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魅色都所三樓的包廂里,燈光昏暗,長排紅沙發(fā)上坐著三四個男人,茶幾上擺放著各種酒杯,紅酒,啤酒,開過的,沒來過的。
季晏手里燃著煙,靠在沙發(fā)上漫不經(jīng)心地吞吐著,偶爾回應(yīng)下沈佑的幾句嬉皮話。
房門打開,進來個黑色風衣的男子,染著深灰的發(fā),斜長的劉海遮住了眉骨,略帶著痞氣。他掃了眼已經(jīng)開喝的宋明川,不滿地嚷嚷著:“你酒鬼上身啊,人都沒來齊,喝得跟只死豬似的!!”
季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瞥向一屁股坐下來的趙驍,“還有誰?”
趙驍神色有些不自然,避開季晏的目光,吞吞吐吐道,“那什么,翰哥一會也過來……”
臥槽,怎么就這么難搞啊!誰知道季晏同溫翰出了什么問題,這幾年聚會兩人從沒湊齊過,偏偏彼此有難還會幫上一幫。搞什么啊?趙驍苦著臉,他夾在中間很難做的,好不好,他又不是夾心餅干,難不成還要扭一扭,舔一舔。
季晏對趙驍?shù)臑殡y,沒做什么表示,自個兒悠閑自在地品著酒。
沈佑在心里嘆了口氣,趙驍這蠢貨,總是缺根筋。
缺了根筋的趙驍興沖沖地湊到季晏面前,一臉的討好:“晏哥,城西那塊地能讓給我不?你最近不是要和晞皇搞風景開發(fā)嘛!這點小肉末就讓給我唄!”
季晏眉頭一揚,掃他一眼,嗤一聲:“你也不怕被撐死?”
“不怕不怕,我胃口大著呢!”
季晏搖了下頭:“你就別惦記著了,安心做你的銷售。”
“晏哥……”趙驍不死心,仍巴巴地看著他。
將煙掐滅在煙灰缸里,季晏笑得甚是真誠:“若再說,下次也沒你份!”
受了威脅的趙驍,吞了口唾沫,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對面喝得正嗨的宋明川,對著趙驍不屑地一嗤“白癡”明知道季晏的個性還上趕著找羞辱。
“宋小子,你TMD說誰呢?”
見兩人又要掐起來,沈佑愜意地抱著臂,一副看好戲的姿態(tài)。
門驀然打開,也中斷了干瞪著眼、正準備一決高下的宋明川和趙驍。
除了斜坐著的季晏其他人同時看向來人。
溫翰將包廂里的場景掃了個遍,眉毛一揚:“呦,都喝上了?”
“等了你大半天,不會是被嫂子纏住了吧!”沈佑那廝笑得不懷好意。
“胡說什么呢?”溫翰在沈佑腦袋上敲了一記:”來,快來見見我家小公主。”說罷側(cè)過了身,讓出了身后身形嬌小的溫莞。
溫翰身形高大,包廂里為了調(diào)節(jié)氣氛,燈光挑得暗,在溫翰身后一直沒出聲的溫莞絲毫不引人矚目。
“小妖女,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趙驍湊近,眉頭的歡喜不加掩飾。真好,又能和溫莞一起欺負沈佑。哈哈,爽啊。
沈佑則是驚地瞪大了眼,一副噩夢就在眼前的樣子。
溫翰不滿地睇了沈佑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說罷,推開擋著路的沈佑,半摟著溫莞的肩膀,大模大樣地坐在了季晏對面的沙發(fā)上。
從進門到現(xiàn)在,溫莞安靜地一句話都沒說,就已經(jīng)在房里掀起了駭浪。
宋明川將房里突變詭異的氣氛看在眼里,問幾個人:“要不要叫人來陪著!”
人?什么人?自然是女人。
“看你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病癆樣,找什么女人,別帶壞我家小公主純潔的心靈。”溫翰一口否決。
宋明川一口血悶在心里,臥槽,他不就是瘦了一點,矮了一點,怎么就成了病癆樣。
溫莞也被哥哥直白不加掩飾的言辭嚇得不輕,暗示性的拽了下溫翰的衣襟。
“拽我干什么,別替宋明川叫屈,我又沒說錯!”溫翰不爽了,自家妹妹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溫莞臉黑了黑。默默低下頭。
哥哥,你想說啥就說啥,我不攔著。
因為,她低估了溫翰的妹控之心。
朋友聚在一起,往常是聊聊女人,生意,有時說說愛車,
今兒個,有溫莞在,女人是不能聊了。大家眾口一心地往生意上談。最近,溫季兩家合作了個新項目,話題不免談到,季晏和溫翰在中間幾人的搭線下,勉強說了幾句話。
趙驍是個直性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還要談生意,沒意思。他自個兒抱著一瓶酒,擠到溫莞身旁,問東問西,溫莞好脾氣地都答了。
“怪事,你還是溫家的那個小妖女嗎,不會是假的吧!”趙驍愣愣望著笑容清淺,妝容淑女的溫莞突然開口。
音量有點高,終止了其他人的交談,引得他們觀望過來。
啊?什么鬼?溫莞愣了。
“怎么轉(zhuǎn)了性子,以前脾氣嬌蠻得很!”所以,兩人才能湊在一起。
“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溫莞鎮(zhèn)定自若,笑語盈盈。
“額,好,……”趙驍面對這樣的溫莞竟結(jié)巴了。
季晏拇指反復(fù)摩挲著杯口,看了溫莞一眼,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見了溫莞不止一次,她的轉(zhuǎn)變季晏自然看在眼里。溫翰在他們之間一直以來是有名的妹控,平常間的大小聚會,都會帶著溫莞過來,但凡溫莞一過來,最遭殃的就是沈佑,平時趙驍就喜歡懟他,再加上個和趙驍脾氣相投的溫莞,沈佑的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苦不堪言。
那時,他剛回國,忙的焦頭爛額,對著趙驍和溫莞的鬧劇說不上討厭,但也不甚喜歡。時間長了,對這樣的聚會也就興致缺缺,更寧愿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悶頭補個覺。
見他們談得興起,溫莞自己去了洗手間,出來時,鏡子上的自己兩頰微紅,燈光下顯得尤為柔弱。
不勝酒力,她從來喝不得酒。以前和他們一起時,年紀小,又還在上學(xué),溫翰管著她,不讓她喝酒。她就偷偷喝,然后裝醉,然后就趁機撩季晏,有時候運氣好,還能逮著他送她回家。
這都是她十七歲時的事,那時候的喜歡當真肆無忌憚,又毫無章法,由著性子妄為。
現(xiàn)在,她可一點膽子都沒了。
思及此,想到剛剛在包廂里,他都沒看過自己,又想起在哥哥婚禮上對自己的警告,溫莞苦甩甩頭,苦笑了下。
出了洗手間,就愣在了原地。
走廊處靠窗口的位置,擺著個仿清花壇,蒼翠的,季晏單手插在口袋里,正對著窗外繁華世界。
看樣子,正在接電話。
許是聽到腳步聲,才轉(zhuǎn)了下頭,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不過一秒,又如常轉(zhuǎn)過去“我知道,周五前做好報表交給我”
溫莞一時不知道該從容走過去,還是停下來等他說完話。
有時候人的思想和動作是相違背的。
就如此刻,明明她心里想的是當沒看見就走過去,可是真正走到季晏身邊,聽到他低沉如夜風般醉人的聲音時,她卻下意識停在了他身后。
魅色占據(jù)了最好的地理場所,從窗外看去,就有一座高樓,燈光從上至下流淌,宛若燈河。再遠一點,就是一條江,水面波光粼粼,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雖占據(jù)絕佳的觀光點,季晏卻毫無欣賞的情致,那邊的助理還在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尋求他的建議,拿他那么多的錢,卻做些蠢事。令他躁郁的是身后隱隱飄來的幽香,或者說是散發(fā)著幽香的女人——溫莞。
眼前的窗倒映出他身后的人,垂著頭,低斂著眉,連大氣都不敢出,這番楚楚的模樣絲毫沒引起他的憐惜,他轉(zhuǎn)過身,居高臨下:“有事?”
“我……”
“這點事都辦不好,要你有什莫用!”季晏毫不留情地指責他的助理,“明天你最好給我一個解決方案,否則,你就卷鋪蓋走人!”
沒耐心再聽助理的唯唯諾諾,他直接掐斷了電話,掃了眼失措的溫莞,等了兩三秒,沒人說話。
他轉(zhuǎn)身就走。
“我是想告訴你我不會打擾季瑄的生活。”
季晏在她前方三步遠頓住。
“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希望你能原諒我。”
她只求原諒,不求什么。當年,季晏一字一句地警告她說:“溫莞,我父母原諒你不代表我就能原諒你,我希望你不要出現(xiàn)在季瑄身邊。你這種腳踏兩只船的行為我能幫你瞞著你家人,條件是離開這里,隨便去個什么地方!”
當年倉惶出國,并非她的意愿,所有人都以為季瑄的事只是情侶間的意外。只有季晏知道是由于一張她親吻別的男人的照片引起。
可是季晏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他自己。
她不能讓長輩們知道實情,更不能讓季晏清楚。
“你最好說到做到!”季晏側(cè)過身,視線冰冷。
包廂里氣氛正酣,宋明川拽著趙驍?shù)牟弊樱吨ぷ訁耄骸拔业降啄睦锊蝗缒莻€小癟三,她竟然甩了我!”
先前一副不打一架就過不去的兩人此刻卻摟抱在一起‘互訴衷腸’,這情義,嘖嘖。沈佑搖頭嘆息。
溫翰對對面的兩人瘋狂樣視若無睹,而是慢悠悠地晃著腿,哼著歌。
“你媳婦怎么會放心放你出來?”
作為幾個人里唯一一個邁進婚姻,遇到真愛的人,溫翰得意得很,大方分享著他的心得:“我就說帶溫莞出來聚聚!”
沈佑本想吸取點經(jīng)驗,可聽到這么一句,連忙撇撇嘴,他可沒有妹妹,即使有,也不像溫翰這么變態(tài),走哪帶哪。
“聽說你們企劃部要招人?”
“嗯,就這幾天的事。”
溫翰驀然勾上沈佑的肩膀!“給我留個名額”
“行啊,這不小事嘛。”沈佑不假思索就應(yīng)了下來。
正說著,季晏打完電話走了進來,溫翰退回到沙發(fā)上,隱藏在昏暗里的俊逸臉龐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他去倫敦一趟,知道了不少的事。
呵,莞莞竟然自殺過!
從小到大,他都是把溫莞捧在手心里,連自己都不忍心呵責一句,可這樣的莞莞竟然真的因為抑郁自殺過。
他視線瞥到莞莞的左手腕,淺青色鐲子襯得肌膚盈盈如雪,他還稱贊莞莞的眼光好。
當時她是怎么反應(yīng)的呢?是了,當時溫莞極淡地笑了下。現(xiàn)在想來,那時候她的笑容多么蒼白,可是他并沒看出其中的端倪。
“令妹的情況已經(jīng)好了很多,接下來若是能根治她的心理問題,就沒什么事!”這是jona醫(yī)生對他說過的話。
根治莞莞的心理問題。
莞莞的心理問題還能有誰?
眼神掠過季晏,溫翰有些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