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桀在電梯口站了會兒,神色冷若冰霜,片刻后,他沉聲對身側的楚池說:“去查,是誰把人放進來的。”</br> “是。”后者點頭。</br> 這邊是藝人拍攝影樓,保安和工作人員不可能私自放人進來。</br> 外面爭吵的聲音還在愈來愈激烈。</br> 唐桀眼底有一抹狠戾一閃而過,又低聲吩咐了句:“把東西送到姜立民手上,讓他過來。”</br> ……</br> “你這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嗎!姜柔就是嚇唬一下你又沒有真的傷害你!”</br> 賴美云的聲音在大廳里回響。</br> 姜苓眸色一沉,像淬了冰一般寒涼,不過很快便被沉痛和委屈所取代了,“要不是我命大我早就死在荒郊野嶺了,你應該慶幸,不然姜柔就不是坐牢那么簡單了,你在這找我鬧沒用,法律不是擺設。”</br> 賴美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繼續大吼大叫,指著姜苓破口大罵:“都是你害的!要是沒有你,我們姜家現在好好的!都是你這個掃把星!當初為什么不直接把你弄死!”</br> 溫施雯站在旁邊都聽不下去了,氣得臉色鐵青,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惡人很多,但是惡心到這種地步的還是第一次見,完全就不配做一個母親,對姜柔溺愛縱容得無法無天,對姜苓卻如此惡毒!</br> 圍觀的工作人員甚至是清潔工阿姨也紛紛開始了竊竊私語。</br> “賴美云那話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感覺這姜苓是姜家撿來的?”</br> “我也有這種感覺,賴美云這是不分是非對錯的偏袒姜柔,按理說兩個都是女兒怎么偏心也不可能偏心到這種地步吧?”</br> “姜苓會不會其實是姜立民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所以賴美云才會這么厭惡她?”</br> “你這么一說倒是很有可能!不然說不過去!姜苓哪點不比姜柔討人喜歡?換了誰都應該更喜歡小的,太反常了。”</br> “但凡有點血緣關系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吧!賴美云就像得了失心瘋一樣,不去好好管教那作惡多端的,還理直氣壯的詛咒責罵受害者,三觀跟著五官一起扭曲了!”</br> 姜苓沒說話,眼眶泛著紅,眸中染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捏著似是在顫抖。</br> 她本就生得好看,身材又嬌小,受委屈隱忍的模樣更加惹人心疼。</br> 圍觀的人不約而同都在指責賴美云,誰知她猛然用力掙脫了兩位工作人員的手,沖到姜苓面前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br> 她的舉動太突然太快了,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br> 姜苓的左側臉頰頓時就紅腫起來了,嘴角也滲出血絲,她的皮膚嬌嫩,平時掐一下都會留印子,更別說是被下狠手的扇一巴掌。</br> 溫施雯愣了一秒立刻就把賴美云的手控制住了,她力氣很大,賴美云感覺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她捏斷了,痛得直哀嚎。</br> 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忽然出現,把姜苓往他身后拉了拉,眼中的寒意是從未有過的,毫不夸張的說甚至有殺意轉瞬而逝。</br> 姜苓怕他失控,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拽了拽他的手指,示意他不要沖動。</br> 唐桀的拳頭攥得發出骨節摩擦的聲響。</br> 賴美云完全沒察覺到危險,一邊掙扎一邊罵溫施雯:“你放開我!你是哪來的野丫頭就敢多管閑事?我肚子里還有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陪葬!”</br> 溫施雯不但沒松手反而抓得更緊了,不給她再亂發瘋的機會,“我看你是瘋了!應該把你送去精神病院看看!”</br> 賴美云吼叫道:“我教訓我女兒關你們什么事!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就是打死她又怎么了!”</br> 姜苓趁著唐桀暴怒發作前趕緊阻止,走到賴美云跟前停住腳步,眸光暗沉的直視她,“打死我那你就去陪姜柔一起去坐牢,我不是姜家的親生女兒所以就命如草芥任你們隨意糟蹋?”</br> 賴美云一滯,忘記了手上掙扎的動作。</br> 大廳里安靜了一瞬,針掉在地上都能聽清,隨即便陷入了巨大的喧囂和議論中。</br> “天吶我沒聽錯吧?姜苓真的不是姜家親生的?”</br> “沒想到是這樣!難怪這么偏心!難怪姜柔會對姜苓做出喪盡天良的事!都解釋通了!”</br> “你們看看,我說什么!我就說姜苓不是親生的!八成是私生女!賴美云能容得下她才怪!或許就是她教唆姜柔做的那些事!”</br> “那還用猜肯定是啊,人之初性本善這個道理誰不知道,姜柔善妒且心狠手辣總不可能是天生的,你看賴美云這蠻橫無理的潑婦樣,能教出什么好女兒?”</br> “有點同情姜苓,在這樣的家庭里生活了這么多年,要不是命大估計早就被她們母女倆弄死了吧。”</br> “攤上姜家真是晦氣,賴美云和姜柔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姜立民作為父親也不合格……”</br> 賴美云心虛的大叫:“你們胡說八道什么!姜苓你休想和我們撇清關系!你就是想拋棄姜家所以故意這么說的!我們養了你二十年你就要贍養我們后半輩子!否則就是不孝的白眼狼!”</br> 見姜柔的事情已經沒有回旋的余地,賴美云又打起了別的主意,現在姜家垮了,但是姜苓可是混得風生水起,肯定不缺錢,把她當成一棵搖錢樹也不錯,否則后半輩子還怎么過。</br> 姜苓忽然貼近賴美云的耳旁壓低嗓音,用只有她們倆聽得見的聲音開口說:“你們收養我的目的需要我告訴所有人嗎?你應該不想進去陪姜柔吧?”</br> “你——”那一瞬間賴美云被她身上的氣場震懾住了,說不出話來。</br> 姜苓提了提音量坦誠道:“大家不用猜了,我不是姜家的私生女,我是姜家收養回來的,為了給姜柔做陪襯的,我在姜家存在的意義就是,姜柔需要什么,我就必須要給她什么,否則她們就不會放過我,姜柔對我做的那些事就足以說明一切,綁架我的綁匪昨天也已經向警方招供了。”</br> 話落,周圍一片嘩然,所有人都在斥責姜家的所作所為。</br> “是收養的?賴美云這種人怎么配收養孩子?這不是禍害人家嗎?”</br> “這還不如不收養!仗著自己有錢就為所欲為!”</br> “本來是孤兒就已經夠可憐了,結果還被姜家收養,姜苓這是遭的什么罪啊。”</br> “這要是換了別的人家收養的女兒這么有出息人肯定當寶貝供起來,姜家真是害人害已!”</br> 沒有理會外界的聲音,姜苓繼續對賴美云說:“這一巴掌已經斬斷了我和姜家的最后一絲情分,我已經不欠你們了。”</br> 賴美云怎么可能放過姜苓這棵搖錢樹,死纏爛打道:“收養之恩也是恩!你想擺脫我門都沒有!”</br> 沒等姜苓再次開口溫施雯就忍無可忍的說:“什么破收養之恩!姜苓差點都被你們害死了!你還想訛上她?”</br> 賴美云有點忌憚姜苓,卻不怕溫施雯,瞪著她說:“我們姜家的事要你管,輪得到你一個外人多嘴嗎?”</br> 姜苓正要打斷賴美云,余光瞥見姜立民怒氣沖沖的從大門口走了進來。</br> 他怎么也來了?難道也是來幫賴美云一起鬧事的?</br> 心里正疑惑,唐桀倏地拉住她的手臂往后帶了帶。</br> 賴美云也看見姜立民來了,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心里認定姜立民就是來幫她的,畢竟她肚子里還懷著他的孩子,他不可能不管她,也自動忽略了他面上氣得想殺人的表情,或者以為他是因為姜苓而生氣。</br> “施雯姐先松手。”姜苓皺著眉頭小聲提醒溫施雯,她也不知道姜立民是來干什么的,姜家現在應該是破罐子破摔了,萬一動起手來可能會傷到溫施雯。</br> 溫施雯這才放開賴美云的手。</br> 待姜立民一走近,賴美云就一邊哭一邊向他告狀,“立民你終于來了!她們都欺負我!你是來幫我的對吧?姜苓這個賤人她……”</br>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啪——”</br> 清脆的巴掌聲突然響起。</br> 陰狠的一耳光猝不及防的落在她臉上,一點也沒手下留情。</br> 賴美云被打蒙了,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不可置信的望著姜立民,她需要一個解釋!</br> 看熱鬧的人更是一臉問號,這又是什么走向?難道姜立民良心發現愧對姜苓?他是來幫姜苓的?</br> 賴美云憤怒的一把抓住姜立民的衣服質問道:“你打我干什么!都是姜苓這個賤人把我們家害成這樣的!你不替我們的女兒報仇也就算了你還打我!有沒有天理了!我還懷著你的孩子……”</br> “啪——”</br> 又是更狠的一巴掌扇在她臉上,還是同一邊臉,霎時就高高腫了起來,頭發松散雜亂的貼在臉上,讓賴美云更像一個瘋子。</br> 她腳下沒站穩,姜立民手勁又大,直接把賴美云打得摔在了地上,緊接著小腹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臉上血色全無,直冒冷汗。</br> 姜立民居高臨下的睨著她,“我的孩子?這孩子是誰的野種你心里沒數嗎?背著我偷人還想把這野種賴到我頭上!我今天非打死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不可!”</br> 說著他又上腳踹了賴美云兩下,力道不小。</br> 鮮血便從她裙底流了出來,白色的地板染上了刺眼的紅。</br> 賴美云唇色慘白,吃痛的捂著肚子,雙瞳寫滿了驚恐,“啊——”</br> “我的孩子……救救我……”</br> “姜立民你不得好死……”</br> 姜立民冷眼旁觀,將冷血無情發揮得淋漓盡致,往日的夫妻情分早已消失殆盡。</br> “一個野種而已,死了更好,讓你也嘗嘗這種滋味,你害溫情肚子里孩子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有今天呢?”</br> 其他人都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剛才也沒來得及攔住姜立民。</br> 人群中有人反應過來大喊:“好多血啊!快點送醫院吧!”</br> 接著大廳內就一片混亂,驚呼聲和腳步聲嘈雜。</br> 有人打了120。</br> 不多時外面就響起了急救車的警鈴聲。</br> 賴美云痛得昏迷了過去,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抬上了救護車。</br> 剛才她躺過的地方還有一灘鮮血。</br> 姜立民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現場。</br>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唏噓不已。</br> “姜家這是在造孽嗎?這都是什么事啊。”</br> “真會做表面功夫啊,還圈內的模范夫妻呢,這明明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br> “試問哪個男人接受得了自己被女人戴了綠帽子?不發火才怪。”</br> “剛才聽姜立民那話的意思他也在外面找小三了啊,而且還懷孕了,憑什么男人能出軌女人就不行了?要是姜立民先出軌的話我覺得賴美云也沒什么錯,只是不該把孩子賴給姜立民。”</br> “反正兩個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知廉恥,丟人現眼。”</br> “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女,賴美云給姜立民戴綠帽子,姜柔不也給簡子安戴了綠帽子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賴美云還真是教女有方。”</br> “這么一說還真是!”</br> “得虧姜苓不是姜家親生的,攤上這樣的親生父母更倒霉吧。”</br> ……</br> 一輛保姆車停在拍攝樓門口的不遠處,向思穎戴著墨鏡坐在車里,透過車窗看見姜苓被打,她的紅唇不禁翹起,“這場戲還真有意思。”</br> 這就是姜苓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下場。</br> ……</br> 姜苓被唐桀帶走了。</br> 溫施雯則隨司機回了公司。</br> 一上車唐桀就板著臉教訓姜苓:“疼不疼?你是不是傻?就站在那里被她打?”</br> 他臉上神情雖不好看,手上的動作倒是極輕,叫楚池去藥店買了消腫的藥,正小心翼翼的拿棉簽蘸著藥膏給她涂。</br> 姜苓有點心虛,反過來安慰他:“不怎么疼的。”</br> 說完她又試圖轉移話題問道:“是不是你叫人把姜立民找來的啊?”</br> 唐桀輕“嗯”了聲,眉頭緊鎖著,“別亂動。”</br> “哦。”</br> 姜苓本來可以躲開賴美云的巴掌,但是她沒躲。</br> 她很清楚旁觀者的心理,總是會不自覺的偏向弱者、同情弱者,若是她表現得太過強勢大家并不會覺得她受了多大委屈。</br> 她需要借助輿論的力量。</br> 不是只有姜柔會裝可憐,比起演技,姜苓也不差。</br> 唐桀幫她上好了藥,臉色依舊冷冰冰的,也不說話。</br> 姜苓知道他在生氣,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口,“你生氣了?”</br> “沒有。”某人口是心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