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言睜開眼睛。</br> 腦子昏昏沉沉,他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br> 身體所在,是一間在窗外霓虹燈照耀下有些五彩斑斕而又靜謐的房間。</br> 他有些艱難地起身,身體非常疲憊,就像昨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夢游了一樣。</br> 葉言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柔軟的床上。</br> 他看著陌生房間內的一切,覺得有股奇妙的脫離感。</br> 他下床,走到窗邊,頭伸出窗口,往下望去。</br> 街道上,幾家在深夜中仍然開著的咖啡店發出溫暖的黃光。</br> 大多數店鋪早已關閉,周圍是相差不大的四五層的公寓樓。</br> 霓虹燈的出處,是距離這里幾條街的酒吧街。</br> 只要靜靜聽,能偶爾聽見從那邊蕩過來的舞曲。</br> 葉言頓感愜意。</br> 不知有多久都沒感受到過的放松感,漸漸占據了他的全身心。</br> “這樣的感覺......真好啊。”</br> 他兩手撐在窗臺上,呆呆地、沉迷地望著窗外的一切,覺得這就是他內心真正向往的生活。</br> 但這同時,他一直覺得心中空蕩蕩的,好像缺了一點什么。</br>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任這一絲不和諧感消散在內心深處,根本不會去想,甚至嘗試抓住。</br> 可是這瞬間,在這詭異感、不和諧感即將消散的瞬間,葉言皺眉,猛然抓住了這個念頭——不對勁,有什么東西不對勁。</br> 到底是哪里不對勁?</br> 眼前的一切明明這么美好,似乎是他畢生追求的平和與寧靜,可是他卻覺得這不是他內心真正追求的東西。</br> 不是么?</br> 如此不需要打打殺殺的生活,難道不是他所追求的嗎?</br> 不對!葉言終于抓到了這詭異念頭的實質——不需要打打殺殺的生活?</br> 可他什么時候有過打打殺殺的生活?</br>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br> 他的名字叫做葉言。</br> 可是,他來自哪里?</br> 他記不清了。</br> 但他卻非常清楚他現在所處的地方叫做不夜城。</br> 在來到不夜城之前,他生活在哪里?</br> 只有他一個人嗎?</br> 他沒有父母或者朋友嗎?</br> 他現在所在的房間,是怎么來的?</br> 是他生下來就分配給他的?</br> 話說回來,他完全不記得在今晚以前,他干過些什么。</br> 如果葉言放過了清醒過來后的那一絲詭異感,他將永遠不會想到這些問題。</br> 可是,他是葉言,他不是普通人。</br> 在麻痹人本質的不夜城中,他想起了自己不屬于這里。</br> 從他清醒過來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內,他就知道了。</br> 雖然他想起的那些問題,他都不知道答案,可他卻隱隱約約知道自己生活在虛幻中。</br> 虛幻。</br> 何為虛幻何為現實?</br> “葉言”這兩個字,究竟有什么意義?</br> 只是他的代號嗎?</br> 這一刻的葉言根本得不到答案,因為他已經落入不夜城中,落入迦華的掌控中了。</br> 想起這些問題,一股空虛感涌上葉言心頭,讓他感覺悲傷。</br> 他的身體很疲憊,他本可以直接倒頭再次睡去,可他內心的聲音告訴他,他不能這樣做,他必須在趁自己想起這些問題的時候,就出門尋找答案。</br> 萬一,等他睡去,再次醒來,他又忘記剛才想起的一切問題了呢?</br> 人活在這世上,是不是每天都在尋找什么問題的答案?</br> 葉言將頭從窗戶外收回來。</br> 借著外面的霓虹燈,他的視線在屋內轉了一大圈,發現這屋內,除了一張床和一個衣柜、一張桌子,什么都沒有。</br> 打開衣柜,里面甚至連一件衣服都沒有。</br> 再看葉言自己的身上,他穿著一身便利的黑衣,黑衣上干干凈凈,沒有血跡。</br> 血跡?</br> 他為什么會想起血?</br> 難道他的衣服上本應該有血?</br> 或是衣服上有血跡曾是他生活的常態?</br> 現在的葉言,就連衣服上經常有血這件事是不是正常的,都無法判斷。</br> 他好像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所有認知。</br> 既然沒有任何屬于他的東西,那他也無所牽掛,直接打開木質房門,出去了。</br> 關門時有鑰匙的響聲,他回頭一看,門上的鎖孔內插著一把鑰匙。</br> 他猶豫片刻,終于抽出這把鑰匙揣在兜中。</br> 外面是一條走廊,兩邊全是一模一樣的木門,沒有任何動靜,黃色的燈光從走廊上方傾泄下來,一切都是這么正常平靜。</br> 他找到樓梯,走下樓。</br> 夜晚的街道只有零星幾個人,而且這些人,全都一副喝醉了的樣子,或是高興過頭的樣子,葉言想找人問話都問不了。</br> 于是他選擇了街對面的一家咖啡館走了進去。</br> 店主從吧臺內抬起頭,不冷不淡地招呼道:“請問要喝點什么?”</br> 葉言第一眼就覺得這人很美。</br> 冰冷的美人,仿佛冰山上的雪蓮。</br> 他直接走向吧臺,女人立馬警覺地后退一步。</br> “請問......”話到嘴邊,葉言又頓住了。</br> 他要問什么?</br> 他應該問什么?</br> 問別人什么,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br> 問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說,你知道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嗎?</br> 為什么我記不得今天之前的一切了?</br> 要怎么問?</br> 葉言迷茫地站在女人面前。</br> 女人疑惑地看著葉言,片刻后,有些冷淡地說:“喝咖啡嗎?”</br> 葉言微微嘆了口氣,道:“不用了,謝謝。”</br> 他走出溫暖的咖啡店,走在街頭,從這條街走到另一條街,遇見一些從喧鬧酒吧內出來的人,又走到一個似乎是公園的地方,里面空無一人。</br> 突然,他覺得這一切是如此的沒有意義,他不知道自己是誰。</br> 他頹然地坐到公園的長凳上。</br> 這時候,兩個喝醉的男子也進了公園。</br> 他們醉得厲害,稱兄道弟,勾肩搭背,走路歪歪倒倒,互相攙扶著,離葉言越來越近。</br> 葉言沒事干,于是裝作若無其事地默默關注兩人。</br> 只聽一人說道:“兄弟,剛才你那一拳真漂亮,直接把那人揍翻了!”</br> 另一個稍顯帥氣的男子擺擺手,大氣道:“那算什么,老子就看不慣他那囂張的樣子!仗著人多,就欺負你!”</br> 第一個男子說道:“那是,我已經跟他們打做一團了,沒想到居然有人幫我!”</br> “哈哈哈,應該的!”</br> “對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br> “吳十方,你呢?”</br> “胡海濤。</br> 以后我們就是朋友了,常聯系,一起去喝酒!”</br> 吳十方,胡海濤。</br> 葉言聽見這兩個名字,心中沒有半點起伏。</br> 只是默默想,這夜之城的名字取得真好,每個人都在喝酒,不鬧到凌晨絕不回家。</br> 剛才他經過酒吧街的時候,那里燈火通明,街上全是形形色色尋樂的男女。</br> 恐怕在家乖乖睡覺的沒幾個吧?</br> 凌晨時分,就連咖啡館都沒關,難道等著喝醉酒的人出來再喝咖啡醒酒?</br> 哈哈,葉言真是搞不明白了。</br> 他更加搞不明白,究竟要去問誰,才能解決他剛才想到的關于自己的那幾個問題。</br> 問這兩個人有用嗎?</br> 應該沒用吧。</br> 這時間,兩人已經勾肩搭背一身酒氣地走到葉言旁邊來了。</br> 公園黑,兩人這才冷不丁見到坐在長凳上仿佛幽靈的葉言。</br> “臥槽!嚇死我了!”</br> “兄弟,這大半夜的,你想嚇死人啊?</br> 一聲都不帶吭的!”</br> 兩人被葉言嚇得酒都醒了一半。</br> 葉言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以為兩人不會發現他,現在這情況,確實有些尷尬,搞得他像變態一樣躲在暗處偷聽兩人講話。</br> 葉言道:“呵呵。”</br> 也就是尬笑了兩聲。</br> 見葉言這樣,兩人也沒多說什么,經過葉言面前,繼續往前走。</br> 聽他們的話,他們似乎要找下一個酒吧繼續喝酒。</br> 葉言默默嘆了口氣。</br> 難道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br> 昨天干了什么?</br> 胡海濤和吳十方的聲音漸漸消失在空曠的公園中,葉言又坐了十分鐘,覺得有點冷,同時覺得有些孤獨。</br> 他打道回府,經過酒吧街的時候,不自覺被里面的燈紅酒綠吸引了目光。</br> 要是隨便進入一間酒吧,點幾瓶酒,看看美女,聽著喧鬧的音樂,喝得微醺,就能緩解他的孤獨吧?</br> 葉言內心涌出走入酒吧的沖動。</br> 最終他還是沒有進去。</br> 他總覺得,一旦他踏入任何一間酒吧,他就會失去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br> 他得牢牢記住今天醒來時想起的問題,不能宿醉后忘記。</br> 既然晚上找不到答案,那他就白天出門,一定能找到線索。</br> 關于他為何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的線索。</br> 回到剛才那間公寓,他掏出之前插在鎖孔上的鑰匙,開門進去,關門,睡覺。</br> 他本身就很累,一上床,沒有什么阻礙,立馬就睡著了。</br> 昏昏沉沉的睡眠,沒有任何夢。</br> ......葉言睜開眼睛。</br> 腦子昏昏沉沉,他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極其重要的東西。</br> 身體所在,是一間在窗外霓虹燈照耀下有些五彩斑斕而又靜謐的房間。</br> 他緩慢地起身,身體有些疲憊,昨晚是不是做了不少夢?</br> 但他想不起來了。</br> 葉言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柔軟的床上。</br> 眼前的房間有些熟悉——真是睡昏頭了,這不就是自己的房間嗎?</br> 他下床,走到窗邊,伸頭出去,看向下方的街景。</br> 幾間精致的咖啡店散發出溫暖的黃光,夜晚的街道上沒有幾個行人,但他知道,幾條街之外的酒吧街必定熱鬧非凡。</br> 要打發這漫漫長夜,他也應該去那里。</br> 葉言走到衣柜旁,打開衣柜,里面沒有衣物。</br> 怎么回事?</br> 真該多添置幾件衣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