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茗韻一聽媳婦兒要來吃飯,很快就收了眼淚,不過她看著韓哲榕的時候還是一副‘你休想就這么算了’的表情。她從小就是被寵大的,沒嫁人之前,家里有父母捧著、哥哥姐姐讓著,嫁給韓家做媳婦兒的時候鄭父就說了:我女兒在家過的日子,到了你們家還能這樣的話,那你來接親,不能的話就別來了。鄭父這話說得明白,韓老爺子一個行伍出身的人,和一個讀書人比起來就顯得不拘多了:親家放心,我們家老二要是給小韻半點兒氣受了我就捏死他,跟捏螞蟻一樣。要是你覺得不解氣你把人帶回去,就當我沒他這個兒子,給你倒插門兒去,隨你怎么處置都行。
就沖著兩家的約定,鄭茗韻嫁進韓家,韓哲榕對這個老婆寵得很,當年老爺子感嘆家里女娃寥落的時候鄭茗韻想給添個女娃,韓哲榕死活不同意,他就怕老婆再跟生韓煊時一樣疼得死去活來的。為此老爺子也沒意見,很堅定地站在兒子這一邊。
一直在外面的老爺子聽到里面沒了動靜就帶著沫沫進來了,韓哲榕見著自己的父親覺得挺羞愧的,他心虛地低著頭等著老爺子的數落,可半餉也沒聽見什么。抬起頭時老爺子正深有感觸地看著他,老人家滄桑的眼底流露著……同情,他了然地拍了拍父親的肩頭,朝他會心一笑。
老爺子看到兒子兒媳能吵吵鬧鬧還是很羨慕的,他彎腰笑瞇瞇地看著沫沫,“瞧瞧,你爺爺怕你奶奶。”
沫沫傻傻地笑了,也不知笑什么,他的小手抓著老爺子的衣擺,一只腳腳尖踮地,“我爸爸也怕我媽媽。”
老爺子大笑起來,樂得用拐杖直敲地面,他們韓家怎么都出怕老婆的男人呢?
韓眠要來了,這次是真的了!韓煊一直在消化這個訊息,溜回自己房間他把房間掃視了一遍,還說得過去,沒有灰塵也沒很亂,他滿意地關了房門。可剛走到樓梯口他又折了回來,跑進去在衣櫥里翻了一通,拿出幾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出來。
他拿著那東西好像是拿著燙手的山芋,在屋里轉了一圈覺得放哪兒都不妥,腦中靈光一閃,他把東西往懷里一揣就往隔壁房間去了,開門進去,入目的是干凈的男性房間,房間里也收拾地井井有條,他走到床頭,拉開柜子,做賊似的一股腦兒地把東西全塞了進去。
后退一步,他拍拍手滿意地笑了。
下了樓梯沫沫正仰著頭等在那里,他摸了摸他的頭準備去廚房看看,突然被拽住衣擺了他低下頭看著身旁的小不點兒,“干什么?”
沫沫也不說話就這么仰頭看著他,韓煊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他偷偷地往樓上看了一眼,在這邊看上去也看不到樓上的什么呀,可這小家伙怎么一臉奸詐地看著他呢?
“爸爸。”
“哎。”他低了身子,蹲在他面前視線與他平齊,“什么事兒?”韓煊笑得可和善了,在他的面前站著的不僅是他的兒子還是祖國的花朵,這花朵就需要好好灌溉,少兒不宜的東西絕對是不能讓他知道的。
“你把什么東西藏到大伯的房間里了?”
“不是。”韓煊露出友好的微笑,“是你大伯的東西,一直放在我房間里的,我剛才還給他了。”
“真的?”
“真的。”韓煊站起身牽著他就往廚房走,可剛走了幾步沫沫就拉緊了他的手指,他嘟著嘴巴,眼珠轉了轉,然后探頭看著他小聲說道:“不是好吃的嗎?”
他深吸一口氣,摸了摸他的頭,語重心長道:“兒子,你可以減肥了。”
韓家有前院和后院,后院里基本都是老爺子養的鴨子和他的花花草草,那里韓煊基本是不涉足的,香味兒和臭氣混起來發酵,那味道……真是別扭得很……可他兒子喜歡,非要拉著他來看鴨子,老爺子的花兒難逃他的魔手,能抓的都被他抓了去喂鴨了。
看了看時間,他朝忙得正火熱的沫沫喚道:“快過來,我們去接你媽媽。”
和鴨子比起來韓眠還是有分量的,沫沫一聽忙丟了手里的一把葉子,小家伙還假模假樣地拍拍手,然后一手插腰一手指著眼前的鴨子,“你們可以減肥了,明天再吃。”
天朗氣清,朵朵白云浮在空中,風過,帶來各種氣息,他坐在涼亭的石凳上,胸口溢滿了幸福。
“路上慢點兒,我們等你們開飯。”鄭茗韻一路囑咐,跟著韓煊到了車庫,現在的她和剛才判若兩人,知道兒媳婦要來,作為婆婆難掩激動,她對韓煊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了。
坐進車內的人掏了掏耳朵,透過鄭茗韻他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韓哲榕,三步之內不許近身,這可是鄭茗韻給立下的命令,“媽,你跟我爸也那么多年夫妻了,要給兒孫榜樣,一會兒韓眠來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鄭茗韻不耐煩地揮揮手,“場面上我還是會給他面子的,不就是出嫁從夫嗎?”
小夏聽說韓眠要跟他回去,對他的態度立即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笑盈盈地把他們送到門口。
上了車韓眠很安靜,他偷覷了她一眼,她也正好看過來,不過她是光明正大地看著,韓煊當他有話要說,可等了半天她一句話也沒說,最后還是他按捺不住了,可想了想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安全帶系上。”
韓眠依言系上了安全帶,轉過頭韓煊仍舊看著她,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疑惑地問道:“怎么了?”
“沒。”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看到她沒有一絲猶豫地跟著他上了車他的心情是雀躍的,現在的他就怕她突然改口說不去了。
韓眠掃了他一眼便坐直了身子,她偏頭看著窗外,旁邊很久都沒動靜,她扣著手指敲了敲玻璃,“走了。”
韓眠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樣的身份去了他們家,下車的時候她有片刻的膽怯,最后還是在他鼓勵的眼神中下了車。
除了韓煊的大伯不在,所有人都站在門邊等著。他們熱情地招呼她進了屋,韓煊就像個猴子般一直繞在她的身邊,生怕她被人刁難了,這讓老爺子看了背著他胡子一翹一翹的,心想這小子什么時候對他這個爺爺這么緊張了?
首次來他們家,韓眠顯得有些拘謹,瞿清很友善地和她笑著道:“就當在自己家里一樣,我當年沒嫁過來的時候也跟你一樣,放心,這里沒吃人的老虎,以后啊有你作威作福的。”在瞿清看來,韓眠是要嫁給他那個混蛋侄子的好姑娘。
在她的感覺里,房子很大,他的家人也很和善,一直未曾謀面的韓哲榕是個儒雅的紳士。
吃飯的時候,鄭茗韻是給足了韓哲榕的面子,在她溫柔地問他要不要喝湯的時候他拿著筷子的手抖了抖,觸及到她快要噴火的眼神時他推拒道:“不用了。”然后她滿意地瞇了眼。
老爺子和瞿清帶著孩子,韓眠挨著韓煊坐著。
“我爸不愛喝湯。”韓煊湊在她耳邊小聲道。
他靠得很近,唇瓣幾乎貼上她的耳垂了,她不自在地往一邊移了移,不料被他不動聲色地制止了,“你干嘛?我身上長虱子了嗎?”
桌上的其他人都注意著他們倆,瞧見他們親昵地挨在一塊兒,個個都覺得這事兒快了,約莫著年底就能辦喜事兒了。老爺子在全家人的眼神示意下拿出了大家長的樣子來,他先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低頭瞧見沫沫正盯著他看他摸了摸他的額頭,“沒你的事兒,快吃飯。”
韓眠多多少少還是放不開,在看見眾人都笑瞇瞇地往她這邊看過來的時候她禮貌地笑笑回了過去,桌子下她踢了韓煊一腳,再踢過去的時候已經碰不到他的腿了,余光看見他正低著頭,好像還刻意偏了過去。
這是老爺子咳嗽一聲,沉吟道:“二小子。”
韓煊裝作沒聽見,老爺子見了恨不得破口大罵:你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早干嘛去了?自己惹的事還要我來給你擦屁股,都是一些不按規矩辦事的混小子!饒是心里在火,老爺子還是得擺出個姿勢來,不能在小輩面前,尤其是還沒過門的孫媳婦面前丟臉。他咳嗽一聲,端坐著身子,“挑個日子,兩家一起吃個飯,順便,把婚事商量商量。”
韓煊聽了恨不得拍手叫好,可他得忍著,時時注意韓眠是不是很為難,要是她覺得不妥了他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說:我們不著急。要真說了,這等鬼話其實也沒人信,他們誰不知道他正在為討老婆奮斗呢!
在鄭茗韻的暗示下韓哲榕準備待罪立功了,他是韓煊的父親,若老爺子不在了這事兒就該他來管,現在準兒媳坐眼前,他這個未來公公總要說些什么。“你們也不小了,孩子也這么大了,該定下來了。親家應該也是這樣想的,一直拖著也不是個辦法,日子是兩人一起過的……”
“咳咳。”鄭茗韻打斷了他的話,繼而看向韓眠笑瞇瞇道:“你們年輕人有你們自己的想法,我們也不好多說什么,一切以你們的想法為重。”
韓眠一直面含微笑,靜靜地聽著,以她的年紀,似乎是可以結婚了,她的旁邊有個現成的對象,家世好,人品一般還說得過去。她無意與他們對著干,也沒什么特殊的理由不想結婚,婚姻是墳墓,現在讓她和自己喜歡的一起進去似乎也挺不錯的,至于那些隱患,不知道會不會像顧子衿說得那樣變得不堪一擊。
“好。”她輕輕地應了一聲,“我會跟我父母說的。”
“吧嗒”一聲,韓煊手里的筷子掉了下來,一只直接落到桌底去了,沫沫聽了動靜掙扎著下來鉆到桌底去了,瞿清彎腰護著他的小腦袋瓜子就怕碰著。
韓煊猶處在震驚當中,這連著的好事兒讓他消化不了了,在他磨破了嘴皮子死皮賴臉說了那么多次的結婚,被他家里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給輕松解決了……韓眠是誠心不讓他好過吧?
在他還在發愣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哈哈笑了起來,直夸孫媳婦兒懂事,知道他已經是一只腳進棺材的人了,耗不起了。
一桌人都挺高興的,鄭茗韻已經拉著韓眠熱絡地說著那家的婚紗好看了。
于是,韓家二少爺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而且是擺在韓家大事兒的第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