出去么？
    她幫了他，那么一個小小的苗藥藥方應該不難的吧，畢竟等價交換。
    最初會跟周靈合伙，甚至幫她墊資，就是第一個計劃，處熟悉了，一點點的套出苗藥的方子。反正當初出來的時候也沒說要什么藥方，只要是真正的古苗藥方，任何一個都行。
    所以這個計劃耗時會很久，但為了以后，她能耗。
    后來看見周照，她腦海里萌生出第二個不正經(jīng)的計劃——將他拿下。
    吹吹枕邊風啥的不比第一個計劃快嘛。可惜他不怎么待見她來著，怎么使力都無動于衷，此計劃暫時擱淺。
    為拿到苗藥的藥方，她可真是費盡了心思。
    周照沒放手，將她拉過來了一些，拍拍旁邊的桌子，“廚房沒凳子，你坐這里。”
    安旭撐著桌子坐在他旁邊。
    周照整理了一下各種思緒，說：“你跟阿靈合伙，我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總歸是幫了她，還沒跟你說一聲謝謝。”
    “不客氣哦。”安旭晃了晃垂在桌邊的腿，手撐著桌面看他。
    周照看了眼，繼續(xù)說：“初步猜測你應該會在這里留很久，那就說明你手里暫時沒有什么事，所以跟我合伙不會耽誤你的正事。”
    “【半桂水果】這個賬號我用了很久，從沒有這么大的流量，其實也說明了我沒有這方面的門道和經(jīng)驗，而你剛好會這一塊。”
    他看向她，傍晚的日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她帶著笑意的眉彎，看著他的專注眼神，拉長的眼尾，白皙的面容在光線下鍍上一層柔光。
    周照不自覺放緩了聲音，說：“我不知道如果我們合作，以后的流量會怎么樣，但現(xiàn)在，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安旭揚眉：“那倒不至于。”
    周照看出她眉梢里的小得意，笑了聲。想起剛見面時那個想法——可真把她給能耐的。
    現(xiàn)在確實得承認，真能耐。
    他掏掏褲兜，隨后又扒拉了下衣服口袋。
    她看著，問：“怎么了？”
    周照最后摸了一下口袋，搖頭：“沒什么。”
    安旭猜測：“沒帶煙？”說著從口袋撈了煙盒出來，和打火機一起遞給他。
    周照看著她手里的煙，伸手接過，抽了一根出來咬在嘴里，打著火吸了一口。
    女士煙，很細，味道也很淡，帶了點巧克力的香味。
    他將打火機還給她，吐出煙霧將之前的話接上：“視頻做起來了，寨子里的橙子才能銷售得出去，我們才能過上好的生活。”
    “橙子賣出去了，可以把口碑打起來，有了口碑，那不僅僅是今年還有明年、后年，往后好幾年，寨子都可以依靠橙子把日子過好。年輕人也就不用出去打工，寨子人口流失就不會那么嚴重。寨子里也有了自己的經(jīng)濟作物，脫貧才不會那么艱難。”
    安旭想了想，“那還蠻有價值的。”
    周照：“也不過是為了生活。我們合作，所有的利潤五五分成如何？”
    安旭笑：“挺有誠意。這么相信我能拍得好？”
    周照點頭，“我信。”
    “那還是別抱太大期待，畢竟我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能賺更好，不能賺也沒什么，總不會比現(xiàn)在差到哪里去。”
    安旭看他硬朗帥氣的臉龐，想起手機里兩則視頻，還有他在槐序鎮(zhèn)上房間里那束草編的玫瑰和雕刻的小東西，周靈口中什么都會的哥哥，這些……或許都是素材。
    她原本只是想借他顏值做一把流量，能做起來最好，將橙子順利賣出去了更好。
    沒想到他考慮的還很遠，不僅僅是當下視頻流量下的紅利，還有寨子往后的發(fā)展。
    這個挑戰(zhàn)就不是一般大了，不過她喜歡有挑戰(zhàn)的。
    希望最終的結(jié)果能皆大歡喜。
    幾秒鐘后，安旭說：“我不要分成，但要一樣東西。”
    周照詫異：“什么東西？”
    安旭看著他沒說話，靜了幾秒后，周照吸了口煙，“你說說看要什么，我能不能找得到。”
    安旭笑：“你有，不過我要先存著。”
    周照彈了彈煙灰，想不透。
    她想要什么？自己一窮二白，總不能逼良為娼，綁著他去賣了吧？
    “可不能違法亂紀。”他提醒道。
    “那當然，怎么說我也是五好青年一個。”
    周照舔了舔唇，“好，我答應。”
    安旭揚眉，“那我也試試咯。”隨后伸手道：“手機拿給我。”
    周照聽她答應，脊背松了下來，將手機解鎖給她。
    安旭打開短視頻軟件，點到【半桂水果】賬戶，先將他的名字改了，改成周照。
    “既然有打算做口碑，那你的名字就是你的口碑。”
    “嗯。”聽她的。
    安旭將他之前發(fā)的那幾百個視頻，無點擊無贊的全部刪除，留了十幾個。
    他這個賬號用了兩年，拍了幾百個視頻，點贊率還沒有昨天一個的高。
    大橙子的頭像也給換了，她拿起手機，對著他側(cè)臉拍了一張。
    照片角度對了，光線增加了朦朧的效果，幾乎不用怎么調(diào)，直接可以用。
    周照都沒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照片成了頭像，“不換個其他的？”
    安旭敷衍地點頭：“好看的。”
    背景照片給他換了。
    簡介：甜甜的大橙子，便宜又好吃，歡迎到網(wǎng)店【半桂水果店】選購。
    安旭在簡介上停了一下，本來是打算給他換了，但想想還是留下了。
    目前還沒有短視頻的店鋪，等有時間給他注冊一個。
    她邊弄手里的邊問：“你知道現(xiàn)在的流量密碼是什么嗎？”
    周照看著她弄，咬著濾嘴想了想，認真回：“創(chuàng)意，技巧。”
    他認為就是這樣的。短視頻這塊，拍攝農(nóng)村生活的大網(wǎng)紅特別多，每個人的主題不一樣，表達出來的意境都不一樣。就拿最出名最成功的李子柒來講，那都是下了多大功夫來鉆研的。
    像他這樣的，一個簡單的做飯視頻就引流的，純粹就是吃了她們那些前輩的紅利，也是他至今都想不通的地方。
    但對比之前自己拍的視頻來說，安旭的拍攝技巧和手法更高級一些，創(chuàng)意或許就是要別出心裁。
    很多農(nóng)村美食的視頻博主都是女性，當然也有男性，但就不是像他這樣的，沒多余廢話，就是做飯，或許反而更吸引網(wǎng)友們。
    算了……周照撓了一把腦袋，再分析下去他也想不通為啥那個視頻會突然就火了起來。
    “屁。”安旭白了他一眼，看他像個好奇又聽話的乖寶寶一樣在認真思考的樣子，莫名的被戳了一下，輕輕笑了。
    周照不解，身子往她那邊移了移，看一眼手機再抬眼看她。
    視線對上，四周緩緩安靜了。
    光線穿過兩人的面容，安旭看見了她睫毛的影子輕輕地印在他唇角上。
    她忽然抬手摸上他的臉龐，“是這個啊，哥哥。”
    啪——煙灰直直掉在地上。
    周照：？？？！！
    ……操？又叫，又叫他哥哥！
    臉上的手是涼的，指尖撫摸著他臉頰，一點一點滑了下來。
    像毛毛蟲在爬，酥酥麻麻的陌生觸感讓他頭皮滋啦一下炸裂，渾身都僵住了。
    “你別亂摸。”他拿下她的手，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