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妖妖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來，我縮了縮脖子，我說妖妖，我以為頂多，頂多就被摸幾下而已，我哪里知道會這么嚴重，那個威仔竟然想要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我給那啥了。
    妖妖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不過想想也是，我在嬌姐這里已經做了一年了，不可能還和剛來一樣懵懂無知。
    妖妖看著我的表情有些復雜，有嘲諷，還有失望：“羅純，既然你都準備著被人摸了，怎么就沒被人上的準備？不過十塊錢而已就能讓你愿意被人摸，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下賤了？！”
    妖妖話里的‘下賤’刺痛了我。
    那個時候，我還不能理會妖妖的心情，不知道她對我的良苦用心，不知道她對我的期盼，不知道她對我的‘自甘墮落’究竟有多生氣。那個時候我只覺得我沒有做錯什么，我只是想要多賺點錢把容姨德叔搶走的彌補回來而已啊，如果我不做夜場，我要什么時候能賺回那三千塊？
    我看著妖妖，總覺得妖妖不懂我、不理解我，她竟然和其他人一樣想我，我哭著說妖妖，你在這里裝什么高尚？我只是準備被人摸而已，從來沒想過要把自己脫光，但是你呢，你每天做的事情難道就不下賤了？你自己都是出來賣的，你憑什么說我？！
    妖妖當時的表情，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回憶起來，我都覺得難受至極、后悔至極。
    她站在原地，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著，一雙眼睛就那么死死地瞪著我，像是想要把我掐死似的。
    她的臉上明明擦著那么厚的一層粉，但都沒法遮住那一刻她臉上的蒼白，我甚至覺得在她身上似乎突然出現了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然后妖妖抬手指向了門口。
    我看到她的眼里落下了兩行淚。
    接著她說，羅純，你他媽地給我滾蛋！
    在妖妖流淚的時候其實我就已經有些后悔了，只是我沒有辦法丟掉我的自尊向她道歉。我咬了咬牙，就起身拿著書包走了。
    離開妖妖的房間之后，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我身上沒有錢，左手腕還纏著紗布，今天恐怕是沒有辦法去兼職送酒了，我在妖妖門口發了一會兒呆，就干脆爬到了頂樓，找了個角落蹲了下來。
    雖然這里沒有床，但是好歹還有一處擋雨的地，冷是冷了些，可也比回容姨家強。
    我今天已經被折騰得夠多了，我剛坐下來沒多久就睡著了。
    我是被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吵醒的。
    妖妖住的這一棟樓本來就很老舊，它的樓梯梯板很薄，平時只要有人上下樓梯，只要人站在樓道里就都能聽到。今晚的腳步聲顯然又多又急，這樣集中傳到我的耳朵里，像是雷鳴。
    我不知道怎地，一下就從地上跳了下來。然后我聽到了一堆吵雜的聲音。
    這些聲音都是女聲，這棟樓里沒有住男人。
    “天吶，妖妖你今晚接誰的客了？怎么被弄成了這樣？”
    “他媽的現在的男人越來越禽獸了，這是人能干出的事情嗎？嬌姐這是什么情況？”
    “操他媽的，你們別說了，那個叫林威的混蛋就他媽不是人！把羅純那丫頭給他的氣，全部都撒在妖妖身上了！”
    “哎都別提了！”
    …;…;
    妖妖雖然是嬌姐手里的頭牌，但是和樓里大多小姐關系都不錯。這些聲音，一個比一個義憤填膺！
    我聽到之后，則徹底傻在了當場。
    她們說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把羅純那丫頭給的氣，全部撒在了妖妖身上？
    我呆愣了一會兒，然后拼了命地往下跑。
    我到達三樓的時候，三樓的過道上已經站了十幾個女人，她們大多穿得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畢竟嬌姐這里的女人一到夜晚就會想盡辦法展現自己的魅力。
    由于過道太窄，她們站得又密，所以我根本沒有辦法進去，所以我只能站在后面急切地喊著各位姐姐請你們讓我一下好嗎？我想要進去。
    雖然嬌姐手里的小姐有許多我不認識，但她們卻大多認識我。因為我是在嬌姐這里兼職最久的一位。
    看著我，她們很自動地給我挪開了一條縫隙，我趕緊努力鉆了進去跑到了最前面。由于妖妖的房門關著，因此我只能拼命地敲門。
    門沒過多久就被打開了，嬌姐冷著臉站在門口：“羅純你使勁敲什么？難道死人了嗎？”
    我被嬌姐給嚇住了，我說嬌姐，妖妖沒事吧？妖妖該不會真的…;…;真的死了吧？
    嬌姐嘲諷地說就算沒死也快死了。
    我臉都白了，我說嬌姐，那你把妖妖送醫院吧，她不能住這里，這里醫生護士都沒有。
    嬌姐看著我，她的目光無情至極：“她就算是死了，也是你害的，你豁不出去還上什么夜場？哈，真的是笑死老娘了，做她這一行的，自己都在地獄里面還想把你推出去，死了那是活該！！”
    聽著嬌姐的話，我的心都涼了。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為嬌姐是一個不錯的人，可我怎么都想不到嬌姐竟然會說那樣無情的話。
    嬌姐說完，又一把將我推到了一邊，然后看向了圍在門口的十幾人：“還有你們，看什么看？記住，在這里想要拯救別人，里面的那個就是你們的下場！還不趕緊給老娘滾蛋抓緊時間賺錢去！”
    被嬌姐這么一吼，再沒人敢呆在妖妖門口了。
    我看著突然變得空蕩蕩的門口，心里難受得很。我想著剛才嬌姐的話，淚不知不覺，早已打濕了臉頰。
    妖妖會出事，都是因為我吧？
    我轉過身，輕悄悄地關上了門，這才慢慢往里走。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只是幾步路而已，竟也會在有朝一日變成這么折磨人的事。我的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我越是靠近里面，越覺得心跳減緩，仿佛隨時隨地都會驟停。
    最后，我終于看到了妖妖。
    妖妖臉上的妝已經卸了，她臉色蒼白、未著存縷地躺在床上，身上全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胸口部位還有很多用煙頭燙出的小洞，最可怕的，是妖妖的右腿，我不知道她這條腿發生了什么，只知道現在上面纏著繃帶、固定著長條木板。
    妖妖似沒發現我來了，她愣愣地看著窗外。
    窗外已經漆黑一片，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覺得她像是靈魂脫了竅。
    我突然有些害怕她真的是靈魂脫了竅，我趕緊走了過去，輕輕用手戳了戳她的肩頭：“妖妖，妖妖，是我，我是純丫頭。”
    妖妖沒有理我，她還是維持著原本的動作，甚至就連眼睛都未眨一下。
    我從來都沒有像此刻這么難受過，我想著不久之前對妖妖說的話，只覺得悔恨到了極點，我跪在地上趴在床邊，嚎啕大哭了起來，我說妖妖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去夜場，我不應該得罪威仔，我不應該那樣說你，妖妖，我不是故意的，妖妖，對不起對不起…;…;
    妖妖過了很久很久才看向我。
    她看著我的目光有些冷淡，她微微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自我嘲諷：“羅純，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今天說的不都是大實話嗎？我本來就下賤，我做的工作就是把自己脫光，我就是出來賣的…;…;羅純，你道歉干嘛呢，我還得謝謝你呢，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差點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了。像我這種人，哪里有資格說你？”
    聽到妖妖的話，我知道她今天是真的被我弄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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