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劫》劇組里趙導嗓子都喊啞了，謝了頂?shù)哪X門上直冒汗。一場簡單的戲ng了十幾次，偏偏他還只能干瞪著眼，不能對季瑄露出絲毫不耐的神情，還得強忍著擺出溫和善解人意的臉，一遍一遍地說沒事。
    看到趙導訓斥其他人的模樣，陳喬后背涼颼颼的，直冒冷汗，他小心翼翼伺候著大腿敞開，緊閉著眼休息的季瑄，看了眼手表，過去了十五分鐘，提醒道，“季瑄，該開工了。”
    季瑄眼皮子動了一下，恍若未聞。
    陳喬看著他眼底的青色眼影，忍了下又開口，“趙導要過來了。”
    季瑄終于睜開了眼，遍布血絲的眼打量了下遠處冷著臉的趙導，翻了個身，坐起來，抬首按著酸脹的太陽穴，“今天不拍了，我不在狀態(tài)，你給趙導解釋一下，落下的戲份我明天補。”
    陳喬也知道這幾天季瑄身體狀態(tài)不好，加上拍戲，就沒睡過好覺，更何況他這幾天還連著幾夜幾夜的失眠。
    一思量，說，“你回去休息，我給你請假。”
    季瑄疲憊地擺擺手，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拒絕了助理的幫忙，他自己進了化妝間脫了劇組的道具，卸了妝，看了眼自己滿臉的疲憊，猶豫了下，又對著鏡子在眼底撲了乳，遮一遮青色的眼影。
    喬裝了一番，戴著鴨舌帽，就出了門。
    陳喬載著他左躲又鉆出了拍攝地，擺脫了潛在的狗仔。
    “陳喬哥，你送我到市一中。”季瑄從手機里翻出了個號碼，號碼的標注是‘那女人’
    “你去那做什么。”陳喬一臉莫名，警惕地審視著他。
    “不干什么，就見一故人。”季瑄漫不經(jīng)心地答，手指自顧自飛快地敲打出一行行的字。然后指尖一點，信息發(fā)了出去。
    那行字是——
    “來市一中操場，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誰。”
    見陳喬還想再說什么，他有些暴躁地打斷，“別問了，我自己會注意的。”
    市一中每周五的時間會對來探望的家長開放，季瑄混在人擠人的家長中，進去的很輕松。
    大部分學生都去吃飯了，操場上就剩了幾個揮汗如雨的籃球愛好者。他自己選了個背陰的地方，直接坐了下來，很認真的看著那些朝氣蓬勃的學生，若不是顧及被認出恐怕他自己就上去了。
    畢竟，他籃球打得非常好，每次都是主攻手。
    其實，也沒等很久，至少他是這么覺得，因為他自己因為太累不慎睡著了，而等他醒來后，就見身邊坐著一個女人。
    溫莞見他醒了，遞過去一瓶水，“要喝嗎？”她其實來了有一會，見他睡了，又自己跑去超市買了一瓶水回來。
    還好，她回來時季瑄還沒醒。
    季瑄看了她大概有三秒，然后，接過水，擰開瓶蓋，仰著脖子喝了一口，問，“你來了多久。”
    “就一會。”
    “難得。”季瑄嘖嘖有聲。
    她困惑不已：“什么。”
    “以前讓你給我送水，你總是不樂意，還氣我說‘就不能讓別人送嘛，你以為我很閑嗎？’”季瑄感受著水的溫涼，很平淡地敘述，“其實，那時候讓你送水純粹是借口，我就想讓你看看我在球場上意氣風發(fā)，受女生追捧的樣子，省得讓你眼里沒我。結(jié)果，你每次一來，總是離我遠遠的，就怕我運動后的臭汗熏到你。我惱你不解風情，非要去熏你，結(jié)果，以后你就更不敢來了。”
    似是想起了當初的囧事，季瑄神情很放松。
    溫莞嘴角勾出一抹笑，解釋“其實也不是怕你熏到我……”
    季瑄看她一眼，她又繼續(xù)說，“主要是你太受歡迎了，我實在很怕你的粉絲會報復(fù)我，你都不知道她們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生死仇人一樣，偏偏你……”
    “偏偏我還非往你身邊湊”季瑄替她說完，笑了，點點的悵惘。
    溫莞不知該做出什么樣的表情，只得垂下了頭。
    兩人一時無聲。
    這時候已經(jīng)到了午休的時間，遠遠聽到宿舍的鈴聲，操場上的男孩，也紛紛離開，偶爾眼神向他們瞟幾眼。
    溫莞遲疑，“你……是什么時候恢復(fù)記憶的”
    終于問到了最關(guān)鍵也是不得不問的事。
    季瑄雙手握著瓶子，胳膊肘搭在膝蓋上，視線望向赭紅色的操場，緩緩開口，“在你回來之前，我陸陸續(xù)續(xù)做過一些夢，很多也很嘈雜，不過，我知道那都是真是的，他們都說我因為車禍丟過一段記憶，畢竟在病床上躺了兩年，一醒來，有些無所適從，生活對我而言沒什么不同，我也不想追究失去的到底是什么，或許我潛意識里已經(jīng)感到那些都是些不好的東西。”
    季瑄的聲音很平淡，卻絲絲縷縷沁到她骨子里，鉆地她渾身無力。
    “直到那次在婚禮上見到了你，我才覺得那些記憶和你有關(guān)。其實，我知道自己有過女朋友，他們都告訴我你拋棄臥病在床的我出了國，所以知道我前女友是你，我很憤怒，特別是看到你出現(xiàn)在我演唱會，那種感覺都要失控。”
    所以，在季家二老的婚禮紀念日上才對她說出那樣的話。
    前幾天拍了一幕戲，很簡單，就是一場和女主的爭執(zhí)，臺詞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和我在一起是為了接近他，是不是？”
    “你心里愛著的究竟是誰？”
    導演夸說他把男主憤怒又委屈的的狀態(tài)表達的淋漓盡致。
    其實真實情況是，在演繹的時候，他腦海里突然飆出了一幅幅的畫面，次扯著他，那一瞬，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演戲，他不受控制地嘶吼出根本沒經(jīng)過他考慮的臺詞。
    演完后，他一片茫然，一點點接受那些畫面，那些他丟失的記憶。
    也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溫莞喜歡的是他哥哥——季晏。
    溫莞聽完，茫然了許久，許久，她才聽到自己輕的不能再輕地道歉，“對不起。”
    季瑄將悟出一點溫熱的水瓶放到一邊，轉(zhuǎn)過來看她，“當年你為什么要走？”為什么就那么一走了之？
    溫莞攥緊了衣服的下擺，纖細的手指泛著白，她垂下眼眸，“他說要我走，否則就告訴我父母。”
    “告訴什么？”
    “他一直都不知道，以為你出了車禍是因為我喜歡上了別的人引起的，他不知道那個人是他自己。”
    季瑄愣了幾秒，想到哥對溫莞的態(tài)度，也想出了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他現(xiàn)在不知道是該安慰溫莞還是可憐他自己坐了別人的階梯。
    頓了片刻，溫莞問，“你是怎么看出的。”看出她喜歡的是季晏。
    說到這里，季瑄的表情一滯，眼里涌上深深的黯然，“我看到一張照片”頓了一下，苦笑著又說，“你親吻我哥的。”
    溫莞一愣，眼睛倏地睜大，“誰發(fā)給你的。”
    “不知道。”當時他氣得失去理智，那還有心思管是誰發(fā)給他的。去找她時，還沒開口和她對峙，她就先提出了分手。
    溫莞的臉變得蒼白無比，她只親吻過季晏一次，在他醉的不省人事的那個生日聚會上，可是她沒拍過什么照片，到底是誰發(fā)給季瑄的。
    季瑄看她神色不對，也顧不得自己亂七八糟的嫉妒情緒，問她，“怎么了。”
    “有人趁我不注意拍了照片發(fā)給你。”她亂成一團，手失措地抓住季瑄的衣衫下擺。
    “是誰”季瑄深深皺著眉。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道，那天就那么幾個人，當時季晏有個案子做的很成功，酒喝得很多，沈佑他們也喝了很多，我是趁他們都醉成一片時，才敢去親的…………”溫莞一點一點捋著思緒，妄圖找出其中的蛛絲馬跡。
    季瑄面色非常復(fù)雜，任哪個人聽前女朋友講述他被出軌的事都不會有好心情，可現(xiàn)在，他自己卻很專心的聽著，還不敢露出絲毫的情緒。
    “對了，我還接到過知善姐的電話，她說她要來，可到最后都沒來……”溫莞喃喃自語，語氣低地季瑄都聽不到。
    “你說什么呢？”
    溫莞突然抬起頭，瞪著他，神色立刻冷靜了下來，眼里還是不可置信。
    “哎，你們在那邊干什么呢”操場邊出現(xiàn)了保安裝扮的中年男人，沖著他們吼。
    溫莞站起來，聲音很冷靜，“走吧，保安趕人了。”
    季瑄還是很擔心她，“你沒事吧？”
    她不說話，只擠出一絲笑。
    兩人在保安審視的目光中離開，出了校門，兩個人干站著，不知道往哪去。
    季瑄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嘆了口氣，“你回去吧，我們……以后再說”
    溫莞恍惚了幾秒，才遲鈍的點了下頭，走出了幾步，回頭看季瑄還在看著她。
    他今天穿的黑色外套，戴著鴨舌帽，像個高中生，一時酸澀，她又走回來，看著他“，季瑄，我……以前不懂事，你……”
    季瑄沖她擺擺手，抬起手似是想一把抓頭發(fā)，想起自己帶了帽子，又放下來，“我哥那么優(yōu)秀，我輸給他也不冤，況且，那多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們都應(yīng)該往前看”說到最后，季瑄揚起一個笑臉。
    溫莞不說話，有點不敢相信又有些猶豫。
    “你快走吧，我這樣不能多呆，粉絲太多了也是一件令人苦惱的事。”季瑄嬉笑著摸上自己的下巴，配合似的露出一點點無奈。
    “我們以后再聊，我還是偷跑出來的，剛才經(jīng)紀人都打電話來催我。”季瑄摸著口袋里一直靜寂無聲的手機，扯出笑。
    莞莞，你快走，我真的撐不住，你再不走，我怕我會忍不住哭出來。
    季瑄看著她，神色溫柔得令人心酸。
    溫莞沒聽出有什莫差錯，想起他確實很忙，不敢耽擱他，沖他笑了下，才轉(zhuǎn)身離開。
    就在溫莞離去的剎那，季瑄陡然轉(zhuǎn)過身，揚起了頭，忍住眼里突如其來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