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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自知之明
“奴婢參見皇上。”
秋桂連忙跪下,譚鋒這才進屋,忽見迎面一個宮女一瘸一拐走過來,看見他也連忙跪下,接著素云和春草等人也都垂頭進屋,他便皺眉道:“這個宮女是誰?眼生的很,內務府新送來的?”
“回皇上話,是小主和內務府要過來伺候的。”
素云可不敢讓皇帝誤會,這口鍋誰都背不下,只能實話實說。
“她要一個瘸了的宮女做什么?”果然,譚鋒眉頭舒展開,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宛兒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額頭上汗水滲出,只聽素云道:“小主聽說……”
剛說了四個字,就聽里屋傳來一個慵懶聲音道:“誰在外面說話?睡個午覺也不得清靜,總不會是皇上又過來了吧?”
宛兒身子一晃,險些沒嚇得坐在地上,卻見一屋子跪著的太監宮女完全不為所動,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習以為常的模樣。
“就是朕過來了,還不快來迎駕?”
譚鋒伸手解下貂裘帶子,就見寧溪月從里屋走出,面上紅暈尚未褪去,發髻也有些松散了,身上只穿著貼身的夾棉小襖,腳步飄著就出來了,別說,看上去還真有那么點海棠春睡的韻味。
隨手將斗篷遞給素云,譚鋒便抱怨道:“你說說你,哪有你這樣的?我去別的宮殿,妃嬪們哪個不是上前噓寒問暖解衣遞茶?只有你,每次來你不是吃東西就是睡懶覺。”
“皇上,臣妾也想做個賢良淑德的,奈何您不給我機會啊。您說你來過這么多次,有幾次是派人提前通報的?”
“你還咬上了是不是?前幾天朕沒派人通報?結果來了你在做什么?跑去奴才房里噓寒問暖了。”
“那天您也是提前到的啊……”
宛兒整個人都是懵的,直到被秋桂拉起,她才回過神來,暗道皇上原來是這么喜歡說話拉家常的嗎?怎么在玉妃娘娘那里就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呢。
正想著,就見譚鋒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自己,宛兒嚇得連忙垂下頭,就聽皇帝淡淡問道:“這是你親自點名要來的人?”
“是啊。”寧溪月興奮了:“怎么樣?漂亮吧?最重要的是那份溫婉氣質,柔美可人。我這照月軒里并沒有這樣風格的,她算是填補了這項空白呢。”
譚鋒嗤笑一聲,扭頭看了看其他人,悠悠道:“說話要憑良心,朕看你這照月軒的人,從前不管是素云,還是秋桂春草,以及新來的這兩個,分明也都是柔婉性情,宮女們別的還罷了,勤奮伶俐,性情溫柔那是必要的。只可惜,有句成語你知道嗎?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你這樣的主子,才幾天啊,全都轉了性,你還好意思說填補空白,這一項是怎么成的空白,你心里沒數?”
“皇上英明。”
眼看著皇帝陛下今天心情不錯,這種趣兒眾人怎會不來捧場?于是在姜德海和素云帶領下,大家齊刷刷行禮,一副“沉冤得雪”的模樣。
寧溪月:“皇上您聽見沒有?我這里的奴才到底是被誰帶壞?漫天風雪可以作證。”
“那不行,漫天風雪就今兒個才下來,它們知道什么?還是奴才們心里更清楚。”
譚鋒哈哈一笑,和寧溪月在炕床兩端坐了,上下打量她幾眼,方納悶道:“今兒下大雪,我以為你興致會不錯,怎么倒在屋里睡覺?”
“臣妾睡的時候,那雪還是零星幾片,素云說看這天色,今兒會有一場大雪,所以臣妾一高興,便逼著自己睡了個午覺,想養足精神再玩兒。”
譚鋒:……
“你到底都想玩什么?能否先給朕透個底?不過是一場雪,多說也就圍爐烹茶,踏雪尋梅,堆雪人打雪仗別的妃嬪做不出來,你卻不一定。好,除了這幾樣,還有什么玩法兒?須得養足精神?”
“玩法多著呢。”寧溪月接過素云清霜手中的點心茶水,一樣樣推到皇帝面前,興致勃勃掰著手指頭:“您看啊,除了您說的那幾樣,還可以抓鳥,把一個笸籮支起來,在下面撒上糧食,大雪茫茫,鳥兒們沒有吃的,忽然間看見這些,自然奮不顧身,正所謂鳥為食亡嘛,這個時候你就可以把笸籮一放,運氣好的話,能逮住十幾只麻雀呢。”
“等等。”譚鋒揮手制止了寧溪月:“你至于嗎?御膳房那邊沒有鴿子吃?饞的你連麻雀都不放過了?”
“怎么可以這么殘忍?麻雀多可愛,怎么能想到吃的上面去?”寧溪月故作嬌嗔的搖頭,頓時就讓譚鋒翻了個白眼,冷笑道:“雞鴨鵝兔不比小小麻雀可愛多了?我看你也沒少吃。”
“呃……皇上,別這么說,一屋子奴才看著呢,說的臣妾好像個老巫婆似得。”寧溪月摸摸鼻子,卻聽譚鋒疑惑道:“你不為了吃,你抓它們做什么?”
“當然是摸一把了,十幾只麻雀,每只摸兩把,冬天了,它們毛厚,可軟可滑了。吃我的米不能白吃,不讓我摸個過癮,就想飛出我的手掌心,哪有這種好事?”
譚鋒:……“好吧,你不如說說還有什么其它玩法。”
“還可以吃燒烤啊。皇上,咱們這回不弄別的,就預備上幾十斤肉,去小園的亭子里,一邊賞雪一邊烤肉吃。下雪天,就該吃肉嘛,正所謂腥膻滿腹,錦心繡口……”
“最后幾個字在皇帝陛下的灼灼目光中自動消音,”寧溪月小心翼翼問道:“怎么……不……不行嗎?”
“咳咳……”譚鋒咳了一聲,揮揮手:“有什么不行的?預備好了記得派人去叫朕,聽你說的,還挺有食欲。”
眾人:……
“皇上真是臣妾的知己,我還以為您會訓斥我此舉宛如焚琴煮鶴,大煞風景呢。”寧溪月拍案而起:“還有……”
“別還有了,就這幾樣,這一場雪未必夠你玩的,慢慢來吧。”
“哦,好吧。”寧溪月坐下,接著又歡笑道:“皇上,瑞雪兆豐年,這場雪一下,今年定會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臣妾先在這里恭祝陛下了。”
“怎么忽然又這么會說話了?不過一場雪,什么事都沒定呢,現在恭祝,言之過早。”
看著皇帝陛下勾起的嘴角,寧溪月在心里撇了撇嘴,暗道你明明就很喜歡聽好嗎?非要做出這么一副理智清醒的樣子,人不輕狂枉少年啊,像您這樣年紀,就該鮮衣怒馬,帶著我出宮微服私訪,了解民間疾苦,最好再懲治幾個惡霸,才不負這一世托生在帝王家。
只是這話沒敢說出來,開玩笑,給皇上吃了頓燒烤,就引起接下來半個多月的風波暗流,這要是敢勾引皇上出去私訪民情,寧溪月覺著皇后娘娘一定會迫不及待賜自己一丈紅的。
“都收拾好了沒有?動作快點,別被素云回來抓個正著。”
寧溪月對著鏡子前后左右地照,最后滿意點頭:雖然自己姿色平平,但是穿上這套太監裝,還蠻英俊的。
“小主,您收拾好了就行,我們平日里去御膳房都是這樣裝扮,那里的人也都認識我們了。”
春草秋桂齊聲回答,清霜就笑道:“別說,小主穿這么一身,還挺有英姿颯爽的感覺。”
“是吧?”寧溪月愛聽這話,接著一步跳到小易子面前,和他湊在一起:“看看,我們兩個誰更好看?”
“呃……”
清霜正在憑良心說實話和昧著良心說假話之間掙扎,就聽小易子連忙道:“貴人說笑了,奴才哪里比得上貴人花容月貌,傾國傾城?”
“噗”的一聲,清霜都忍不住噴笑。寧溪月看了小易子一眼,忽然問道:“識字嗎?”
小易子雖然容貌俊秀,但平時沉默寡言,這會兒聽見清霜笑聲,又看寧溪月面目似乎有些“猙獰”,一顆心不由狂跳,連忙搖頭道:“回貴人,奴才不識字。”
“不識字還情有可原。”
寧溪月點點頭:“呶,我告訴你啊,這個成語呢,是不能亂用的。花容月貌,傾國傾城這種話,你在后宮任何一位妃嬪面前說都可以,哪怕太后,也是當得起這贊譽的,但唯獨不能在我面前說,明白嗎?”
“為……為什么?”小易子雖然沒讀過書,卻也知道這是主子們都喜歡聽的好話,為什么小主卻要這么說?
這孩子,明明長得比女孩兒還漂亮,平時做事也夠勤快機靈,怎么這會兒卻這么笨了呢?也就是自己脾氣好,受過現代教育,不肯草菅人命,不然妥妥要拖出去打死,才能消我心頭之恨啊。
“為什么?因為你家小主我和這兩個詞完全不搭邊懂嗎?你能夸我一聲清秀佳人,我已經很感盛情了。”
“怎么會呢?在奴婢眼里,小主是天下間最美的女子。”
誰?是誰?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嗎?
寧溪月倏然回頭,就見宛兒兩眼亮晶晶的看著她,臉上表情那叫一個誠懇,所有跡象都能夠為其證明:她這話是發自肺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