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遂竟然沉默了。</br> “我很快就回來。”</br> 路星河有點意外。</br> 其實沈晏遂說不方便帶他，他也不會非要跟著去，但他現在這個表現奇奇怪怪的，反倒是路星河有些在意了。</br> “你有什么事瞞著我，不能說啊？”</br> 路星河瞄了一眼沈晏遂。</br> 他倒也不覺得沈晏遂背著自己會做些什么對不住自己的事情。</br> 他就是擔心，這家伙不會是要重操舊業，跑回去暗巷之類的地方做點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情吧？</br> 整天擔心自己對象犯法，也是沒誰了。</br> 沈晏遂微微低頭，起身開始收拾餐桌。</br> 轉身離開時，路星河才聽到他低聲道，“今天是那個女人忌日，我去看看就回來。”</br> 今天竟然是沈晏遂母親的忌日，沈晏遂要去給她掃墓。</br> 路星河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一下愣住，“啊……”</br> “那我也去吧……？”路星河有點慌亂，他也不知道這種事情應該怎么安慰沈晏遂。</br> 想了想，還是跟他一起比較好。</br> 這種事情，任何安慰都比不過陪伴。</br> 更何況，他也不想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去掃墓。</br> 沈晏遂端著碗筷的手緊了緊。</br> 路星河能明顯感覺到沈晏遂身子都緊繃了一點。</br> 沈晏遂內心深處其實很不想讓路星河多了解自己的過去。</br> 雖然他的過去，真真假假各種傳聞早就在a大傳了個遍。</br> 但沈晏遂還是本能地想把過去那些事情遮掩起來，不想給路星河看到。</br> “算了，我不去了。”路星河看沈晏遂不說話，也就不強求了。</br> 趕忙改了口。</br> 沈晏遂放下碗筷回頭看著裝作若無其事，其實眼里擔憂都藏不住的路星河，到底還是心一軟，道，“一起去。”</br> “真的？”路星河眼睛一亮。</br> 旋即想到掃墓也不是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尤其想到沈晏遂小時候和他媽媽相處時的場景，內心頓時也一陣五味雜陳。</br> 表情就有點僵在臉上。</br> 看起來倒是有點愁眉苦展的樣子。</br> 沈晏遂有點沉悶的心情反倒是有點紓解，走到路星河身前，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少年光潔的腦門。</br> “好了，別皺眉了，掃墓而已，根本沒什么別的事情，你別多想，老是這么皺眉眉頭會長川字紋的。”</br> 路星河抬起臉，伸手摸了摸被彈的腦門，也沒反駁，反而對著沈晏遂笑了笑，笑容干凈又純粹，“等回來，晚上我給你做甜品吃吧，我前兩天看人家做甜品的視頻，感覺也沒那么難！”</br> 路星河有個習慣，心情不好、壓力大、或者遇到什么覺得難過的事情，就總愛吃甜品。</br> 總感覺心里要是覺得苦，多吃點甜的就能好很多。</br> 他也怕沈晏遂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壓力太大，他也不想強迫他說。</br> 就只能分享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兩個人一起做。</br> 總能心情不一樣吧？</br> “你要自己做？”</br> 路星河頓時笑容凝固，豎起眉頭，“沈晏遂小同學，請注意一下你的語氣！我就自己做！而且你不能幫忙！”</br> 沈晏遂低笑一聲，輕輕捏了下路星河的臉，“行，那就你自己做，我肯定不幫。”</br> 路星河：“……”</br> 你個該死的老六。</br> 咬牙，“行，你就等著吃吧！”</br> *</br> 沈晏遂雖然后來看起來就跟往常一樣，但路星河上午上課的時候，還是能明顯感覺得出來，沈晏遂心情還是不太好。</br> 可能因為今天日子特殊的關系。</br> 沈晏遂對沈凝雪的感情，路星河能感覺出來應該是有些復雜的。</br> 雖然他并不太理解。</br> 但一個有記憶來就一直被母親家暴的孩子，應該怎么都無法做到沒有一絲一毫怨言的吧？</br> 可真要怨，沈晏遂的母親好像也不是主觀臆斷上要家暴，而是精神失常犯病的時候才會家暴。</br> 想來，他對母親的感情也就是又愛又恨吧？</br> 尤其沈凝雪多半是因為喬云才會瘋的，只是不知道到底喬云做了什么把沈凝雪逼到了精神失常。</br> 如果沈凝雪和喬云是一類人，可能沈晏遂對沈凝雪的感情還更簡單粗暴一點。</br> 而現在，他對沈凝雪好像怨恨不得，可不怨也做不到。</br> 糾結又痛苦。</br> 路星河也只是心里這么猜想。</br> 卻是真的把沈晏遂的想法猜的八九不離十。</br> 就算沈凝雪死了已經這么多年，沈晏遂平時也很少會想起她。</br> 可每次到祭拜的日子，他都會發現那些原本他已經好像拋之腦后，麻木且好像不會再在意的人或事，依舊如此清晰，歷歷在目。</br> 母親發病時，瘋狂森然的眼神，扭曲猙獰的面孔。</br> 還有正常時，又格外清冷淡漠，行尸走肉般的模樣，都那么的清晰。</br> 明明知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可沈晏遂今天還是控制不住的心情陰郁。</br> 尤其是想到母親發瘋的真正原因，在看到旁邊一心都在注意自己情緒的小少爺，沈晏遂就控制不住地渾身發涼。</br> 這樣的污穢的自己，在路星河面前，真的是骯臟不堪的。</br> 可還是忍不住的想染指他。</br> 無論如何，母親發瘋的原因他都不想告訴他。</br> 即便現在，小少爺滿心都是自己，叔叔阿姨也都很開明的接納自己。</br> 沈晏遂也并沒有什么太多的安全感。</br> 他的人生本來就有太多的變故和磨難。</br> 鬼知道現在時不時就是老天一時的仁慈，賞了一點美好，就立刻撕碎給他看。</br> 人生從來沒有被幸運眷顧過，讓沈晏遂早就習慣了什么事情都往最壞的情況想。</br> 尤其人生那么長，誰又能說得清以后到底會如何呢？</br> 現在的小少爺對他的感情自然是百分百真摯的，每個人對自己的愛人當時的情感都是純粹又真誠的，可時間消逝，愛也是會消磨的。</br> 沈晏遂側眸看著坐在身側的路星河，忽地在桌下伸手，牢牢握住了路星河的手。</br> 還上著課，路星河沒想到沈晏遂會忽然握住自己的手。</br> 愣了一下，也沒掙開，反而反手也牢牢地回握住。</br> 十指相扣。</br> 像是在無聲回應他一般。</br> 那般堅定又毫不遲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